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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真心喜歡你,會一生一世守護你……你就留著哥哥身邊,好嗎……”他閉上眼睛,意識開始一點點模糊,血色褪盡的臉比床單還要白上幾分。
“小塵,你就陪在我身邊,不要離開……”他他迷迷糊糊中,喃喃自語道:“我不能沒有你的。這麼多年你是我的全部,我無法想像失去你的日子會剩下什麼……”
我根本搞不懂他說什麼,也無心聽他的話,滿腦子想的都是誰能救救他,驀然想起那雙特別的眼睛。
哥哥不想人知道他受傷,那就只有那位夢姑娘可以救他。
“你等我,我去找夢姑娘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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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清早的記憶,我一刻不停地跑到那個小樓。
本以為深夜該是萬籟俱寂,不想小樓里歡聲笑語竟是不絕於耳,行人們都是流連不斷。我剛進門便有個女子伸手攔住我:“出去,你個小丫頭跑來幹什麼?”
“我要見夢姑娘。”
“夢姑娘沒空。”她回絕。
我想起那個叫月娘的女人,喘著氣道:“那月娘在嗎?我有急事。”
“月娘?”女人厭煩的神色略有收斂,叫道:“娘,有個小姑娘找您。”
她的叫聲引來好多人的注意,幾個男人怪笑著圍過來,眼睛眯成一條小fèng。
“這個不錯。”
“呦,這小丫頭漂亮!”一雙黝黑粗糙的手不知從那伸出來,抓住我的手臂,“有點嫩,新來的?”
“不,我不是!”我努力抽回自己的手,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果然是新來的,還這麼害羞,我喜歡你,今天我就要你了。”說完他直接攔腰扛起我,朝著樓上跑,腳步快得要飛起來。
“放我下來!”只覺景物倒轉,世界搖晃,驚惶和恐懼都衝進血液,我大聲叫著,“我要見夢姑娘……夢姑娘!”
我的聲音驚動了好多人,不少男男女女探頭看,還有幾個趴在二樓圍欄上看熱鬧。走上樓梯時,我正看見月娘抱著雙臂笑吟吟道:“趙捕頭,您這性子急的,別嚇到小姑娘。”
“這丫頭我買了,多少錢我都付。”
“要買她呀?”月娘笑得我毛骨悚然,別有深意:“等明個再說吧……”
我一想起鮮血從哥哥下腹里湧出的情景,所有恐懼都消失,我大聲求道:“大爺……你要買我也行,你讓我和夢姑娘說句話……
一個女人從我身邊經過。
“夢姑娘?!”我眨眨眼,果然不是幻覺,夢姑娘正一臉平靜如常地從月娘身側過去,輕搖著蒲扇,款款下樓。
好半天我才從眩暈中回過神,慌忙道:“夢姑娘,我求你救救我哥哥,他受了傷……”
可她像沒聽見一樣,毫不在意地下了樓,倒杯茶慢慢用杯蓋撥著漂浮的茶葉,吹著霧氣。
就在我的希望已經變成絕望,夢姑娘似乎想起什麼,放下茶杯,喚住半隻腳踏進房間的大爺。
“等等!”她問道:“他是你哥哥?親哥哥?”
是跟我說話嗎?沒人回答,那就是我嘍。
“嗯?是,他在……”我還沒說完話,扛著我的大爺驚叫一聲,身子一斜將我丟在地上。
我揉著被撞痛的雙膝,坐直身子才看見一把劍插入他身邊的牆壁,劍柄上搖搖晃晃著的穗子再熟悉不過,那是我有一夜未眠,為哥哥繡的。
“哥!?”
攀著二樓的欄杆一點點爬起來,一襲飄逸的身姿正緩步踏進小樓,儘管只著一身白色中衣,他還是在色彩斑斕的小樓里分外醒目,不過更醒目的是他下腹滲開,浸成一片的血紅。
別說一屋子傻眼的女人,就連夢姑娘都看得目瞪口呆。
“孟漫,你這算什麼意思?”他刺耳的厲喝使得夢姑娘一驚,桌上放的茶水濺出幾滴在桌上。
我這才發現自己腳邊有一把蒲扇,這明明在夢姑娘手中,什麼時候掉到樓上啦?
“這是我的夢儀樓,自然是我作主。”夢姑娘很快恢復過來,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道。
哥哥走近她一步,抬手掀翻擋在他們之間的桌子,桌上的茶壺茶杯呯呯嗙嗙落地:“我在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哦……”夢姑娘略直直身,挺直豐滿的身姿:“你說呢?”
“少跟我來這套。”
夢姑娘嫣然一笑,笑的時候眼神卻是閃爍不定:“我不過是和她開個玩笑……不說別的,單憑你宇文楚天四個字,我也不敢動你妹妹一根頭髮呀!”
