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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東方光芒萬丈,將池水波染成紅色!
就是那一道鮮紅的顏色,堅定了我的決心。
我跑到他面前,張開雙臂攔住他。
“我什麼都不要,不要快樂,不要幸福,就算心痛得沒有知覺……我也要每天都能看見你……”
他沒有任何反應,側身,從我身邊繞過。
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我脫口喊道:“宇文楚天,你會後悔的!如果你不帶我走,我保證你後悔一輩子!”
他一下僵在原地,緩緩轉身,面色慘白。
“你叫我什麼?”
“宇文楚天!”我揚起頭,裝作很平靜,其實我的腿已經站不穩。
我以為他會很生氣,會狠狠地教訓我的無禮,可他笑了,笑聲特別動聽。
他走過來揉亂我的頭髮,“小丫頭,怕了你,兩年沒見學會威脅我!”
我啞然,對著他傻笑……
浮云為孽
坐上馬車,看見陸家的大門就在身後,看見陸穹衣站在馬車下向我揮手,還不能分清這是真實還是夢境。
因為這樣的夢我做過太多,多到忘記喜悅的滋味……
馬車開始緩慢行駛,我不自覺向角落移動了一些,與雪洛拉開一點距離。
其實馬車很寬敞,不知為什麼和雪洛坐在車裡,就讓我感覺有點擁擠。
“你的燙傷,可好些了?”雪洛親切地問我。
我點點頭。“謝謝!”
“不用謝我,是你哥哥讓我給你的。”雪洛捲起車窗的帘子,彎著眼睛,一汪秋水毫不掩飾地纏繞著車外馬背上的人影:“這些年他把你留在陸家,無時無刻不在惦念你,一有時間就來陸家看你。”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一遍:“你說他來陸家看我?”
“是啊!”她見我一臉詫異,也很驚訝:“你不會沒見過他吧?他每個月都來的。”
“每個月……”
看著馬車外那在熟悉不過的面孔,我忽然覺得陌生起來。
相依相伴多年,我以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沒想到我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
他每個月都會來看我,卻不見我,他逃避的到底是什麼……
我從他身上移開目光,才看到雪洛的神色有些不對。
她雙眉低垂,失神地望著前方的小路,雙手將自己的衣服揉皺了卻不自知。
有一種女人,即使你非常不喜歡她,看見她憂傷時,也會跟著她難過。
雪洛就是這樣的女人。
所以面對她,我連嫉妒的勇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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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了大半日,我們找了個客棧歇腳。
一進門,掌柜急急忙忙跑過來,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啊呀!這一大早就聽見喜鵲在叫,真沒想到是宇文公子大駕光臨……小林,快把樓上的雅間騰出來,別忘了把上房都好好收拾一下!”
哥哥從懷裡摸了一張銀票給他,掌柜拿著銀票,眼睛睜得幾乎掉出來,對這銀票反反覆覆看了幾遍,才回過神。
“您還有什麼吩咐?要不要我把客棧其他人都請出去?”
“不用,隨意就好。”
剛在雅間坐下沒過多久,桌上便擺上了好多精緻的小菜。
我看著哥哥體貼地幫雪洛夾菜,看著他為雪洛挑開每根魚刺,滿桌佳肴頓時索然無味。
我呆呆地攪著面前的燕窩粥。
“你怎麼不吃?不合口味?”見他詢問的目光看向我,我勉強喝了一口,粥都噎在喉嚨處,怎麼也咽不下去。
“我不想吃了!”我把剩下的燕窩推到他面前,“剩下的你幫我吃吧。”
他看了一眼被我攪成一團糊的燕窩,閉著眼睛舀了一勺放在嘴裡。
雪洛瞪大眼睛看著他把粥咽下去,才吞了吞口水,樣子看起來特別痛苦:“喝不下就不要勉強……”
“味道不錯,比我想得好多了。”
我忙問:“你沒喝過嗎?”
他淡淡搖頭,低頭繼續喝著。
雪洛替他解釋道:“他從來都不吃燕窩的,說看著都噁心。”
“哦,我聽說這燕窩是金絲燕的口沫和羽毛凝結所築……”我看見他拿著勺子的手一頓,喉結微動,心情頓時變好,笑道:“聽說還有種燕子也不知吃什麼,吐出的東西都是帶血的,所以裡面帶著紅絲,叫血燕……”
他費了好長時間才把最後一口燕窩咽下去,抬頭時臉色漲得發紅,可見忍得相當辛苦。
“味道還好嗎?”我問。
他對站在一邊偷笑的小二道:“上一碗血燕。”然後他轉臉對我笑,笑得相當陰險:“你敢不喝,試試看!”
“有什麼了不起!”我挺挺胸膛,一副大義凜然的口氣道:“小二,來兩碗!”
