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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太黑了,多點一盞燈亮一些, 不傷眼。”沈不覆拿起筆架上的筆, 坐在她對面, 也開始陪著沈禾儀抄佛經。
沈禾儀抬眼,望著坐在她對面的沈不覆凝眉抄佛經,也不阻止他,又低下頭繼續抄下去。
這一抄, 就抄到天明。
天還沒亮的時候,漆漆幾次去找肖折釉,聽說她還沒醒,又離開。幾次詢問和離開之後,她索性等在房外。
肖折釉醒來聽綠果兒說漆漆一直等在外面,急忙讓綠果兒把人請進來。
漆漆不是個說話會委婉的,她開門見山,焦灼地直接詢問:“姐,這一次次的刺殺顯然這兒不太平了,我們要立刻啟程離開這裡嗎?”
肖折釉見漆漆十分心急,有些疑惑,不由問:“怎麼了?你怎麼這麼關心這個?”
漆漆也不瞞肖折釉,直截了當地說:“紅芍兒現在臥床不起,大夫說要靜養,如果現在啟程。一路上顛來顛去的,她身子撐不住啊!”
肖折釉恍然,原來漆漆竟是為了紅芍兒。
肖折釉再看漆漆的神情,這才發現她的眼睛是紅的、腫的。她身邊的兩個丫鬟一個死了,一個重傷,這幾年的相處下來,想來她心裡很難受。
“別急,”肖折釉拍了拍漆漆的手背,“是不是要離開這裡,什麼時候離開這裡我也不知道,將軍沒說過。一會兒我去問問他。放心,總不能不顧那丫鬟死活。”
聽肖折釉這麼說,漆漆才略微放心了些。不過也只是略放心而已,那蹙起的眉頭還是沒有完全舒展開。其實她心裡明白,在那些世勛權貴眼中丫鬟是低等人,生死關頭輕易可以放棄。即使在明定城裡住了那麼多年,漆漆心裡一些根深蒂固的想法還是不能改變的。
她已經想好了,如果沈不覆要帶著他們離開離開這裡,她就留下來陪著紅芍兒。反正不會把那可憐兮兮的丫鬟自己丟在這兒。
肖折釉瞧著漆漆的臉色,隱約猜到了她的決定。肖折釉在心裡悄悄嘆了口氣,目前她的確不知沈不覆的意思。可倘若沈不覆是打算帶著他們逃離這裡,看來她還需要想想法子處理好漆漆這邊的事兒。要不然,以漆漆的性子,肖折釉真猜不透她會做什麼事兒。
肖折釉梳洗過後,換了衣裳,就急急去找沈不覆了。可等到她找去沈禾儀住處的時候,才聽說沈不覆一大早就出門了。
肖折釉無法,只好等他回來。
與此同時,沈不覆正在一個茶肆里與陸鍾瑾喝酒。
陸鍾瑾說了很多話,他隨意聽著,沒怎麼太專注。
陸鍾瑾將手中的酒盞往木桌上重重一放,佯裝不滿意地說:“沈玄,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我給你出了這麼多主意,合著你左耳進右耳出?”
沈不覆略收起心神,道:“沒想到她會牽扯進來。”
陸鍾瑾想了想,說:“想要你性命的人那般多,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更何況這個女人沒什麼頭腦,根本奈何不了你。倘若你要取她性命,更是輕而易舉之事。”
沈不覆沒接話,端起酒壺,給兩個人重新斟滿一杯桃花酒。他握著酒盞,抿了一口酒,不覺皺了眉。他還是更喜歡烈酒一些,桃花酒這種女兒家喝的酒不和他的口味。
“沈兄若覺得不方便出面,我幫你處理了她便是。”陸鍾瑾翹著二郎腿,眯起眼睛細品香醇桃花酒。
“不用。”沈不覆倒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的提議,“若方便,倒是希望你幫我另外一個忙。”
即使是桃花酒,也讓陸鍾瑾染上了幾分微醺。他那雙桃花眼的眼尾也染上了兩分粉紅。他晃著手裡的酒盞,笑著說:“不幫。”
沈不覆抬眉看他一眼,無奈喊店小二上一壺醒酒茶。
沈不覆傍晚的時候才回去,他剛一邁進院門,就看見不棄沿著柳樹下小徑跌跌歪歪小跑,而肖折釉站在盡頭,含笑望著不棄。肖折釉的眉眼之間都是溫柔。
“爹!”不棄比肖折釉先看見沈不覆。他朝沈不覆大聲喊了一句,就朝著沈不覆小跑過去。可他這雙小短腿兒顯然還不夠壯實,還沒跑到沈不覆面前呢,就一屁墩跌坐在青磚路上。
肖折釉臉上的溫柔笑意頓收,提著裙角匆匆趕過來。
可是不棄根本就沒哭,他愣愣在地上坐了一會兒,在肖折釉趕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已經自己爬了起來。
肖折釉鬆了口氣。
沈不覆幾步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來,拍了拍他的後腦勺。
“爹爹!”不棄一下子樂出聲來,他摟著沈不覆的脖子,“抱!抱!”