哥哥眯起眼睛,額頭上的血脈跳動清晰可見,中衣上的血湮得更大。
前不久還笑聲連片的小樓一下子死一般寂靜,很多女子開始悄悄退後,就連剛剛扛著我的男人爬起來卻都一動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覺眼前一花,一團白色掠到二樓,身形還未沾地,我對面的高大男人已經倒在地上,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鮮血。
月娘上前一步,聽到夢姑娘一聲輕咳,又退了回去。
我還沒來得及明白怎麼回事,那人已經從二樓掉下去,按理說二樓並不高,可他爬在地上再沒動,瞪大的眼睛再也沒合上。
一屋子的男人跑得精光,還有衣冠不整的幾個人一邊跑一邊叫:“出大事啦,趙捕頭被打死了!”
我捂住口強忍住想吐的感覺,搞不懂滿屋子看似柔弱的女人怎麼都沒有一點反應,正平靜地看著夢姑娘。
“呦?”夢姑娘總算開口,聲音還是那麼雲淡風清:“看你妹妹心急如焚,還以為你傷得多重呢,看來無妨啊。”
“如果你想試試她對我有多重要……我已經給你答案。記住,想要動她,除非我死!”
“宇文楚天!”夢姑娘一閃身攔在我們面前,眼睛裡少了幾分冷漠,多了點明媚。
她從衣襟里拿出兩個小瓶,遞給哥哥:“黑色外敷,白色內服。”
我見哥哥欲甩手丟掉,趕緊從他手裡搶過兩瓶藥,“多謝夢姑娘!”
他看著我,長眉幾乎糾結在一起。
見我我還是把手背在身後厚著臉皮不肯還人家,他只得無奈的搖頭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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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們留宿的客棧,我將哥哥攙扶到我的房間,安置在床上。
脫下他的衣服,忍著心痛生澀地為他上藥,撫摸著他的傷口默默流淚。
“我不會這麼算了。”哥哥沉聲道:“現在我受傷不是她對手,等有機會我一定幫你討回來。”
“她是好人。”我摸著手中黑白色的藥瓶,又想起那個有點矮小的女孩兒:“哥,如果我沒猜錯她就是當年救你的女孩兒……她對你我有救命之恩。”
“是她?!”
“有機會你可以去問問她。”
他皺鎖眉頭,自言自語低嘆:“她為什麼要救我……難道她對夜梟並沒有表面那麼效忠……”
他忽然捉住我的手,順勢將我帶入懷中。
熟悉的氣息,溫暖的擁抱,在我還沉浸在異樣的懵懂中時,他後面的話將我推向深淵。
“小塵,明天你就跟陸穹衣去陸家。”
“什麼?”
“孟漫這個人決不簡單,你跟我在一起會有危險。”
“不!我不要!”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發脾氣,完全不講道理,沒有邏輯的堅持。
我捂住耳朵,對他詳述的利害關係一個字都不聽,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不會離開你,我不想離開你,我不能離開你!”
……
也不知鬧了多久。
他疲憊地倚在床頭,按著剛剛包紮好的傷口,閉上眼睛。
“哥?”我放下手,坐得離他近一點,討好地哄著他:“你生氣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在嘆息。
“我,我……”我緊緊摟著他的手臂,很輕鬆就在他肩上找到最舒適的位置依靠。“哥,你就算報仇也該等傷養好再說,我們回漁村吧?我再給你煮粥,陪你練劍……不,陪你養傷。”
他的睫毛微微抖動,眉頭抒展開。
“你記不記得你說過:我們要每天一起看日出日落,朝朝暮暮,相伴一生。我答應你,今生今世都陪著你,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就是死我的靈魂也要守著你。”
他終於睜開眼睛,眼眸比燭光還要搖曳。
“朝朝暮暮?相伴一生?”他輕咬著乾澀的嘴唇,蒼白的臉頰多些點血色。“你真的願意……如果……”
他伸手輕觸我的手,指尖撩起我的衣袖,向上輕撫我的手臂。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美妙感覺,手臂蘇軟得不像屬於自己,我又靠得他緊一點,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他後面的話。
“小塵,我一定會對你好……”
“嗯。”
“我答應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他的聲音越來越近,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顫抖的,灼熱的氣息撩動我的唇,弄得我頭昏昏沉沉,就知道傻傻地點頭。
他含住我的唇,輕柔地淺嘗,就像蝴蝶在花瓣上舞動。
好癢,好癢!
我笑,笑聲在雙唇間發出,斷斷續續,朦朦朧朧……
過了一會兒,我感覺他的手指移到我腰間,生澀而彆扭地解著我腰間的絲帶。
我開始努力回憶著張嫂和我說過的話,想要弄清他究竟想要做什麼,可是腦子一團亂,什麼記憶都是支離破碎的。
相顧無言
衣帶解開,我的外衣順著肩膀滑下。
我迷茫地睜開眼,他正看著我,雙手握得緊緊的……
昏黃的燭光清晰地映出他眼底的矛盾和掙扎。
“哥?!你怎麼了?”
他猛地推開我,一隻手痛苦地按住自己的額頭,不停地揉著。“對不起,我……我不該……”
“哥!”
他拼命地搖頭,突然逃命似地跑出去。
我穿好衣服追出去時,他已經消失在寒冷的黑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