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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頃悍驚住,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僵住。而先前他心中的煩躁和焦灼情緒也瞬間熄滅。一旁的盛令洪也震在那裡,緊接著,一股狂喜之情湧上她的心頭。她本來就生性好強,一直想做人上人!曾經因為嫁的不如其他公主心中不滿,後來她又隨著袁頃悍一直被發配邊疆蠻荒之地更是憤恨。如今……
忽然想起先前的那道簽文,盛令洪往前走了一步,急切地詢問:“止樓大師,剛剛您看那道簽文很久。請問那道簽文和解?我的孩子……如何?”
盛令洪垂眼,抬手撫上自己的小腹。
止樓大師皺了一下眉,看了看盛令洪剛剛顯形的孕肚,又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簽文,最後目光落在袁頃悍身上。
盛令洪心裡“咯噔”一聲,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袁頃悍也有些察覺,他說道:“大師但說無妨。”
“施主雖有帝王之相,可通往高處的路上布滿荊棘,其第一難就是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命數與將軍相衝……”
“放肆!”盛令洪爆喝一聲,怒不可遏。
“阿彌陀佛……”止樓大師雙手合十,緩緩彎下腰。他轉身朝著偏殿而去,口中低吟往生咒的經文。
“一派胡言!”盛令洪憤怒轉身,大步走出大殿。
袁頃悍立在原地,沉思許久。
盛令洪登上馬車等了許久,才等回袁頃悍。
袁頃悍拍了拍盛令洪的手背,寬慰她:“那個大師一家之言,不足為信。你不要多想。”
“本宮當然知道。”
袁頃悍如此,盛令洪心中的氣憤才稍微緩和了些。可是盛令洪從來就不是完全信任袁頃悍的。在那場宮中前公主同時賜婚的情況下,她和袁頃悍能夠相敬如賓做一對面子夫妻已是不錯。恩愛?那是什麼?
盛令洪看向一旁抿唇不言的袁頃悍,心中不禁揣摩他在想什麼。權勢這個東西,誰不想要呢?更何況畢竟夫妻一場,盛令洪很清楚袁頃悍這個人是有野心的。
盛令洪低下頭,輕輕撫摸著自己還不是很顯眼的孕肚,眉心緊鎖。
肖折釉身上穿著寬鬆的寢衣,未梳妝,連長發也未挽起,如緞帶一樣垂下來,落在美人榻上。她斜倚著美人榻上的小几,正悠閒地嗑著瓜子兒。
綠果兒匆匆進來,笑嘻嘻地說:“夫人交代的事情都辦妥啦!奴婢假裝不小心閒聊的時候和王爺院子裡的二等小丫鬟說起袁將軍簽文之事啦!”
她又補充了一句:“奴婢前一陣就和那個小丫鬟打好了關係,那丫頭是個乖,卻不怎麼伶俐,她不會懷疑奴婢故意傳消息給她的!”
“嗯。”肖折釉臉上帶著笑,讚賞地點了下頭。
她又磕了兩顆瓜子兒,目光一直審視著綠果兒。
綠果兒被肖折釉打量得渾身不自在,她撓撓頭,詢問:“夫人,奴婢是做錯什麼事情了嗎?還是您還有別的吩咐?”
肖折釉將瓜子殼兒放在盤子裡,悠悠問:“綠果兒,我最近總讓你辦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你有沒有好奇過?”
綠果兒想也不想,笑著說:“綠果兒是夫人的人,夫人讓綠果兒做什麼綠果兒就做什麼。只做事不問緣由才是奴婢的第一本分!”
“很好。”肖折釉眼中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她招手,將綠果兒招到耳邊,細身又吩咐了幾句。
綠果兒的眼珠兒滴溜溜地轉,連連點頭,將肖折釉的吩咐記下來。
“奴婢都記下了!”
肖折釉又一揮手,道:“事情不急,先下去歇著吧,讓絳葡兒進來服侍我梳頭。”
“奴婢這就去!”
肖折釉懶洋洋地起身,踩著鞋子走到梳妝檯前坐下,她望著銅鏡中自己的臉,慢慢勾起嘴角。她抬起手,纖纖玉指纖細白皙,指尖兒上染著鮮紅的丹蔻。
盛令瀾從來不會親手殺人,髒。
肖折釉讓綠果兒假裝不經意間將消息傳到師延煜院子裡不過是有備無患,在肖折釉的猜測里以師延煜的為人定會派人暗中跟著袁頃悍,盯著袁頃悍的一舉一動。
肖折釉的猜測是對的。
當日袁頃悍和盛令洪去斗南寺中所發生的所有事都在當日傳到了師延煜的耳中。
師延煜坐在太師椅里,雙腳高高抬起搭在身前的桌子上。
“呵,帝王之相?”師延煜冷笑。
原本只會在通錄城留三日就會帶兵去南邊打仗的袁頃悍便被師延煜用各種理由留了下來。
三個月後。
煙升一身狼狽,憔悴得不像樣子。她在夜裡敲響知州府的側門,報上肖折釉的名字,因肖折釉早就讓綠果兒交代過,守衛盤問幾句便讓煙升進去。
煙升一路小跑到偏院裡,在肖折釉面前跪下。她雙手高舉過頭頂,氣喘吁吁地說:“公主,奴婢將公主令從明定城取回來了!”
