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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恍惚,陳采采的肩頭竟像是坐著個半明半暗的影子,是個女童的模樣,摟著她的脖子,嘻嘻直笑。
白宏禮悚然一驚,隱約覺出不對。
他與司景發簡訊,“恩人,這些天,你看見過陳采采嗎?”
這條簡訊,司景卻等到晚上天色沉沉才回。興許是剛剛結束工作,司景也沒有多解釋,只簡短回他,“去酒館說。”
晚上九點,妖怪酒館生意最火爆的時候。白宏禮找看店的狐狸精要了個偏僻的角落,拿屏風和其他的嬉鬧聲阻絕開,坐了一會兒,才看見司景推開了大門,臉上的妝還未來得及卸掉,這會兒描了細細的內眼線,愈發蒙上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信步走近。
他在座位上坐下,仍然沒有放下手中抱著的大衣,問侍應生:“有肥料沒?”
大衣忽然一抖。
侍應生表情也沒崩,點點頭,沉穩道:“您要哪一種?”
畢竟這裡來來往往的妖不少,植物成精的雖然罕見,卻也並非完全沒有。偶爾有不習慣人類飲食過來點上一杯肥料慢慢喝的,也不是稀罕事。
司景對心肝寶貝草一向很豪氣,“最貴的給我來一杯。”
片刻後,一杯上好的園藝專用肥料上了桌,裝在高腳杯里,精緻又秀氣。上頭還用檸檬葉子和鮮紅的櫻桃做了裝飾,如果不是味道的確有點沖,誰看也猜不著這是用來澆灌植物的。
司大佬這才把懷裡大衣下蓋著的東西放置在了桌上,赫然就是那盆貓薄荷草。
白影帝:“恩人,怎麼抱這麼緊?”
而且脫了外套,不冷?
司大佬:“它更怕冷。”
白影帝:“……”
可以的。
走哪兒帶哪兒,還脫衣服給它穿,這到底是怎麼樣一種執念啊。
不敢比,不敢比。
高腳杯微微斜過來,裡頭的肥料汩汩往下倒。司景開始說正事,“你見過陳采采帶著的那東西了?”
白宏禮:“看見了。可我到底對這些了解不深,竟然看不出那是什麼。”
說到底,他是個混血,非妖也非人。雖然覺著不對,卻尋不出個緣由。
司景眼角微挑,“——是古曼童。”
白宏禮恍然。
古曼童在圈子裡不罕見,隔壁國見的更多。長途旅行的司機往往都會種一小盆花草或者掬一捧米,擺正了,出行之前拜一拜,每天供給食物,來保佑自己一路平安。白宏禮也聽說過,可這些都是小把戲,還不足以入他們的眼。
陳采采的這個倒是不同,正兒八經用女童煉出來的,如今都能化形了,恐怕是煉製了許久。
也難怪對方躥紅的如此之快,恐怕也是靠這古曼童得的氣運。
可這仍舊說不通,“古曼童不是會幫人?”
怎麼還害人?
司景也搖搖頭。他所聽聞的古曼童,大都是凡人用來養著實現達成願望的,像是這種能讓宿主也一日比一日不對勁的,他也是頭一次見。
只怕古曼童並非是唯一原因。
司景說:“我已經找幾個手下去跟著她了。”
如果只是平常小鬼,那倒是不用管,頂多只是小事,就算後頭遭了什麼報應,那也是陳采采咎由自取;可如果別有用心,這N市如今都是他司大佬的一畝三分地,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邪物這麼不上道,來了他這地盤,怎麼也不知道和他司景先打個招呼?
白影帝應了聲好。
他到這時候,還以為司景說的手下是找了幾個員工。
司大佬滿懷慈愛地給貓薄荷倒肥料,“多喝點,喝多點。”
喝多點長高高,到時候有更多的葉子給我吸。
貓崽子的小算盤撥的噼里啪啦響。
貓薄荷繃緊了細細的莖,不著痕跡地左一晃,右一晃,就是不讓那肥料倒在它身上。
臭。
司景板起臉,像個嚴厲的老父親一樣死死按住它的葉子,“必須得喝。”
……不。
死也不喝,你不要妄想著逼我喝——幾十年前我屈服過一次,絕不會再屈服第二次!
貓薄荷草騰挪閃躲,非常想把根從土裡頭拔出來奪路而逃。
司景這會兒也被逼出來了氣性,不由分說,把裡頭的肥料一股腦全都倒了下去。香噴噴的貓薄荷驚恐地抖動著葉子,瞬間變了味道,被迫咕嘟咕嘟往下喝了好幾大口,嗆的不行。
救命!
這兒有人逼我食屎!!!
與此同時,大洋彼岸,與分身共通五感的闞澤忽然間站起了身,臉色鐵青。一旁的洋鬼導演詫異,“闞,你怎麼了?闞?”
闞澤沒時間理他,只死死捂住嘴,匆匆去了洗手間。他趴伏在洗手池上,乾嘔了好幾口,什麼也沒吐出來。
只是那氣味和感覺實在可怕,喉嚨里火燒火燎,泛著令人窒息的刺鼻氣息。
闞澤喉頭泛酸,剛邁出去一步,回想起那味道,禁不住又猛地扭頭——
“嘔!”
不穩定又經常發作,宛如孕吐。
跟著來的工作人員在外頭聽的心驚膽戰,瞧著闞澤用了三瓶礦泉水漱口,半天才出來。
闞澤洗了手,很有些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