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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玄的目光死死凝在她的眼睛上,又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轉過身去。
肖折釉的目光有些躲閃,隱約有絲絲淚光。她穩了穩情緒,轉過頭來,光明磊落地望著霍玄:“那天晚上很冷,將軍昏睡,折釉幫您穿的衣服。”
眼淚落下的時候,肖折釉努力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承認她的心。
即使是那樣狼狽的夜晚,在經歷那樣的傷害之後,她心裡惦記著天寒,怕他著涼,忍著痛,一件件為他穿好衣服。
霍玄卻痛苦地閉上眼睛。
肖折釉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笑著說:“將軍答應折釉的事情可一定要做到。說不定如今不過因為我年紀小才心系將軍。也許……沒過幾日我就會喜歡上了別人了,到時候還請將軍成全!”
她挺著小下巴,驕驕傲傲的。
即使在這段感情里她先動了心,她不會違背心意去否認,卻不願意永遠矮在泥土裡。
“好。”霍玄僵硬地點頭。
“將軍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老夫人那兒還等著將軍呢!”肖折釉打開書房的門,“折釉便先回去了。”
從勿卻居到偏院並不遠,肖折釉回去的一路上都沒遇見什麼人,她不由鬆了口氣。
屋裡的幾個小丫鬟都低著頭,誰也不敢說話。
肖折釉一進屋,漆漆一下子站起來,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要一驚一乍的,沒什麼事兒。”肖折釉很平靜地坐下來。
漆漆衝到肖折釉面前:“我只問你!那個霍玄是不是欺負你了!”
“漆漆,姐沒事,真的。只是早上起的太早,有點困。”肖折釉說。她心裡不會一點觸動沒有,如今只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漆漆想了想,才不太甘心地出了肖折釉的房間。
她一股腦的回到自己的房間給陶陶寫信。她握著筆匆匆忙忙只寫了一句——趕緊回來,霍玄欺負咱姐!
霍玄和肖折釉的大婚定在七日後。
府里誰也沒曾想到霍玄會娶肖折釉。老太太愣愣望著菩薩沒反應過來,最終長長嘆息了一聲,張媽媽想要勸慰,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沈禾儀也是愁眉不展。霍玄和肖折釉之間的事情她是完全不知道,她不是沒有想到肖折釉為了保全霍玄而撒謊,可是當時肖折釉細數霍玄身上疤痕,實在太難作假。沈禾儀就算身為霍玄的生母,卻也是不知道的。
府里各房也在議論這件事情。不論是主子,還是奴才。
肖折釉最近在收拾東西,她要搬到之前買的宅院裡,到時候在那兒上花轎再嫁來霍府。收拾東西的忙碌正好可以讓她不去想那些人的議論。
漆漆經過花園的時候,忽然聽見霍文慧和魯清荷小聲議論著什麼,隱約可以聽見她們似乎提到了肖折釉的名字。
漆漆一時好奇,悄聲走過去。
“要我說,肖折釉早在好幾年前就是二伯的人了。你不知道,當初二伯去南邊的時候都帶著肖折釉,路上就要兩個月,他們坐在一輛馬車上!夜裡誰知道會不會發生點什麼!”霍文慧說。
魯清荷一臉新奇地問:“可是那個時候肖折釉才十二歲吧?我的天……我一直以為霍將軍不續弦對女色完全不敢興趣,竟是沒想到他、他……”
霍文慧“哼”了一聲,不太高興地看了魯清荷一眼,說道:“你可別這麼說我二伯。我二伯這麼多年名聲好著呢!多少達官顯貴想要送女兒巴結他都被他拒絕了,一定是肖折釉這個小賤人勾引我二伯!要不然怎麼會前幾年什麼事兒都沒有,等這個肖折釉一出現就出事兒了?”
霍文慧又“嘖嘖”了兩聲,揚著小下巴一臉傲慢地說:“以前以為小地方來的人不過是上不得台面罷了。如今看來不僅是上不得台面,還心思齷齪!這麼點的年紀就知道爬床,簡直是讓人大開眼界……”
魯清荷拉了拉霍文慧的袖子。
“你拉我幹嘛啊!”霍文慧愣了一下。
魯清荷給霍文慧使了個眼色,讓她看身後。霍文慧疑惑地轉身,就看見漆漆冷著臉一步步走近。
霍文慧尷尬地笑了一下,又挺了挺胸脯,一臉傲慢。
“霍文慧,你再敢說我姐一句壞話,我肖折漆拿刀砍了你!”漆漆的眼睛死死盯著霍文慧的臉,帶著壓抑的怒火。
“呵……”霍文慧翻了個白眼,“你裝什麼裝?霍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你們姐妹不合?你不是一直都看不上眼肖折釉裝腔作勢嗎?怎麼,現在出了事兒,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啊。現在嘛……雖然明面上誰也不能說什麼,可是背地裡誰不說肖折釉她是個不要臉的賤人?”
