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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漆很快被拉了下去,棍棒打在身上,很快讓她皮開肉綻。在她意識散去的最後一刻,她使出全部的力氣抬起頭,望向烈日。日頭有點足,燒得慌。
“肖折釉,反正全天下的人也都只喜歡你罷了……阿爹、哥哥、陶陶、師延煜……還有遇到的每一個人……”漆漆的眼中又浮現一抹詭異的笑,“看,那麼了不起的你還不是要我救……”
她緊緊攥著長凳邊緣的手無力垂下去,上面是星星血痕。
第131章
“王爺!”袁頃悍追出去, “那丫頭對王爺出言不遜,活該亂棍打死,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為過。可是眼下之際我們應該把她抓起來, 說不定能從她口中套出話來。就算她什麼都不知道, 還可以用她為餌啊!怎麼能就這麼……”
定王大步往前走的步子頓住,他猛地轉身,抬腳踹在袁頃悍的胸口。
“袁頃悍,虧你還是當過將軍的人, 為將者, 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是什麼?”定王彎腰扯著袁頃悍的領子將他拎起來, 怒目而視, “去他媽的兵符去他媽的國庫!老子沒那閒工夫跟你搞這些小算計!因為這個事情已耽擱一個月,再耽擱下去, 遼兵就要攻下都峽坡!”
“王、王爺……我、我是為了您著想啊……”袁頃悍被吼了一臉口水,偏偏定王還有一張疤痕猙獰的可怖面孔。
定王重重“哼”了一聲:“媽的,老子腦子進水了才聽你這個小人編故事!”
他甩開袁頃悍大步往外走, 一邊走一邊發號施令, 鳴號擂鼓。大軍頃刻準備完畢, 只能一聲令下, 即刻發兵。
袁頃悍擦去嘴角血跡, 看著定王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幾分鄙夷:“操,莽夫一個!和沈不覆一個德行!真當自己是救國救民的大英雄了?這天下最後指不定是誰的!還沒有景騰王靠譜……”
他眼珠微轉,悄悄環視周圍環境, 然後向後退了兩步,當他剛要拔腿就跑的時候兩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袁將軍,王爺交代過,你不能亂走。”
袁頃悍看著面前的兩個侍衛壓下心裡火氣,面上笑呵呵地說著哪也不去,心裡卻在飛快盤算著如何逃走。
肖折釉坐在漆漆的房中,手裡握著一個白玉鐲。那鐲子摔壞了,又用金鑲嵌起來。肖折釉還記得當年漆漆握著這個白玉鐲子,瞪大了眼睛朝她吼:“可是我把它搶回來了!”
這白玉鐲是一對,是當初陶陶在書院裡贏來的,高高興興帶給兩個姐姐。偏偏霍家的人想奪,被漆漆潑婦一樣的手段搶了回來。
當年,姐妹兩個為了這個事兒還有過爭執。肖折釉的那個鐲子摔壞了……
肖折釉摩挲著鐲子上的金紋,原來漆漆悄悄找人修補過這個摔碎的鐲子。
“怎麼沒給我呢……”肖折釉垂著眼,喃喃。
紅芍兒在一旁抹眼淚,啜涕地說:“姑娘找了匠師把它修好了,可是她聽說金鑲玉,那玉就不值錢了,怎麼都是殘次品。姑娘說……說夫人用東西最是挑剔,什麼都要最好的,看不上有瑕疵的玩意兒,就一直沒給您……”
肖折釉閉上眼睛,眼淚落在手中的鐲子上。她將鐲子套在手腕上,又翻開梳妝檯上的一個妝奩盒。這個妝奩盒不大,裡面裝的全是花鈿。每一個都是前幾年肖折釉給漆漆精心挑選的。
這幾年奔波流離,卻不想她一直都帶在身邊。
綠果兒從外面進來,先看一眼紅芍兒的臉色,才說:“夫人,陸公子派去查消息的人回來了。”
肖折釉點點頭,她收起情緒走出去。
說來也巧,陸鍾瑾是和歸刀一日趕到的。陸鍾瑾得知他不在的這段時日出了事,心中愧疚,立刻派人追查。而歸刀本是想接肖折釉母子走,但是被肖折釉拒絕了。
眾人已都到了廳中,陸鍾瑾的臉色異常難看,他令趕回來的白衣侍衛細細稟告。
“……據得到的消息,定王是聽了袁頃悍的建議,邀請沈夫人過去。只是袁頃悍為何提出此意,卻並不清楚,屬下揣摩大概是為了當做人質要挾沈將軍。後來肖姑娘被帶走的一路都沒有被識破,最後也是袁頃悍識破她的身份。當時肖姑娘罵了定王,定王直接下令亂棍打死。之後定王不知為什麼臭罵了袁頃悍,如今已領兵離城攻打遼兵去了。”
聽完,陸鍾瑾皺眉:“不對。沈不覆重孝天下皆知,若真的是為了要挾沈不覆,為何不擒沈老夫人?或者一併擒走?”
