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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伯父即刻起身,道:“是伯父失言啦。伯父的意思是等潛兒回來,你們抓緊把這婚事辦了,也省得他總患得患失……哈哈,是吧?”
我找不到任何話反駁,只得應道:“是!”
“那好,我這就回去準備了……”他又坐回椅上,壓低聲音對娘道:“這仗也不是短時間能結束的,我明日進宮覲見皇上,看能不能想辦法再派個將軍去邊疆。”
娘暗自一驚,問道:“這臨陣更換將軍,不妥吧?”
“就說潛兒受傷,無妨的!不過是小小的邊關騷亂,我舉薦趙毅過去即可。唉!說心裡話,我自己帶兵時不覺得什麼,潛兒一出去,我這心就不得安寧。”
“就怕蕭潛他不肯回來。”
蕭伯父擺擺手,“若告訴他回來完婚,我怕他不等趙毅過去,就趕回來!”
蕭伯父言罷,又和母親閒話一會兒才走。
誰知第二天,來蘭候府送禮物的人就沒斷過,官級高低不等,禮品均是價值不菲。
娘讓他們送去蕭府,他們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蕭將軍素來耿直,不收禮品,如今適逢少將軍大喜,不送些賀禮了表心意,實在寢食難安。
看見家裡堆積如山的賀禮,我終於明白蕭潛的別苑為何那樣奢靡。
也算真正見識蕭伯父這位傳聞中的戰無不勝的一代名將。
能將縝密的心思藏在看似粗獷,耿直的言談之間,難怪他能在朝堂的明爭暗鬥中屹立不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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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明心將每一樣東西點好,記錄明確時,已近黃昏。
剛想休息一下,娘進門道:“沙兒,宇文楚天來了,在正堂等你呢。”
一聽到他的名字,我的胸口又是一陣撕痛,什麼都沒想便匆忙跑去正堂。
跑到門前,我努力調整好呼吸,才開口:“你來了?”
聲音里還是帶著點顫音。
他轉過身,嘴角輕揚,波動我的心弦。
“聽說你馬上就要成親了……所以,我給你送件賀禮!”他說著從桌上拿起一個包袱交給我。
我接過,小心翼翼地打開。
裡面放著一件鮮紅色的嫁衣,紅得十分刺眼。
“這?”
“這件嫁衣是你最珍愛的,我幫你包管了三年,該是還給你的時候了!”他清清喉嚨,朗聲道:“我還有事,先回去,等你成親的時候別忘了給我張喜貼。”
說完,他快步走向門外。
“宇文楚天!”
他停住腳步,回頭沖我笑笑,笑容不再燦爛:“好懷念你叫哥哥的聲音……”
我低下頭,看著鮮紅的嫁衣,大聲喚道:“哥……哥!”
這兩個字出口後,心像是被一刀刀割著,永無止境,痛得我無法呼吸。
我抱著嫁衣蹲在地上,氣力被一絲絲抽去。
那日的天特別的陰,厚重的雲壓得我透不過氣。
他在院子裡,眼看著我的眼淚濕透嫁衣,一動不動地站著,像是站了一萬年。
我以為他至少會說一句:“別哭!”
可他沒說,在我痛得暈倒之前,他一句話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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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中,我腦海中不斷晃過很多雜亂無章的片斷。
最開始是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
一個很小的女孩兒在一片黃色的油菜花田裡,提著裙子追著一個小男孩兒,不停地喊:“哥哥!”
後來跌倒了,噘嘴了,見小男孩兒跑回來也不理。
任小男孩兒怎麼哄,怎麼求都不說話……
直到小男孩兒親了親她粉嫩的小臉,她才偷偷笑了,不是淡漠的笑容,而是甜蜜的,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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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個片斷是盛夏,烈日炎炎。
女孩兒大概長到六七歲,穿著一件被火烤出好多洞的破裙子,忙忙碌碌地在廚房燒飯。
“啊!”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燒熱的鍋上,紅了一片。
她用力吸吮著燙傷的手,眼淚在眼眶裡繞了幾圈,硬是沒流下來。
過了好久,廚房的東西都被她砸得一塌糊塗時,狼狽不堪的她才煮好了一鍋黑糊糊地東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女孩兒舔舔乾裂的唇,袖子拉長些擋住被傷痕累累的手,端著東西出去。
“哥哥,哥哥!”
躺在床上男孩兒面色死灰,渾身都是血跡。
她呼喚了好多聲,男孩兒才掙扎著坐起身。
他悄悄瞄了一眼女孩兒紅腫的眼睛,一縷燒焦的頭髮,和她極力往袖子裡縮的小手,接過那不知何物的東西,一口氣喝下去……
他仰頭的時候,我清楚地看見一滴眼淚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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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時節,星空比平日黯淡許多。若不細看,幾乎發現不了一個瘦弱的小身軀在樹下揮舞著劍……
竹屋裡的女孩兒從夢中驚醒,摸著枕邊的空床,大聲哭喊:“哥哥?哥哥!”
