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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渙泠……”
他話還沒說完,神醫蓮步輕移,推門而入。
“醒了?”她的語氣雖然有點冷冰冰的,不過比昨天好很多。
宇文楚天點點頭,“謝謝你救了我。”
“一定要說這種廢話嗎?”
我暗中對宇文楚天吐吐舌頭,他顯然也被嚇到了,按了按右肩的傷口,好久都沒說出話。
那神醫的胸口起伏一陣,別有深意看了我們一陣,冷冷道:“我去採藥,你好好照顧他。飯準備好了,在廚房。”
還沒等我回答,人已經出門了。
我望望天色,這麼晚了,能看到糙藥嘛!真是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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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我又陷入夢魘之中,又見到那個為我受傷的瘦小男孩兒。
不同的是,這次我看清了他的臉……
儘管臉上都是鮮血,儘管因痛苦的扭曲,那完美的五官還是異常的吸引人!
竟是宇文楚天的臉。
那一瞬間,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想要叫喊又發不出一點聲音……
最後,我終於被驚得坐起來,渾身都是冷汗!
想不通怎麼會總夢到他,想不通怎麼會偷偷在意起他。
更加想不通為什麼,我對他已經無法淡漠以對!
總之,我就是很想見他,特別特別地想……看看傷勢好些沒有。
為了不吵醒廂房裡那個可怕的女人,也不吵醒宇文楚天,我躡手躡腳走到他住的房間,沒想到在門口正看見那個女神醫坐在床前,宇文楚天半倚在床上,眼神里,映著燭光,忽明忽暗。
怪異的氣氛看來不是“見異思遷”那麼簡單了。
我走進些,側耳傾聽。
“雪洛……這些年,你就住在這裡?”我一直以為宇文楚天叫著“小塵”的時候聲音特別地柔情似水,今天才知道他叫任何女人的名字都是如此動聽。
不過,他好像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
“是啊,這裡人跡罕至,不用擔心遇見不想遇見的人。”雪洛說話時,將臉轉到我這邊,我剛好能看見她一臉與冰冷聲音不符的深情。
“你有什麼不滿可以找我發泄,何必委屈自己?”
“我委屈自己,與你何干?”
“你,你到底讓我怎麼做?”宇文楚天伸手拍拍雪洛的肩,臉上儘是無可奈何。“你要怎樣你才可以原諒我,才可以不要折磨自己?”
雪洛的雙肩劇烈顫抖,正欲開口,卻抬眼看見我站在門口。
“怎樣都不會!”雪洛立刻揮開他的手,起身跑出他的房間。
與我擦肩而過時,我清楚地看到她滿臉的淚水。
“雪洛!”宇文楚天伸手想要拉她,卻因為牽動傷口,痛得汗水滾滾而下。“雪洛……”
我忙上去扶住他,幫他擦了擦額上的汗。
儘管胸口悶悶的,透不過氣,我還是安慰他:“有什麼話慢慢再解釋也來得及。”
“有些事,解釋也沒用。她不會原諒我。”
“你們以前是……戀人嗎?”
他深深看著我,長嘆了口氣。“算是吧。”
“算是?”我咬咬下唇,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譏諷道:“看不出你還挺風流多情的。”
他忽然笑了,笑得特別曖昧:“你該不是吃醋了吧?”
“你?就憑你?你不過就是會哄女人開心,蕭潛比你強一百倍!”
我剛說完,宇文楚天便開始劇烈地咳嗽,因為劇咳牽動了下腹的傷口,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手緊緊握著被子。
“你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原本是很生氣的,可是一見他那副隨時都會死去的樣子,心被重重的一擊。
我慌慌張張給他倒杯水,餵他喝下去,“其實你人很好,又溫柔又體貼,不然怎麼會那麼多女人都喜歡你。”
“我確實不如蕭潛。”
我在心痛,不是那種愧疚的感覺,而是痛到身體都要裂開,呼吸都很艱難。
就想要抱緊他,確保他不會突然消失……
“宇文楚天,不管怎麼樣,別辜負浣泠,她對你是真心的。”我一刻不敢停留,匆匆離開,出門時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正看著我,眼底無限憂傷。
跑到院子裡,徐徐冷風吹散我的慌亂。
那個叫洛雪的女孩兒就在不遠處,呆呆地站著。
為什麼宇文楚天輕易就可以猜透別人的心思,而他自己的真心掩飾得滴水不漏,不讓任何人觸及。
對浣泠是這樣,對雪洛也是這樣,對我……
他不顧一切為我擋刀,生死邊緣還抓著我的手不放,難道就是因為我是浣泠的姐姐,因為我長得像他妹妹。
還是他也曾對我動過情?
我自嘲地笑笑,這個答案重要嗎?他是浣泠,是我妹妹的心上人,而我在等待的人是蕭潛,我們之間再不可能有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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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夜未眠,黎明十分我便起來,本以為自己已經很早,沒想到雪洛早已在煎藥了。
專注的神情就像是剛會煎藥的小孩子!
“需要我幫忙嗎?”
