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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他便帶我去了一個很特別的地方,那裡有著形形色色的人,女人都穿著遮蓋不住身體的衣服,掛著曖昧的笑容。
男人都是醜陋不堪,尤其是笑容,令人心驚膽戰……
一進門,便有個穿著打扮與年紀完全不符的大娘飛撲般衝過來:“這不是宇文大俠嘛,真是貴客啊!”
“夢姑娘可有空?”哥哥問道。
“有,當然有!”
旁邊立刻有個男人抱怨:“月姨,您不是說夢姑娘沒空嗎?”
那位大娘撇撇嘴,冷冷道:“有沒有空要看夢姑娘,你當我月娘說了算吶?”
隨後她又換了張笑臉對哥哥道:“宇文大俠,樓上請。”
“多謝!”
哥哥摟著我的肩跟著月娘上樓,經過每一間屋子時,裡面都傳來奇怪的叫聲,有時還有男人和女人的調笑聲,陰森恐怖。
我見有個男人從其中一間走出來,一邊走還一邊整理著衣衫,便好奇向裡面張望。
我居然看到一個女人赤裸裸躺著床上,頭髮散亂不堪,白皙的皮膚上留著許多淤青。雙腿分開,下體似乎還沾著……
哥哥突然用手擋住我的眼睛,有些不悅道:“不要看!”
我拉下他的手,又偷偷張望一眼,“她怎麼啦?”
“沒事!”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喲,難怪看不上我們這裡的姑娘,原來宇文公子有個這麼迷人的心上人……”
我順著聲音看去,一個女人虛倚著門站著,她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美的一個,尤其是眼睛,妖嬈,嫵媚,還有點朦朦朧朧的憂怨,這雙眼睛在我的噩夢中從未消失。
她打量我半晌,笑道:“就是有點不解風情,要不要我幫你調教一下,教教她如何服侍你……”
“閉嘴!”
我被哥哥的厲喝下了一跳,怯怯地低頭。這位姑娘的話聽來也沒什麼惡意,我其實還真挺想學學服侍好哥哥的方法,實在搞不懂一向好脾氣哥哥怎會如此生氣。
更讓我奇怪的是那位美貌的姑娘非但沒有生氣,臉上竟都滿意的笑容,她站直身,伸手做出邀請的姿勢道:“請進!”
哥哥帶我進去,扶我坐在一張八仙桌前,問道:“找我什麼事?”
“月娘,給宇文公子和這位姑娘砌兩杯上好的龍井。”她似乎想起什麼,擺手道:“看我這記性,宇文公子素來嫌棄我這裡的東西……月娘,準備一杯好了。”
“是。”
月娘出去後,夢姑娘問道:“以你的武功和現在的聲名,要在江湖混出點名堂也不是什麼難事,何必做這種事?”
“我知道想自己要什麼,不勞你提醒。”
夢姑娘輕輕拍拍手,一臉意興盎然。“我就欣賞你這種性格。”
這時,月娘端上一杯清茶遞在我面前,我忙伸手去接,不想哥哥搶先接過,低頭淺嘗一口,才交給我。
我正大惑不解,聽夢姑娘嬌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還當我會下毒不成?”
“不錯!”
夢姑娘面色一冷,看著我的視線帶著濃濃的寒意:“宇文楚天,看來你不是一般的在乎她。”
“我來不是聽你說這些廢話。”
“好。”夢姑娘從身後的紅木衣櫃裡拿出一卷畫軸,一盒黃金放在桌上道:“規矩你該知道,如果你活著我付你另外七成。”
哥哥連捲軸都沒打開,直接收起畫軸拉著我起身道:“準備好另外七成,我明天一起取走。還有,黃金太重,我更喜歡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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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小樓,我才問出心中的疑問:“她是誰?為什麼給你那麼多金子?”
“還記得殺我們父母的黑衣人嗎?我查過,那個組織叫夜梟,它用各種方法籠絡江湖上武功極高的劍客為他們殺人,而這個叫孟漫的女人就是為這個組織物色高手的人。”
“你加入了這個組織?”我終於明白哥哥為什麼要挑戰那麼多高手,他是要做給夢姑娘看,引起她的注意,現在看來他成功了。
“我要為父母報仇,就沒有別的選擇。不加入這個組織,我就不可能找到那個幕後的僱主和這個組織真正的主人。”
我笑著對他點頭,我不懂什麼大是大非,更不懂江湖恩怨,我只是了解他,知道什麼才是他想要的。
觸處繁花
笑雅閣,隨處可見的燙金招牌,隨時爆滿的高間雅座,它的聞名並非是金碧輝煌的奢華,更不是令人望而卻步的高昂價格,而是因為它是天下第一莊的產業。
我不知天下第一莊在江湖地位如何,但我聽說許多武林人士為有機會在笑雅閣吃一頓便飯而深感榮幸,許多富甲一方的豪俠爭得你死我活僅為在金字間宴請一次賓客。
而此刻我正和哥哥坐在金字間,與江湖最負盛名的陸穹衣同桌而坐,我不知道別人面對這種殊榮如何表達,我哥哥已經對著陸穹衣雙手奉上的茶杯靜默足有半刻。
那銀杯雖然很乾淨,但杯壁有些摩擦的痕跡,杯口已經泛灰,一看就是以前有人用過的。
“請用茶!”陸穹衣指指哥哥面前的茶杯,再次重複一遍。
我見哥哥還是對著面前飄著茶香的銀杯一言不發,整個氣氛變得尷尬,趕緊解釋道:“哥哥不喜歡用別人用過的茶杯,陸大哥可以給他換個新的嗎?”