男孩兒立即棄劍飛奔進屋,抱著她小小的身體,拍著她的背道:“哥哥沒事的!別怕!”
“你怎麼不在,不是說好不丟下小塵的嗎?”
“小塵乖,哥哥在練劍,不練劍怎麼保護小塵,怎麼為父母報仇?”
“那我陪你練劍。”
“外面冷。”男孩兒猶豫了一下,脫下衣衫擁著她躺下。“哥哥在你身邊,這次決不離開!”
黑暗裡,兩個弱不禁風的孩子相擁著。
我相信,沒有人能把他們分開,他們也絕對不會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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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幕是個冬日的清晨。
霜雪覆蓋著世界。
女孩兒又長大了些,出落得婷婷玉立,溫婉可人,眉目間已與我有七分相似。
她披了一件薄衣,端著兩碗白粥,推開竹門走進去:“哥哥。”
床上坐著一個半裸的少年,明眸皓齒,冰雕的鼻樑,雪做的肌膚,要不是一身清骨,我一定會以為他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傾城的美人。
女孩兒將碗放在桌上,坐在他床邊扯過被子蓋住半個身子,搓著凍紅的小手道:“好冷啊!”
少年捉過她的手放在胸口,薄唇輕輕一扯,笑意從臉上滲透到眼底。
我曾以為宇文楚天很愛笑,且笑容十分迷人,此刻見到這個少年笑,我才知道宇文楚天笑得有多難看,有多勉強。
女孩兒整個身體都蜷縮在他懷裡,用被子把兩個人裹的密不透風。
“還冷嗎?”少年問。
女孩兒搖頭,痴痴地望著他的側臉:“哥哥不可以長得比我還好看!”
“怎麼會呢?全世界只有小塵最美……”
女孩兒笑了,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用力的親了一下!
“小塵……”他垂首,雙手不自覺地將她柔軟的身軀摟緊,緊得想要把她揉進身體……
“讓哥哥親一下,行嗎?”他恍惚道。
女孩兒笑著把臉湊過去,臉上還是兒時那種幸福的期待。
他的唇一點點靠近,雙臂摟得更緊……
可就在馬上就要親到的時候,他忽然放開手,披上外衣下床。
“哥哥?”
他快速系好衣衫,正色道:“小塵長大了,不能隨便給男人親了!哥哥也不行……”
【
半夢半醒
半夢半醒時,我聽到有人呼喚我,輕輕推我。
我不願睜開眼,想去努力記下每一幕,每一段故事。
突然,我覺身子一空,人摔在地上,緊接著一個人按住我……
我吃驚地看著他,那張臉分明就是宇文楚天,獨少了他的冷竣和滄桑。
這情景,似夢又比夢真實,似真又比真模糊……
“不……不要!”
我幾乎不敢相信,他居然在撕開我的衣服,手順著我袒露的胸口向下撫摸,唇在我赤裸的肌膚游移……
我拼命掙扎,叫喊,“哥哥,你做什麼?哥!”
他的動作停滯了一下……我以為他能從狂亂中清醒,可是他接著褪下自己的衣衫,按住我的身體……進入……
我對自己說:這一定是個夢。
可是,真的好真實!
下體撕裂了的疼痛,是真的!
他眼裡赤裸裸的欲望,那麼清晰。
“啊!”疼痛終於讓噩夢結束,我驚得坐起身,發現面前坐的還是娘和浣泠。
“沙兒,沒事吧?”
我顧不上回答,衝下床披上件衣服便往外跑。
“去哪?”
我攔住送藥來的明心,“去準備馬車,我要去笑雅客棧。”
“哦,是!”
搖晃的馬車上,我不停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
這絕對不是記憶在夢境中的重現,也一定不是我自盡的原因。
宇文楚天——我的親哥哥,做不出這樣的事。
即使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自責和愧疚……
馬車還沒停穩,我一看見笑雅客棧幾個字,便跳下車,跑進客棧。
“宇文楚天可住這裡?”我問老闆。
“在,就住天字一號房!”老闆指了指二樓的第一間房:“姑娘等等,我去知會一聲……”
我根本沒心思理會他,快步跑上樓梯。
走到第一間門前,我剛要推門,裡面傳來一個女人陰陽怪氣的笑聲:“捨不得你的寶貝妹妹……”
“別煩我!”是宇文楚天煩躁的聲音。
“我偏要說……”她的話還沒說完,門豁然拉開,一把匕首停在我咽喉處。
同時,我也看清了那個女人,一身黑衣正好勾勒出她絕艷的丰姿,長發束在背後,恰露出她一臉妖嬈,萬種風情……
我記得她,她叫孟漫,就是那個差點殺了宇文楚天的蒙面女人。
孟漫用一雙媚眼瞟了我一下,嬌聲道:“呦……這不是你那個又漂亮,又溫柔,又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