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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宏禮老臉就是一紅。半晌後,才小聲應了句。
說的含糊不清,桓俞卻聽見了,滿意地彎起眼。
——
司景得了消息過來時,袁方已經被塞進了被子裡喝薑湯。看見自家嫩白菜進來,袁經紀人立馬放下了勺子,關切地上下掃視他,從頭髮絲到腳看了個完全,這才鬆了一口氣,道:“沒受傷?”
“沒。”司景在床邊坐下了,也有點兒不可思議,“你怎麼過來了?”
袁方嗨了一聲,苦笑,“還不是有點兒擔心……”
他略略說了幾句,幾人這才知道這一場雨下得太大,山上山下都遭了殃,又是山洪又是泥石流,已經造成了人員傷亡。偏生上山的路都被巨石堵死了,救援也上不來,山上沒信號,袁方也接不到信息,實在是放心不下,腦袋一熱,乾脆就自己徒步上山。
好在在那之前遇見了桓俞,雙方自報家門後,便乾脆一同上山。憑藉著桓俞出色的野外生存能力,倒也平安無事地把袁方帶了上來。
說著,他喟嘆著朝司景伸出手,滿懷深情:“來,祖宗,讓我看一眼——”
司景把他的手扒拉到一邊,不叫他摸自己頭。袁方鬧嚷嚷非要摸,正沒個分解,卻聽房淵道把勺子放在大瓷碗上,咣啷一聲,瞬間便讓袁方不敢說話了。
他端起碗,默默把裡頭薑湯喝了個乾乾淨淨。
夜晚睡時,房淵道和他一個房間。袁方隱隱覺得這人有點兒生氣,卻又搞不清究竟是為什麼,到了夜深人靜之時,忍不住伸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脊背,試探著喊:“老房?”
男人頭也沒回,仍舊背對著他,道:“睡覺。”
“別啊,”袁方哎了一聲,緊緊盯著他的後頸,“你不想說什麼?”
床上傳來細細瑟瑟的響動,房淵道終於把身子轉過來了,嘴角仍舊平直,毫無喜悅,“說什麼?”
他倒是對袁方自己上山的事給了個簡單明了的評價,“胡鬧!你又不熟悉這路,也不知道山裡有什麼東西,要不是半路上碰上桓先生,還不知道你能不能走上來!……明知道有山洪和泥石流,你居然也敢這麼往上闖?!”
袁方小聲辯解:“就是因為知道,所以總要自己上來看看啊。”
房淵道聲音更冷了點,“就為了司景?”
“也不是……”
袁方睜著眼,頭一回有些不知如何說起。自然是為了司景,可除了司景外,也有些別的緣故,能讓他為著這擔憂頭也不回往山上來的緣故,分明有,可卻又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自己也心中砰砰跳,反問自己:我究竟是為何一定要上山呢?
摸不清,搞不明,他的心,就連他自己也看不明白。這會兒一顆心又酸又脹,還有些莫名的委屈,袁方也不想再說了,他把身子縮了縮,低聲道:“你要是不想看見我,我等明天天亮了,再下去就好。”
淋了雨,他還微微發著熱,呼出的氣息都帶著病態的灼燙。
這沒意思。
袁方沉默了會兒,起來掙掙被子,說:“我現在就走。”
“你上哪兒去?”房淵道坐起來,將他重新按回去,“好好躺著!”
“你是不是有病?”
袁方瞪著他,終於忍不住發了脾氣,“我就是想上來看看怎麼了?你們都在山上,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我每天看著新聞,你們都不知道我心裡有多害怕——”
他聲音微微有點抖,“我特麼就怕你們有個什麼萬一,我還錯了?我都發燒了,你還衝我生氣!”
他越想越覺得委屈,乾脆伸手去推房淵道。男人反過來抓住他的手,沉默了半會兒,才道:“怎麼像個小孩兒似的。”
“你才小孩兒!”袁方更生氣,又伸長腿去蹬他,“你——”
“袁方。”
房淵道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靜靜地在一片黑暗裡頭凝視著他。這會兒房間裡分明沒有亮燈,袁方卻好像看見了他眼底的亮度,惡聲惡氣答:“幹嘛?”
房淵道沉默了會兒,說:“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想什麼?”袁方說,“我沒什麼好想的!”
“——你得想。”房淵道不容置疑道,仍然深深地望著,好像要抓著他的手,逼著他硬生生挖掘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上山?你心裡明明有答案了。不只只是因為司景。你為什麼不把答案說出來?”
袁方忽然有些怔。
房淵道這個經紀人,做的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他於司景而言,更像是個什麼都管的老媽子,可房淵道卻能時刻拿捏住情形狀態,絕不會做任何越線之事。與袁方自己相比,房淵道更是徹頭徹尾的精英,合格的下屬。
可這會兒,他卻罕見地從房淵道此刻的神情中察覺到了什麼,竟像是哀傷的。
這怎麼可能呢?
這麼一個能將一切處理的都毫無瑕疵的人,怎麼可能有哀傷呢?
袁方本能地不想去相信,卻又禁不住去看他。房間裡沒有亮燈,一切都籠在濃而深的黑暗裡,他們站在陸地上,伴著外頭嘩啦啦的雨聲,卻又像是立在漆黑一片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