漆漆一下子衝過去,把坐在石凳上的霍文慧推倒,跨坐在她身上,狠狠在她臉上吐了一口。
“我姐再怎麼不好,全天下只有我能說她!你算個什麼東西!姑奶奶要了你的命!”漆漆一手抓著霍文慧的頭髮,一手五指彎曲,尖利的指甲划過霍文慧的臉,帶出幾道深深的血口子。
“啊——救命啊——”霍文慧驚恐地大喊。
魯清荷嚇得臉都白了,站在一旁兩腿發軟。
一旁的幾個丫鬟急忙衝過來,拼死拼活地去拉漆漆。漆漆有著不屬於十三歲小姑娘的蠻力,一時之間三四個小丫鬟居然沒能把她拉開。
拉扯間,漆漆握緊了拳頭,幾拳砸在霍文慧的臉上。
“救命啊!出人命了!快來人啊!”魯清荷跑到一旁的青磚路上大聲呼救。
正在遠處垂花門那兒灑掃的兩個婆子聞聲急忙扔下手裡的工具沖了過來,兩個婆子是做慣了粗活的,這才將漆漆從霍文慧身上拉起來。
漆漆被拉起來的時候,目光一掃,掃到一旁石桌上的青瓷細口花瓶,她想也不想握住花瓶細細的脖子,一下子砸在霍文慧的腦袋上,頓時鮮血淋淋。
漆漆轉過頭惡狠狠地盯著魯清荷,目光像獵食的狼。魯清荷驚呼一聲,昏了過去。
肖折釉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收拾給陶陶準備的書。
“又打架了?”肖折釉心下一沉,隱約猜到了幾分。
肖折釉剛想趕過去,漆漆已經被府里的幾個婆子押了回來。幾個婆子什麼也沒說話,將人送到立刻回去復命了。
漆漆冷著張臉,氣鼓鼓的,她披頭散髮,身上的衣服亂了,手上還沾著血。
肖折釉將她拉到身邊坐下,舉起她的手來看。她手上沾的血是霍文慧的,也是她自己的。她右手有三根指甲斷了。
肖折釉急忙讓絳葡兒和綠果兒打溫水,拿傷藥。
肖折釉將漆漆的手放進溫水裡清洗了一番,然後小心翼翼地給她斷了的指甲處塗藥膏。肖折釉給漆漆塗藥膏的時候,漆漆疼得指尖往回使勁兒縮。
在一片安靜里,漆漆的情緒慢慢穩下來。她偏著頭看向正在給她塗藥膏的肖折釉,沒好氣地說:“喂,你怎麼不訓我啊?按照你一貫的作風,你得訓斥我一頓啊!”
肖折釉沒抬頭,說:“給你塗完藥膏再訓。”
“哦,那我等著。”
肖折釉給漆漆的指尖塗完藥膏,然後將她的手放在她的膝上,才說:“你這樣做名聲會不太好,不利於以後的親事。”
漆漆愣了一下,怒道:“我要是因為給你出氣導致嫁不出去你可得賠我一個相公!”
她忽然朝著肖折釉的肩膀推了一下。
漆漆是個手勁兒大的,肖折釉也沒防備漆漆會突然推她一下子,竟是直接從鼓凳上摔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肖折釉和漆漆都愣住了。
肖折釉嘆了口氣,扶著鼓凳站起來,重新坐下,無奈地說:“漆漆,你這個樣子真的不行。”
漆漆翻了個白眼:“果然又要開始念叨了。”
“漆漆,咱們以前身份低微,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處處忍耐。如今身份不一樣了,倒是不需要再處處忍耐。可也不至於要自己親自動手。”肖折釉再一次試探著跟漆漆講這些道理。
漆漆卻是沒聽明白,問:“身份怎麼不一樣了?”
肖折釉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按輩分,霍文慧以後要喊我二伯母。三奶奶也要喊我一聲二嫂。如此,你自然也是霍文慧的長輩。”
漆漆眨了一下眼睛。
肖折釉繼續對她解釋:“姐沒讓你忍耐。霍文慧出言不遜,你找兩個婆子用長輩的身份掌嘴也是合規矩的。用不著自己動手,懷了名聲不說還傷了手。姐知道你對那些名聲不怎麼看重,可是你的手疼不疼?”
漆漆放在膝上的手蜷縮了一下。
“疼……”漆漆仔細看著肖折釉臉上的表情,“你……知道霍文慧都說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