坐在美人榻上的肖折釉微微欠身,接過煙升遞過來的公主令。
漆黑的令牌上鑲金砌銀,正面用古隸字體雕著“以朔”二字。在邊角的地方雕著盛令瀾的生辰八字。
以朔是盛令瀾的封號。
肖折釉起身,在跪地的煙升面前彎下腰,輕輕抱了一下她,輕聲說:“煙升姐姐又為阿瀾奔波了,辛苦。”
她染著鮮紅丹蔻的玉手在煙升的後背輕輕拍了一下。
肖折釉直起身子,給煙升的擁抱一觸即離。
第92章
沈不覆躺在一間民居屋頂, 枕著自己的胳膊, 嘴裡叼著根糙,望著湛藍的天空。
悠哉閒適。
“沈大哥!沈大哥?”
沈不覆坐起來, 望著小院裡的農家女,說:“這裡。”
阿瑜抬起頭望著屋頂, 驚慌地說:“沈大哥,你怎麼跑到那麼高的地方去了?小心摔著!”
她四處張望, 看見庫房側牆的梯子,急忙提著裙子小跑過去抱梯子:“沈大哥你別急,我這就把你拿梯子過來。”
“不用了。”沈不覆有點無奈。
他縱身一躍,就從屋頂跳下來,身形不動,衣衫也不曾亂。
阿瑜愣了愣, 訕訕收了手,捏著衣角, 說:“我倒是忘了沈大哥身手了得。要不是沈大哥相救, 我……”
阿瑜紅了眼眶。
“娘!”一個兩三歲的小孩子跌跌撞撞從房裡出來。
“寶兒乖,別亂跑。”阿瑜急忙小跑著過去把寶兒抱在懷裡。
“娘……”寶兒摟著阿瑜的脖子,甜甜地喊。
阿瑜溫柔地笑起來。
沈不覆望著這對母子一會兒,走過去。
見沈不覆走過來, 寶兒眨巴著眼睛朝沈不覆伸出小胳膊,奶聲奶氣地說:“爹爹抱!要抱抱!”
阿瑜一怔,偷偷看了一眼沈不覆的臉色,心裡有點複雜。她很快反應過來, 急忙對寶兒說:“寶兒不許亂叫,他不是爹爹。”
寶兒拼命搖頭,不停地喊:“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寶兒的爹在寶兒還不會喊爹的時候就在征戰的時候犧牲了,留下阿瑜一個寡婦照顧著寶兒。這兩年,阿瑜一個年輕寡婦在這樣的亂世照顧著兒子著實不容易。上個月更是遭遇土匪,他們母子差點喪命。幸好沈不覆路過,出手相救。
面對兒子任性的樣子,阿瑜本應該立刻訓斥他一頓。可是阿瑜因了那一點私心,居然保持了沉默。她輕輕拍著寶兒,靜靜等著沈不覆的回話。
沈不覆把寶兒伸過來的小拳頭握了握,說:“我不是你爹。”
沈不覆自帶一種威壓之感,即使褪下鎧甲與華服,穿著粗布衣衫,也掩不去他骨子裡的冷傲威嚴。
前一刻還任性囔囔的寶兒眨了眨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沈不覆,好像被沈不覆簡短的一句話給唬住了。
還是這么小的一個孩子。沈不覆略收斂了些語氣,又加了一句:“我兒子比你還要小一些。”
寶兒聽不懂。可是阿瑜聽懂了。一瞬間,阿瑜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她很快收起眼中情緒,笑著說:“沈大哥,原來你還有個兒子。多大了?”
“七個多月。”
阿瑜又問:“還這么小啊……那沈大哥怎麼不在家裡陪著嫂子和孩子?”
沈不覆沉默了一瞬,說:“是該回去了。”
阿瑜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她閉了嘴,咽下滿口的苦澀。是了,像沈大哥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家室,又怎麼可能會要她這樣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寡婦呢……
沈不覆已經一個月沒去看過不棄了。他也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打算離開再不回去。可是這一次他忍了一個月,再遠離了通錄城很遠之後,還是忍不住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