沈不覆拍他後背,笑:“都會走路了,不用爹抱了。”
不棄歪著頭小腦袋想了一會兒,忽然說:“殺!殺人!去殺!”
肖折釉一下子愣住了,她急忙在不棄面前蹲下來,問:“不棄,這話是誰教你的?”
不棄茫然地望著肖折釉,他年紀雖小,卻是個會看臉色的。他看得出來娘親好像有些不高興了,卻並不知道為什麼,是他說錯了什麼話嗎?他無措地望著肖折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聽不棄喊著“殺人”,沈不覆也皺了下眉,不過他並未像肖折釉那般看重這事兒。他把不棄抱起來,問:“肚子餓不餓?”
不棄眨眨眼,把目光從肖折釉的臉上移到沈不覆臉上。他仔細看著沈不覆的臉色,點點頭。
“好,我們回去吃飯。”
肖折釉也站了起來,陪著沈不覆一起往回走。不棄趴在沈不覆懷裡,偏過頭來望向肖折釉。直到肖折釉對他笑了,他才咯咯直笑,重新開心起來。
肖折釉在心裡琢磨了一下,許是從歸弦口中聽來的。說不定不棄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倒是她小題大做了。不過肖折釉還是覺得回去以後得問一問絳葡兒。
不再想不棄的事兒,肖折釉偏過頭望向沈不覆,問:“將軍,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是否要很快離開這裡?”
肖折釉把今早漆漆找她的事兒說與沈不覆聽,又加上一些自己的擔心。
“其實我也覺得,我們現在老老小小,還帶著很多下人,不管是在哪兒都挺顯眼。不若想法子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將他們都安頓下來。只不過這個安全的地方實在難找……”說到最後,肖折釉不由蹙起了眉心。
“不用擔心,過兩日我會將他們都送走安頓好。”沈不覆說完,皺眉看了一眼懷裡的不棄。不棄趴在他懷裡不安分地拽著沈不覆的頭髮。沈不覆明顯臉色微沉,卻什麼也沒說。
肖折釉也發現了,不由好笑地拍了一下不棄的屁股,笑道:“敢扯你老子的頭髮,你可是天下獨一份。”
沈不覆倒是笑了,道:“未必,他娘也是可以隨便扯的。”
“扯!扯!”不棄揮舞著小拳頭,重複沈不覆的話。
瞧著不棄的口水流出來,流到沈不覆的胸前衣襟上。肖折釉瞧著沈不覆皺眉不悅卻毫無辦法的樣子,忍不住翹起嘴角笑起來。
晚飯的時候,沈不覆剛吃了兩口。歸刀從外面回來,他一進屋,給屋子裡帶來一絲冷意。他不言,看向沈不覆,沈不覆便放下筷子,跟他出去。
“娘!吃!吃!”不棄抓著手裡的一粒花生往肖折釉嘴裡塞。
肖折釉愣了一下,才欠身吃下他遞過來的花生。花生在不棄的手裡捏來捏去,有些軟了。可是卻讓肖折釉覺得很香很好吃,仿佛是碗裡最好吃的那一粒。
羅如詩在一旁笑著說:“這兒子沒白養,心裡記著他娘!”
漆漆直接說:“那是!不棄就是我姐的親兒子!”
肖折釉笑著端起一旁的蛋羹,一口一口餵給不棄吃。不棄坐在她的腿上,她可以感受到他一日日變重,一日日長高。陪著他長大的日子,是一種享受。
“娘也吃!”不棄奶聲奶氣地說。他剛剛咽下一口蛋羹,嘴角還沾著點。
肖折釉拿著帕子溫柔地將他嘴角的蛋羹擦去,笑著說:“嗯,娘也吃。我們一起吃。”
她抬起頭來,透過開著的門望向院子。沈不覆負手站在沉沉暮色里,皺眉聽著歸刀的回稟。
第123章
一處農居內, 盛雁溪焦急地在屋中走來走去。她雙手相握放在身前,間或由左手在上換上右手在上。指尖兒隱隱有些發顫。
她有些呆滯的目光中隱隱露出焦灼和掙扎。
“娘娘,我們不能再留在這裡了。還是早些回國吧!”侍衛在她身旁勸。
另外一個侍衛也勸:“再不回去被陛下發現可是有大麻煩的!”
“就是啊……咱們……”
聽著兩個侍衛你一言我一語的勸告, 盛雁溪心中更煩。她剛要發怒,忽聽見院中一陣驚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