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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也是一臉驚喜道:“這禁衛軍關係重大,若是皇上准奏倒是件喜事。”
“家父說:過幾日皇上可能會將三妹冊封為妃,這禁衛軍一事也就順理成章。所以……”蕭潛清清喉嚨,才道:“家父希望我能在京城有所作為,早日成家立業。”
娘看了一眼唇角含笑的我,眉宇間並無喜色。“蕭潛,一會兒來書房一趟,我有話和你說。”
用過餐,蕭潛就和娘去了書房,沒過多久便出來了。
只是他臉上不見一絲血色,拉著我的手說了一句:“不論如何……我都要娶你。”就離去了。
這三年來,娘拒絕了他很多次,可他從沒有如此……失魂落魄!
深夜,我又被噩夢驚醒,打開窗子正看見一個黑影從樹下晃過,向前院的方向奔去。
看那身形,一定又是宇文楚天。
我悄悄推門出來,繞過長廊向著他消失的方向尋去。
經過書房時,隱隱聽到裡面有悉悉簌簌的聲音,我輕輕推開門……
一道青白色的光芒在眼前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後,停留在我的咽喉處。
我還沒從震驚中回神,一雙冰冷的手已經捂住我的口,深邃的眼睛停在距我不足一寸之處……
雖然面前的人用黑布遮住了臉,我還是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是誰,是那個劍下從未留過活口的殺手!
此刻,我非常佩服渙泠的語言表達能力,她說得一點都沒錯,宇文楚天冷酷起來眼神就可以嚇死人。
“別叫,我不會傷害你!”
我無比慶幸自己撿回了條命,連連點頭。
宇文楚天的手一點點鬆開,臉慢慢移走,動作漫長的就像拖了一百年。
我喘了好一會兒,亂了的心跳漸漸平穩,才看見他正在快速翻找這什麼。
“你想找什麼?”
他沒有回答,開始在牆壁上面仔細摸索。
我不再追問,等他找到了,我自然知道答案。
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他移動,扭轉過,最後,當他移動一本書的時候,一聲輕微的響動打破寧靜,牆壁出現一個暗格,裡面放著一個錦盒。
宇文楚天將錦盒打開,裡面竟是半隻白玉蝴蝶,兩片翅膀栩栩如生。
我曾見過娘小心翼翼用手絹擦拭蝴蝶的翅膀,她說那是我父親留給她唯一的東西,原來她一直珍藏在這裡。
“宇文楚天,這就是你和浣泠在一起的目的?”
他冷笑,白玉蝴蝶在他指間碎成粉末……
“不要!這是我父親的遺物,你不希罕也不能毀了它。”我跪坐在地上用盡全力護住被風吹散的粉末,眼看著白色粉末在我指間隨風消散,眼淚模糊了視線。
“別哭,別哭!我不知道你這麼在意。”他慌忙伸手過來拉起我,小心幫我擦著眼淚。然後,從衣襟里摸出一塊冰涼的東西放在我手心裡。
我拿到眼前細看,竟是另一半白玉蝴蝶……
“這?”我驚訝地看著他:“這半隻怎麼會在你這?”
他伸手撥了撥我額前的發,一副寵膩的口氣道:“你看看,這麼大了,哭起來還是像個小孩子!”
“我不是你妹妹!”我微怒道。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發怒,反正聽他的語氣,心裡就像堵著什麼。
他恍然覺醒般縮回雙手,踉蹌著退後兩步道:“對不起,是我一時忘了。”
“宇文楚天,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這另外一半怎麼會在你那裡?”
“是……娘交給我的。”
“那麼你和浣泠在一起,為的就是這個嗎?”
他連思考都沒有隨口便答:“不全是!”
“你……你究竟想怎麼樣?”
“你過得快樂嗎?你愛蕭潛嗎?” 他上前地扳著我的雙肩,情緒有些激動:“只要你說你快樂,你真心喜歡他,我什麼都可以放棄!”
我茫然地點頭,分不清他是在和我說話,還是和他思念的妹妹,不過不論和誰,他的話語都是震撼人心的。
靜夜裡,他哽咽的聲音迴蕩在我耳邊:“在我……七歲時她對我說,讓我為她殺了擁有另外半隻蝴蝶的女人……為你我願意背棄自己的誓言!所以,答應我,你一定要幸福!”
那一刻,我聽到了他的心跳聲,也第一次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答應我,你一定要幸福!
這句話,這種語氣,似乎在某一個場景里聽到過,究竟是哪裡?
我努力回想,腦海中還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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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後,我將半隻白玉蝴蝶放回暗格里,整理好凌亂的書房。
當我將散落的書卷放回案上時,忽然發現有一頁滿是褶皺的紙夾在書卷里,像是有人用飛鴿傳來的書信。我剛想放回去,赫然發現上面前四個字寫的竟是:宇文楚天!