“這……”
“我知道原因。”肖折釉平靜出聲。
原來是袁頃悍。
陸鍾瑾審視了一眼肖折釉,見她沒有說下去的打算,他也沒有追問。
沈禾儀嘆了口氣,她沉默許久,終於開口:“折釉,你帶著不棄跟歸刀走吧。既然那些人是針對你,你早些去不覆那裡更安全一些。”
肖折釉卻緩緩搖頭,她望向先前稟告的白衣侍衛,詢問:“她死了嗎?”
那白衣侍衛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陸鍾瑾的臉色,在陸鍾瑾點頭之後,他才說:“稟夫人,肖姑娘如今……被懸於城門。”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她真死了……”肖折釉垂著身側的手緊緊攥著帕子,她硬撐著站穩身子,硬撐著不落下淚。
若她真的死了,血債血償。
“轟”的一聲響,卻是陶陶臉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上,他撞翻了身後的三足高腳桌,上面的花盆摔成了碎片。
“是我……是我害死了二姐……是我害死了二姐……”
“肖文陶,你起來!”羅如詩去拉他。
陶陶空洞的目光一點點聚到羅如詩的臉上,訥訥開口:“二姐走的時候讓我好好照顧你,她說她這輩子只有你一個朋友……”
羅如詩愣住了,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陶陶的目光下移,凝在羅如詩戴著的珍珠耳墜上。這一對雪白的珍珠耳墜輕輕搖晃著。
“二姐也有一副這樣的耳墜……”
“是……我和她是有很多一樣的飾品。”羅如詩不明白陶陶為什麼忽然說起這個。
“你暢所欲言是天真爛漫,她一句話說的不對就是沒規矩沒體統,挨罰受跪,還毀了容……”
“你衣著鮮艷就是明艷照人,她穿顏色鮮艷的衣裳就是俗氣。後來她只穿素衣……”
“你和她戴一樣的飾品,你戴著就是大氣好看,她就是張揚愛出風頭不要臉……”
羅如詩聽得怔怔的,她扶著陶陶的手不由鬆開,蹙眉看他:“你、你在說什麼啊……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陶陶搖頭:“沒關係……人本就分三六九等……應該的,都是應該的……只怪我沒出息,沒能成為姐姐的倚仗,沒有能力給當姐姐靠山,沒本事讓她肆意地活……”
“你、你……別胡思亂想啊!”羅如詩笨拙地勸。她無助地看向肖折釉,想要肖折釉勸一勸鑽了牛角尖的陶陶。
然而肖折釉狠心別開了眼。她用力喘息了兩下,壓下胸口滯結的鬱氣,待到情緒稍穩,她才轉過身,看向陸鍾瑾,恭敬地說:“想請陸公子幫一個忙。”
陸鍾瑾立刻點頭,道:“此事是我的疏忽,嫂夫人儘管開口,只要我能做到。”
沈禾儀蹙眉,在肖折釉開口前,問:“折釉,你要做什麼?”
“接她回家……”肖折釉的聲音低低的,充滿一種無力感。
“可是十幾萬軍隊駐紮在那裡,她的屍身又懸在城門,實在是很難……”
“至少要試一試,若真的不行,不管如何也要去看看她。”肖折釉嘆了口氣,聲音是無力的,卻是堅定的。
陸鍾瑾想了想,說:“好。我送你過去。快馬加鞭,七八日可趕到。只是今日時辰不早,我也要準備一下,明早出發吧。”
“多謝。”肖折釉微微屈膝行了一禮,轉身往回走。
她的腳步很輕,卻帶著一貫的沉穩。直到回到她自己的房中,才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地。
“娘!娘!”
不棄竟是跟了她一路,他跑到肖折釉面前,用手背給肖折釉擦眼淚:“娘,你怎麼哭了?不哭不哭……”
在不棄面前,肖折釉沒有再掩藏情緒,任由淚水肆意流下。
“因為娘親身邊的親人又一次一個個先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