雪洛強忍住笑,悄聲對我說:“看來你們兄妹感情真的很好,我認識楚天這麼久,就是我的碗筷他都不會用,更別說讓他吃人剩下的東西。”
“你不知道……”哥哥道:“她小的時候總喜歡把自己吃剩的東西倒在我碗裡,我不吃,她就大哭……哭到我吃完為止。”
“才沒有!”我不滿地反駁。
“哭完了還要用我的袖子抹眼淚,弄得髒死了。”
見他一副難以忍受的表情,我氣憤地抓過手臂擦了擦嘴。“我就擦,怎麼樣?!”
他望著我,眼神盪著層層煙波……
然後,他抬起手,用我擦嘴的位置輕輕擦著他的唇。
我努力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可是他淺粉色的薄唇線條悠揚,充滿誘惑,使我記起山頂的親吻,唇齒間的碰觸,罪孽的激情……
如果他只當我是妹妹,那個吻又算什麼!
恍惚間,兩碗燕窩端上來,裡面果然帶著鮮紅的血絲……
別說吃,一看就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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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我怎麼也睡不著,偷偷蹭到哥哥房門外,正猶豫著該說點什麼開場白,就聽見雪洛的輕柔的聲從裡面傳出。
“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回杏林谷。”
“我沒說不去,我只是想帶小塵回漁村住一段時間,好好陪陪她……”是哥哥的聲音。
“你是想陪她,還是在逃避我?”
“雪洛,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對你怎麼樣你還不明白?”
“你每個月都說去陸家看小塵,可是她說她根本就沒見過你。”雪洛的聲音真美,即使生氣都是那麼迷人。
“你跟她說了?”哥哥的聲音有些煩躁,可他還是在儘量的壓低:“我真的去了陸家,我只是不敢見她而已……”
“為什麼?”
房間裡沉默了一下,哥哥有點無奈的聲音才傳出:“你要怎麼樣才肯相信我?”
“那你回答我,你愛我嗎?”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
接著就是雪洛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和她幽怨的話語。“你心裡始終都是愛著她……既然愛她為什麼還要和我在一起?”
“雪洛!我跟你說了多少次,我跟孟漫沒什麼。像她那樣的女人我怎麼可能喜歡?”
“那你為什麼不跟她斷絕來往?”
“我……”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溫柔:“別哭了,你哭的樣子一點都不漂亮!我答應你跟她斷絕來往好不好,你要怎麼樣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你愛我嗎?”
“哎!非要問這種毫無疑義的問題麼?我三個月後去杏林谷找你,我們成親。”
“真的?”
“我保證……”
“嗯,我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你不來我不會原諒你的……”
……
裡面再沒有聲音,我不想打擾他們,悄悄退回房間。
沏上一杯茶,繆繆茶霧中,我又想起多年前的冬天,我縮在他懷裡看日落,不小心摸到他的肋骨,他驚叫著躲開,表情特別可愛。
我又伸手去抓他腋下,他笑得渾身發顫,慌亂地躲閃。
“原來你怕癢?”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怕癢,興奮地撲到他身上,把他壓在雪地里。
我的手指不停在他腋下,軟肋處遊走,他拼命求饒,笑聲在滿山谷迴蕩。
那天,我們渾身都是雪,但絲毫不覺得冷。
現在,就是坐在這溫暖的房間,還是覺得寒氣逼人。
……
我還沉浸在回憶里,突然聽見一陣敲門聲。
打開門,我以為自己眼花。“哥?”
“嗯。”
我還沒說請進,他已經進門,坐在桌邊喝了一口我杯里的茶,陳述的口氣道:“你剛才聽到了。”
“你發現了?”
“你忘了我做什麼的,如果連你這種沒有武功的人我都察覺不到,還能活到今天嗎?”
“哦……”我坐在他身邊,再倒上一杯茶。
“太久沒和你說話了,今天晚上,你能好好陪我聊聊嗎?”
“哦……”我清清乾澀的喉嚨,極力讓自己狂跳的心平息一點:“哥……你和雪洛姐姐……沒什麼吧?”
“沒事。”他揉揉額頭,滿臉疲憊:“都是孟漫無事生非,雪洛才會誤會我。”
“那你為什麼不跟雪洛姐姐解釋清楚?”
“你不懂這個江湖有多險惡,沒有人可以完全信賴,沒有人可以講真心話……”
“可是她對你是真心的,你連她都不信?”我仔細想想,雪洛看來是個聰慧的女孩兒,她會誤會,其中一定有緣由的。“哥,是不是你跟孟漫……”
“算了吧!她那麼陰狠的女人,我估計她連喜歡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
“陰狠和喜歡是沒有任何聯繫的。你是不是喜歡孟漫?”
“雪洛已經夠我愁的,你饒了我吧。”
“那你為什麼不回答雪洛的問題,如果愛她,為什麼不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