她像是沒有聽到,繼續細心地煎著藥,不過扇火的力道明顯加了很多,火苗噝噝地響著。
本想離開,可仔細想想,既然她和宇文楚天有段情,那麼對我冷言冷語也是很正常的,畢竟我差點害死宇文楚天。如果有個女人和蕭潛在一起,還差點害死他,或許我的態度會更差些。
我上前一些,解釋道:“洛雪姑娘,我叫蘭浣沙,是宇文楚天未婚妻的姐姐……我深居閨中,根本不會照顧人,所以……很抱歉我差點害死他。”
她霍然抬頭,有些錯愕。“你不是宇文落塵?”
“我不是。宇文楚天也曾經認錯過,我們長得很像對不對?”看來雪洛一直以為我是宇文楚天的妹妹。
雪洛將信將疑地將我全身上下打量幾遍,點了點頭,“幾乎一摸一樣。”然後她好像又想起了什麼,猛地抓緊了手中的扇子,“他要娶你的妹妹了?沒有跟宇文落塵在一起?”
看到我有些莫名其妙,她好像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轉過身去繼續煎藥。
直覺告訴我她的話有點問題,具體哪裡不對我又想不出。
“你這麼辛苦,不如我幫你煎藥吧,”我轉移了話題,做點事情,彌補我的失誤。
“這煎藥最重火候,水火不良,火候失度,則藥亦無功。”她的臉色明顯緩和很多,指了指籃子裡放著的糙藥,道:“你如果真想幫忙,就去幫我把藥放在外面陽光下曬曬。”
“好!”我一邊整理著糙藥,一邊偷偷看她煎藥的樣子。長發垂落,嫻靜無暇,這樣的女人根本沒有男人可以抗拒,我想宇文楚天一定很愛她,那麼為什麼最後會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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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雪洛說宇文楚天的傷勢太重,如果血液運行加速,會讓毒氣侵蝕心脈。所以我寫了封書信讓村里一位年輕人送去蘭候府,告訴娘宇文楚天受了傷,要在一位神醫處養傷,讓她別掛念,等宇文楚天養好傷,我們就會回去。
時間一天天度過,宇文楚天的傷勢日漸好轉,可是我的心緒越來越不平靜,每次看見他的笑容,聽見他溫柔關切的聲音,我就心慌意亂。
有時候,夜半難以成眠,我寧願站在院子裡看他房間裡燈光。
也不想進去看他在做什麼。
總覺得他是那麼遠,遠到我無法靠近!
後來,我乾脆不見他,每天不是呆在藥房裡照著醫書幫雪洛為糙藥分類,就是陪著她去山上採藥。
反正雪洛照顧得比我細心得多。
一日,我見到雪洛在給一株花澆水,幾乎是一滴一滴點上去,甚是謹慎。
我好奇地走過去看,花形貌似芷蘭,素白小花,花香清雅,正是我最熟悉的汀蘭之香。
我深深吸著,“真香,這是什麼花,如此嬌貴?”
“你最好站的遠些,你沒聽過烈酒至香,毒花至美!”
“這花有毒?”
“不錯,少量服用可以穩定情緒,一旦過量就會變成痴呆,且無藥可救!”
我一驚,頓覺置身寒冬之中。
這麼特別的香味我不會忘記,我受傷之後,娘每月都會讓我服藥,說是可以治療我頭部的傷,那藥就是這個味道,而且裡面還混著這一模一樣的花瓣。
我會忘記過去,我會變得漠然,難道是因為這種毒花。
我試探著問雪洛:“那這花……會不會讓人的記憶變成空白?”
“我倒是略有耳聞,這花叫冥蘭,產自苗疆,那裡人喜歡用它配上其他藥材餵養的蠱蟲。據聞那種蠱毒有個特別的名字:千愁盡。”
“千愁盡!”我終於明白了,我並沒有受過傷,是娘用藥物抹去我的記憶,難怪當年我會不覺得頭痛。
連她都在騙我,這個世界究竟還有什麼是我知道的?!
“那麼抹去的記憶能恢復嗎?”
“按常理說,記憶是不可能抹去的,這種藥的功效是侵蝕人腦,擾亂人的思維,以至令人無法正常回憶。不過不能想起不代表忘記,有些深層記憶的片斷還是在特殊情況下再現的。”
我見她有些狐疑地看著我,裝作若無其事道:“我就是隨便問問而已。”
那幾天,我翻遍所有的醫書和糙藥集,上面沒有關於“千愁盡”的記錄,倒是有很多關於記憶的記載。
上面說:人之統帥為腦,調人之所動,發人之所感,存人之所憶,其構之雜,為余所不能盡知,只明其弱而易傷,雖有頭骨所護,仍可為重創、心緒及藥物所傷,可使其動、感、憶之能失衡,非刺激,難復其原。
這麼說,我的記憶並沒有消失,而是經絡失衡,那麼又是什麼樣的刺激可以讓我找回那段記憶……
正想著,外面一雙身影徘徊至庭院。
才不過半月,宇文楚天就已經可以下床了麼,好的比我預想快很多。
我快速吹息油燈,以免他們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