我坐下來,點燃燭火,細細看著上面的文字。
宇文楚天,宇文孤羽與陸琳冉之子,唯一的親人是他的妹妹宇文落塵。
此人天賦異稟,年紀雖輕,內功修為卻高深莫測,劍法酷似舉世無雙的陸家劍法,但比陸家劍法多了幾分戾氣,若論武功,他似乎比宇文孤羽和陸琳冉還要高出一籌。自五年前,他與點蒼七子一戰成名後,連敗江湖全部的知名高手,包括”天下第一劍”陸穹衣和崆峒派的無涯子。
此人性格孤僻,素喜獨來獨往,行事極其詭秘難測,與武林各大門派也沒有任何來往。
據聞他身邊不乏朋友和紅顏知己,但他唯一致命的弱點就是他的妹妹宇文落塵。只可惜,他的妹妹在即將嫁給天下第一劍陸穹衣時莫名失蹤,他為此事與陸穹衣決裂,從此在江湖銷聲匿跡。數月前,他突然重現江湖,將陸穹衣打成重傷,至今傷勢還未復原。
我走在庭院裡,夜風陣陣襲來,陰森冰冷。
我清楚地記得,前年初冬,娘說是要帶我去見一位故人。
馬車奔波數日,才在一個荒郊小山下停住。
孤寂的小山上,長著稀寥幾株枯樹,零星幾支枯糙。
一抔黃土前,立著一塊墓碑。
上面寫的正是:宇文孤羽夫婦之墓。
那天下著小雪,雪花落在地上便很快融化,化作淤泥……
娘在墳前站了很久,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回來後娘病了半月,粒米未盡。
我雖不知這宇文夫婦與蘭家有什麼關係,但我相信能讓母親千里迢迢帶著我去探望的,必是至交。
宇文楚天既是宇文孤羽的長子,為什麼他會說:“一個岌岌無名的小人物而已,蘭夫人一定不會認識。”
為什麼他又會有另外的半隻白玉蝴蝶?他接近浣泠是不是真的有什麼目的?
這一切大概都源自上一代的恩怨吧,那麼,這恩怨情仇何時才能停止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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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我夢見自己拖著兩腮坐在樹下看宇文楚天練劍。
他穿著一身白衣,飛入半空,持劍自垂直下落,如落葉一般輕盈,似閃電般迅捷。
我的對面是一片青山綠水,黃葉紅花,而我的眼裡卻只容得下他,且看得完全痴迷,完全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轉眼黃昏已至,他收劍走到我面前,笑著撥開我額前的亂發。
他的笑容比陽光燦爛,眼神也是明鏡般通透。
“是不是很無聊?”他問。
“不會!”我用力地搖頭:“這樣看一輩子都不會無聊!”
“傻瓜,早晚要嫁人的。”
“我不嫁,我要一輩子看你練劍。”
他笑著抱緊我,在我耳邊低吟:“怎麼會陪我一輩子?總是要分開的!”
他的懷抱很舒服。吸著淡淡的汗水味道,我忽然覺得很疲憊,很想就這麼靠著他睡去,再不要醒來。
過了很久,他才放開我,扶我起身:“走吧,再遲就看不到日落了……”
小橋下溪水淺淺,天空中細雨無聲
綿雨中,我依偎著他的肩,看著遠方的陽光在陰雲後黯淡。
黑暗突如其來,夜風不期而至。
他問我:“冷嗎?”
我搖頭,縮了縮身子:“有你在太陽永不會沉落。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世界!”
“如果沒有我呢?”
“太陽就不會再升起。”
他坐到我身後,將我整個人擁入懷中:“那我永遠在你身邊,每天都陪你看日落……小塵,答應我,你要幸福!”
“小塵”兩個字,打碎了我自欺的甜蜜。
我猛然驚醒,美夢結束,身心被淒冷圍繞著。
有人說:夢是或者是記憶的片斷,或是心裡的渴望。
我沒有記憶,難道這是我心裡的渴望。
不,我不會愛上他,絕對不會!
我愛的是蕭潛。
相思已深
一個天高雲淡的日子,馬車將蘭候府門前堵得水泄不通。
娘垂首走在青石路上,步伐略有些凌亂。她說有話對我說,可我跟在她身後已經多時,她什麼都不說。
就在我想開口詢問時,總管滿心歡喜地跑到後院,上氣不接下氣道:“夫人,大小姐,蕭將軍帶了許多聘禮來,在正堂候著呢。”
我剛走出兩步,娘便拉住我道: “沙兒,有些事娘必須告訴你……何去何從該你自己決定的。”
“您請講!”
她遣走總管,才幽然:“蕭潛是你最好的歸宿,我早就希望你能嫁給他,可是……你已非完璧之身,我擔心……”
“什麼?”我完全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定是我聽錯了。
“我說,你不是清白之身!”
我的頭轟一下炸開,嗡嗡聲停止後,腦海裡面還是空白,扶著身邊的欄杆才勉強站穩。
“這不可能,不會的。”
娘伸手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沙兒,我一直隱瞞你,就是怕你接受不了。可如今你就要成親,這件事你早晚都是會發覺。”
在這個禮教森嚴的候門,一個未嫁已失清白的小姐算是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