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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玄雖然對盛雁溪毫無感情,甚至有的時候會覺得她很煩。可是霍玄知道盛雁溪不是個心思歹毒的姑娘,更從未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所以,霍玄才會想要把話說清楚。倘若她真的能夠抽身而去,才是對兩個人最好的結果。
“臣不會娶公主,死都不能。”霍玄行了一禮,“臣告退。”
偌大的宮殿裡,盛雁溪孤零零地坐在椅子裡。她捂著臉,嗚嗚地哭。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又一次被拒絕,還是被霍玄的深情再一次感動。
霍玄換了衣服才去見沈禾儀。
簡短几句寒暄過後,霍玄問:“給陶陶下毒的人,母親可知道是誰?”
“倘若我不說,你也早晚會查到。”沈禾儀輕嘆了一聲,“不覆,你祖母年紀大了,這兩年身子格外不好。不要再讓她憂心了。”
“我只問母親,這件事情是否與祖母有關。”
沈禾儀搖頭,說:“你祖母這個人最是心善。就算她心裡一百個不喜歡陶陶,也絕對不會對一個孩子下手。”
“有母親這句話,兒子便放心了。”霍玄也是鬆了口氣。
“不覆,聽母親一句勸。那個孩子畢竟沒事,就這麼算了吧。你祖父去的早,你祖母這輩子吃了不少苦,她把霍家撐下來不容易。你祖母最是希望家和萬事興,她又不太喜歡陶陶,不要在這個時候攪得霍家不安,你祖母承受不了。”沈禾儀蹙著眉細細地勸。
想到那個因為她一句話玩笑話都能氣昏過去的老太太,沈禾儀憂心忡忡。倘若不是因為老太太,沈禾儀早就離開了霍家,根本不必要做這個可笑的霍家大太太。
見霍玄沉默不言,沈禾儀又說:“那幾個孩子我幫你守著,母親答應你再也不能有人傷他們半分。”
“兒子自有分寸。”霍玄點了一下頭,算是勉強答應下來。
霍玄回到書房的時候,肖折釉帶著漆漆和陶陶已經等在那裡了。
書房的門窗都開著,霍玄還未走近,就看見三個孩子站在門口。肖折釉身姿挺拔而綽約,正側著身,與身邊的陶陶說話。漆漆竟然比肖折釉高了半個頭,倚著身後的廊柱。
“將軍。”
見霍玄回來,肖折釉急忙帶著漆漆和陶陶給他問安。
“嗯。”霍玄目光掃了一下他們三個,腳步不停進了屋,“進來吧。”
霍玄進到書房,第一眼就看見長案上擺著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先是打開食盒,看著裡面的糕點。瞧著樣子,已經比三年前好了很多。
“時間倉促,只給將軍做了這幾道糕點和蜜瓜。”肖折釉解釋。
霍玄很快將目光移向旁邊厚厚的一沓衣服,還有些襪子、劍穗、扇墜等小東西。
肖折釉又解釋:“這幾年大太太給我和漆漆請了女紅先生,我們姐妹閒著沒事,就給將軍做了些衣服。”
漆漆側頭看了肖折釉一眼。漆漆一點都不喜歡女紅,她對天發誓,這滿桌子的衣服沒有一針是她fèng的。
霍玄翻了翻疊好的幾件衣服,從下往上,針腳逐漸從粗糙變得細密工整。
肖折釉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剛開始學的那年手藝不太好,讓將軍見笑了。折釉跟大太太借了件您的衣裳,也不知道尺寸能不能合適……”
“合適。”霍玄摸了一下針腳,眼底含了絲笑意。
昨天孫將軍還穿著女兒給做的新鞋子炫耀,沒想到他今天得了好幾套。
“哦,對了!”肖折釉拿起一旁厚厚的書冊遞給霍玄,“這是陶陶的功課,先生時常說陶陶的文章寫得很好。等開了春,陶陶就要去參加童試了。”
“過了年,陶陶也才九歲罷?”霍玄有些驚訝地接過肖折釉遞來的書冊,翻看著。
“是。”肖折釉笑著看了陶陶一眼,“沒有盼著一定要考中,先去試試也是好的。”
其實霍玄小時候沒怎麼讀過書,他也不太懂這些文章。他隨意翻了翻就將書冊放在長案上,問陶陶:“是你自己想去試一試?”
