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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臉轉到別處,眼淚落在床單上。
“我不管你是不是喜歡他,我今天非殺他不可。”
一腔委屈和忿恨讓我再也按耐不住,我掙脫他,拉好衣服,捂著胸口大聲道:“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懂什麼!他要是真愛你會這麼對你?”他側過臉,不忍再看我的身體:“他要是愛你,為什麼不明媒正娶。”
這句話話比他手裡的劍還鋒利,字字見血……
他是真的不愛我!
他是真的不能娶我!
他最多只能在荒郊野外,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占有我……
我從來沒有如此恨過他。我推他,打他,就像那天晚上一樣。
“我知道他不愛我,我願意,不關你的事。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你……”
他的目光攸然鎖在我胸前的齒痕上。
“你……”他的十指嵌入頭髮,痛苦地將埋著頭,像是努力回憶著什麼。接著,他開始捶著自己的額頭,細長的眉越鎖越深。
“哥!?”
“那晚的女人是你?”他扳住我,額頭青筋跳動, “回答我,那晚的女人是不是你?”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為什麼不說?你當我是什麼?!”
雪洛身體一傾,撞在門板上。
她臉上所有血色都褪下去,加上只穿了白色的中衣,頭髮散落,看來煞是驚悚駭人。
面對她,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
她能和哥哥回來,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我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我大聲道:“不關你的事!”
“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他拉起自己的衣袖,將右臂伸到我面前,上面的齒痕已經消腫,整齊而勻稱的牙印變成淡粉色的疤痕……
我低頭看看自己胸前,幾乎一模一樣的齒痕。
什麼辯解都毫無意義。
我捂著臉,不想讓他看見我哭,可是眼淚順著指fèng溢出……
我為他做了這麼多,他為什麼就不明白!
聽見劍出鞘的聲音,我電擊一般跳起,撲過去抓住他手裡的劍,雪洛早已快我一步抓住他的手。
可惜還是遲了,劍已經刺入了他的身體。
“哥!你還嫌我受的折磨得不夠嗎?事情已經發生了,無可挽回,你死了只會讓我更痛苦!”
“我做出這種事,我不能原諒自己……”
他屈膝在我面前跪下,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在我耳邊轟鳴,久久不止。
我面前的人曾經是多麼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今天,驕傲掃地,英氣不再。
剩下的就是屈辱和卑微。
剩下的就是流在我腳下的熱血。
他低下的頭再也抬不起!
“你別說了,我不怪你!”我按著他的傷口,哀求地看向雪洛。
“楚天……”雪洛開口勸道:“我先出去給你包紮一下傷口,有什麼話冷靜一下再說吧。”
他推開雪洛,跪著爬到我身邊,染血的手死死地攥著我的手,手心冷如寒冰:“小塵!我還能為你做什麼,我做什麼才能彌補……”
我跌坐在地上,痛已經融入我的骨血,遍布全身。
我理解他的傷痛,明白他生不如死的內疚,可我還是掙脫他的手,對他說:“我要你活著……”
他伸手想要拉我,我躲開,裝作無所謂地爬起來:“你跟雪洛姐姐出去吧,我累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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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去後,我一遍遍用床單擦著自己的手,可無論怎麼擦,手上還殘留著血腥的味道。
我對自己說了無數遍,我不能見他,不能再刺激他,最後還是承受不了想見他的渴望,偷偷跑到他房間外張望。
雪洛看見我,起身給我開門:“進來吧,他睡了!”
“他傷的重嗎?”
“距心臟還差一分,萬幸,休養半月就會沒事。內服外用的藥我都放在桌上,你要好好照顧他。”
“你要走?!”我關上門,攔在門口,有些語無倫次:“你別走,我和他沒什麼,他根本不知道發生過什麼,那天他好像……你們還有三天就成親了。”
雪洛走到他床邊,從他枕下摸出一塊雕琢成人形白玉,放在桌上。
眼淚順著她絕美的臉龐滑落,像極了荷花上的露珠,聖潔純淨……
“我一直以為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相互依賴是很正常的,今天我才知道你對他有多重要……”
我走到桌邊,拿起那塊玉的時候,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是一個女人,拖著兩腮坐在地上,一片樹葉沾在飛舞的髮絲上,她都沒有感覺到,還在痴痴望著前方,笑得燦爛若繁花……
她半透的薄衫半搭在肩上,掩不住的完美曲線,再加上香肩上一朵幽蘭的刺青……不禁引人想入非非。
這……我都無語了……
等我從玉像帶給我的震撼里回神,雪洛已經走了,剩下滿屋子為她準備的紅色……
我守在他身邊,一遍遍摸著平滑如鏡玉像,上面不見一點刀刻的粗糙感,像是早已有人用手指慢慢磨平。
在他心裡,我僅僅是個妹妹嗎?