“原來你也有這個習慣?”陸穹衣端起茶杯,一邊端詳上面的花紋,一邊道:“這是琳姨在這裡飲茶用的杯子,儘管她離家十八年,祖父還是命人留著。”
哥哥垂首避過陸穹衣的視線,悄悄在桌下握緊我的手……
他從小就有這個習慣,每次壓抑心底的情緒時就會不自覺握緊我的手,所以除了我沒有人能清楚觸摸到他那張無喜無憂的臉孔後面,真正的喜怒哀樂。
“昨天我回去想了一夜。”陸穹衣悠然道:“琳姨絕對不會輕易將陸家的劍法傳於外人,除非是她的至親。”
哥哥還是不說話,端起陸穹衣放在桌上的茶杯輕品一口,茶霧蕭簌,融入他的眼眸。
陸穹衣又問道:“我冒昧問一句,聽小塵說你們的父母已經不在,他們是因何過世的?”
哥哥搖頭,沉默著仰首,將熱霧未散的茶一口喝下。
灼痛順著我的喉嚨一直流淌到心肺……我悄悄反握住他沒有任何溫度的掌心。
“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強求,祖父怕是時日不多,希望你們能跟我回陸家看看他老人家。”陸穹衣道。
“我沒空……”
哥哥終於開口,一句話噎得陸穹衣再說不出話,手中的茶杯被他握得變了形狀,茶水漫過他手指,溢在桌上。
半晌,他緩了口氣,極力平心靜氣道:“那我等你!”
若是別人低聲下去的說話倒也無所謂,可是陸穹衣是何等高傲。一路行來,多少人的曲意奉迎他不屑一顧,多少人對他戰戰兢兢討好,他不過是虛應一番。可想而知一句“那我等你。”對他來說已經是隱忍的底線。
我有些看不過去,道:“哥……”
話還沒出口,哥哥突然抽回手,低頭看看我,又看看陸穹衣,微微揚起嘴角道:“那好,等我做完該做的事,一定去天下第一莊拜會他。”
“……當真?”
“是,謝謝你這杯龍井,我會記住的。”哥哥轉頭對我道:“我還有點事要辦,你在這兒和他聊天吧……多吃點東西,最近瘦了好多。”
“我……”我知道他要去做什麼。明知他不該成為夜梟又一個殺人的利器,不該用那些無辜人的鮮血去洗刷自己的仇恨,我卻不能阻攔,因為除此之外他別無選擇。
“等我,我很快回來。”
他轉身開門的一瞬,我感覺到他不一樣的情緒,一半是笑容,一半是痛苦……
透過半掩的窗子,看著哥哥消失在人來人往的長街,也眼看著那個清澈透明的哥哥就這麼走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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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陸穹衣吃過午飯,一桌子的美食我都沒吃出味道,陸穹衣問過我什麼問題我也一個沒記住,腦海里重複的都是哥哥推門出去的樣子……他緊咬下唇,牽動一摸似苦非苦的笑,他垂下眼瞼,遮住眼底的滿溢的水光,他握緊手中的劍,根根指骨緊繃凸起……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不懂他。
他象丟包袱一樣將我丟給陸穹衣,說好了會回來,可是午飯吃過,他沒回來,又用過晚飯也沒等到他。
獨自在房間徘徊到子夜,他還沒回來,我開始焦慮,隱隱感覺到不安。
正欲打開窗子看看外面,突然一個一身黑衣的人從窗子躍進來,還用黑紗蒙了臉。
他一進來便跌倒在地上,像是受了重傷,可他還向我伸出一隻滴血的手。
“你?”我嚇得踉蹌後退,順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就要丟過去。
“小塵……”沙啞地呼喚和他艱難伸向我的手,讓我認出眼前的人是誰,我忙丟下茶壺上前扶起哥哥,“怎麼會這樣?”
“只是點輕傷,無妨。”他咬著牙站起來,按住下腹的手指血如泉涌。
“我去找大夫。”
“別去……不要讓人知道我受傷,明白嗎?”
他跌跌撞撞坐在我的床上,脫下黑衣,揉成一團壓在自己的傷口上,咬緊牙關道:“我已經封住行血的穴道,休息一下就會沒事……”
我扶他躺在床上,血很快染紅白色的床單,他哪裡是封住穴道,分明是哄騙我。
“哥,你確定沒事嗎?”
他堅定地點頭。
“我去找人來救你!”
“別去!”他沉默一下,忽然放開拉住我的手,道:“如果真心喜歡他,就和他走,我不會攔你……”
我看著他的血在我們的手掌間凝結,又想起那個肅殺的夜晚。“我不走,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要陪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