陶陶點點頭,說:“是。如果來年童試順利,就可參加下一年的鄉試,要不然,只、只能考四年後的鄉試。太晚了。”
陶陶今年八歲了,他仍舊瘦弱,可是身上已經帶了一種書卷氣。他說起話的時候,語速很慢,故意說短句子,已經很少會結巴了。
霍玄點了點頭,誇讚了陶陶幾句。
霍玄忽然想起當年肖折釉板著臉問他的話——“樹不直當扶,可若是一棵柳樹,將軍又何必一定要把它變成一棵楊樹?還是在將軍的眼中楊樹天生就比柳樹高貴?”
又想起當年他離開之前的事情,霍玄看了漆漆一眼,漆漆的額頭貼著花鈿,想來疤痕究竟是留下了。
霍玄沉默下來。
當初他以為月余就會歸來,還承諾了等到他回來就送他們三姐弟回南青鎮。可計劃沒有變化快,誰也沒有想到霍玄這一走就是三年。
霍玄看向肖折釉,問:“改主意了嗎?”
“什麼?”肖折釉有些不解地望著他。
霍玄但笑不語。
肖折釉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了眼。她說:“將軍,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當年折釉年紀小,心疼弟弟妹妹,曾說過很多過分的話,您不要放在心上……”
這三年,肖折釉也曾愧疚過。她有著公主的傲氣,卻並沒有公主的跋扈。她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雖然在對待漆漆和陶陶的事兒上,她是不贊同霍玄的,可是她當年不應該那樣對霍玄說話。
因為如果沒有霍玄,他們三姐弟恐怕早已流落街頭,又或者早就餓死了。
她是感激霍玄的,所以才在他離開的三年,親手為他fèng了那麼多衣裳。上輩子的時候,她身為公主,因為不喜歡,就從不碰針線活。這輩子身份不一樣了,大太太又給她和漆漆找了教導女紅的先生,她就開始認真學起來。然後,就用給霍玄做的衣裳練手。這三年,小東西不算,光是衣裳已給霍玄fèng了十多件。
霍玄“唔”了一聲,“教訓人的時候那氣勢可不像個年紀小的孩子。”
肖折釉蹙著眉瞪了霍玄一眼,小聲說:“明明只是講道理,哪有教訓人。這天下誰敢教訓將軍吶……”
霍玄低聲笑出來。他這一笑,倒是將兩人間三年前凝成的冰終於給化成了水。
“再過兩個多月,等過了中秋。我去南邊的途中會路過南青鎮。若是想的話,你們可同行去看望家人,我記得你們嫂子還在那邊。”
肖折釉和漆漆、陶陶都驚訝地望著霍玄,滿心地歡喜起來。原來他們今生還可以再回去看望嫂子……
“將軍。”煙升敲門進來,“景騰王送來了請柬。”
霍玄看了請柬,略一沉吟,對肖折釉三姐弟說:“明日是景騰王的壽宴,你們三個同去。”
這三年,霍玄每次給沈禾儀寄家書的時候都會托她照顧肖折釉三姐弟。霍玄相信他的母親一定會將這三個孩子保護好,也能為他們請先生教導。可是沈禾儀性子淡薄的緣故,早已不參加各種應酬,自然不能帶著這三個孩子去見見世面。可是這三個孩子想要在明定城立下來,是必須要與這裡的人相交。
只能他帶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肖折釉起來的時候,漆漆已經在她門外站了半天。
“漆漆?”肖折釉怔了怔。漆漆一向貪睡,沒想到這麼早就過來了。
她問一旁的絳葡兒:“怎麼不早叫醒我?”
“我讓她別叫你,反正時辰還早。”漆漆有些猶豫地去拉肖折釉的袖子,“姐,我能不去嗎?”
“為什麼不去?”肖折釉一邊問著,一邊將漆漆拉進屋。
漆漆翻了個白眼,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嘟囔:“我要是再闖禍怎麼辦?將軍再罰我一次,我小命都沒了!我不要去!”
漆漆氣鼓鼓地坐在鼓凳上,嘟嘟囔囔:“活著不容易,我還沒活夠呢!我的天……霍將軍怎麼就回來了,他要是去打仗三十年再回來多好……哦,不,晚回來五年就成!五年後我都嫁人離開這兒再也不用看見他了……”
漆漆大大的杏眼越發明亮起來,她抓著肖折釉的手,問:“姐,我能現在就嫁人嗎?”
肖折釉頓時哭笑不得。
“你才十一!”肖折釉看一眼漆漆尚未發育的身子,忍不住想笑。漆漆雖然比肖折釉高了半個頭,可她仍舊是小孩子的心性,小孩子的身子,完全沒有開始發育。
漆漆想了想,湊到肖折釉面前,小聲問:“姐,是不是等到我和你一樣來過葵水就可以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