有男人會把自己親妹妹刻得如此風情無限,放在枕頭下面……
兄妹,這個小時候讓我無比慶幸和滿足的關係,此時如銅牆鐵壁一樣將我們阻隔。
我們近在咫尺,我們相望相守,可我們永遠觸摸不到彼此。
就因為我們是兄妹!
……
我的眼淚滴在他挺直的鼻樑,流過他柔軟的雙唇。他睫毛動了動,睜開眼,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看起來比剛才冷靜了很多。
“醒了?”
他坐起來,對著我手裡的玉像發呆,完全沒留意到自己的傷口的血又開始流。
我實在看不下去,拿著雪洛放在桌上的藥,給他重新處理一下傷口。
“你為什麼不說?如果我沒發現,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他深沉地問,我喜歡這樣的他,不管面對什麼都能理智地去解決問題!
“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忘了吧。”
“我倒希望我能記得,可我什麼都記不起來。那天孟漫給我吃了解藥,我就覺得渾身發熱,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動……之後就一片空白……”
“我知道你是無心的。”我太了解他,他若是清醒,恐怕就是刀橫在他面前他都做不出這樣的事。“哥,我不怪你,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怪你。”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因為這愚蠢的愛情。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我……”
我打斷他想說的話:“你要是真想彌補,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以後別再我面前提起這件事。”
不等他回答,我又補充道:“你要是再提,我就再也不見你!”
他馬上道:“我答應你!”
“這個很漂亮,是我嗎?”我對著手裡的玉像問道。“我記得你以前說要刻一個我的玉像送給我的。”
“這是兩年前刻好的,本來打算送給你……後來,沒捨得!”
“小氣!”我將它又放回枕下。“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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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他果然再沒提過那件事。
他每天都會起得很早,給我煮好飯靜靜等著我起來,每一樣菜都是滋補身體的。
他每晚子夜都會給我蓋被子,而我從不敢睜開眼睛,裝作還在熟睡,裝作聽不見他輕聲道出的:“對不起!”
他還是照常陪我看夕陽,再美的景色都變得索然無味,因為很多次太陽已經落下去好久,繁星滿天時,他還在皺著眉,表情呆滯地望著太陽落下的方向。
他的話很少,記性也越來越差,走了多少年的小路,他還會走錯,有一次他低著頭帶著我在山林里繞來繞去,很晚我們才走到家,而他居然不知道。
即便這樣,我已經很滿足,只要他靜靜坐在我身邊——他就是我的,永遠屬於我一個人的。
我唯一容忍不了的是,他比以前的任務多了,也危險了,幾乎每次回來身上都會帶著傷。
這一次他回來時,長箭從背後刺入身體,箭頭上都是倒鉤。
我完全嚇傻了,可他一看見我還笑,問我:“等累了吧?”
我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拔了三次,才幫他把箭拔出來。伸手想抹抹汗,抹下來的竟都是血。
為他擦藥時,看見他身上無數大大小小交疊的傷口,我再也控制不住,從他背後抱緊他,眼淚順著他的傷口流淌,我知道他一定很痛,因為他的身體不停地顫抖。
我知道他若是不想受傷,沒人傷得了他,他不想殺人,沒人能逼他去。
他這麼做,完全是在麻痹自己。
不說出口的自責,才更容易在靈魂里潰爛。
“夠了,我求你別在傷害自己了……”
他淡淡道:“我沒事,一點都不疼。”
“可我疼,你這是在用刀子剜我的心。”
“我不值得的!”
“我說過,我根本就不怪你,你何苦這麼懲罰自己?!”
“我毀了你一生的幸福!”
“我是心甘情願的你知不知道?”我再也無法掩飾下去,抱著他僵直的身體,“不管你要什麼,我都心甘情願地給你,清白算什麼,你就是要我的命,我都毫不猶豫。”
他轉過身,嘴唇被他咬得發紫。
他永遠都是這樣,再痛都不會發出一點聲音。
“小塵……如果我要你給我一次機會呢?”他握緊雙拳,又緩緩鬆開,又再握緊:“你做我的女人行嗎?我今生絕不負你。”
初識雲雨
我摸了摸自己的心,那裡已經不能再跳動。
他說讓我做他的女人,我有一萬個理由拒絕:
他是我的親哥哥,我們會被世人不齒唾棄。
他對我只是愧疚,不是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