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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孩兒謹記娘的教誨。”
一言不發的秦朴源對小廝道:“快點扶少爺回去吧。”雖說是嚴父慈母,他將自己的親生骨肉打得內臟出血,也是心痛萬分。
深夜,秦朴源走進他的房間,有些愧疚的看著面無血色的秦義釩嘆道:“爹這次是下手重了!可是你,你這麼做真是讓我寒心啊……
人不風流枉少年,爹能夠理解。去那些風月場所逢場作戲爹也不怪你,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煙花女子偷朝廷的俸祿?還好我你王伯伯提醒我,我及時補上虧空,否則你現在哪裡還能這麼安穩的躺著?”
“爹,孩兒不懂事,讓您老擔心了。”
“你娘的身體你不是不知道,若是真的醒不了,你才是悔之晚矣啊。”
“孩兒明白,孩兒再也不敢了。”
“你知道就好,好好養傷吧。”
“爹,孩兒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求爹你一定要答應孩兒。”秦義釩掙扎著起身跪在秦朴源面前。
“你說吧。”
“茵茵是個好女孩,只是紅顏薄命淪落風塵,孩兒想為她贖身。”
秦朴源氣得發抖,舉起的手克制良久才放下:“你怎麼還不知悔改?”
“孩兒知道要求過分……爹,您就答應孩兒這個請求吧,孩兒以後一定刻苦讀書,再也不惹是生非。”
“不行,你為那個女子贖身,秦家豈不成了天下的笑柄。”其實秦朴源最不想的是誤了他的一生。
“爹!”秦朴源不顧他的哀求,憤然離去。
轉眼已經半月,秦義釩勉強走了幾步路,就對小六說:“快點給我打點一下,我要出去。”
“少爺啊,您都傷成這樣了,還想去哪?”
“去給我備轎,我要去望月樓。”這幾日他身不能動,卻一直掛念著月茵茵的傷勢。
“望月樓?哦,少爺您想去看那個茵茵姑娘?那你就不必去了。”
“為什麼?”
“其實上回您打發我去的時候,茵茵姑娘已經被北方的一個富商買去作小妾了。”
“那你還和我說她很好?”
“我不是看您有傷在身,擔心您受刺激。再說了,有人為她贖身不是很好麼?也省得公子您為她受苦。”小六自小跟在他身邊,處處為他設想。
“她走的時候可留下什麼話?可是被逼無奈?”秦義釩擔心的問。
“沒有,走的時候別提多開心的。那樣的地方當然是越早脫身越好了。”
“是很好!”秦義釩坐了下來。“就這麼走了,連一句話都沒給我留下?”
從此之後他每日勤奮讀書,苦練武功,日漸成熟穩重。不再是那個年少輕狂,成天惹是生非的少年了。
“釩兒,今天我見到王小姐了,她端莊賢淑。”晚餐時秦夫人忽然道。
“娘,您的身體不好,不是操勞這些事情的時候,等你身體好些再說吧。”
“你都快二十了,還不急。”
“我正準備策問呢,娶妻會影響我的。娘,我看您一定是悶了,過幾天我陪您出去走走……”秦義釩陪笑道。
“吃過飯到我書房來。”秦朴源一臉嚴肅打斷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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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放不下那個女人?”秦義釩剛剛走進書房,被問得一愣。
“不是,認識不過幾天而已,能有多深的感情。”秦義釩的語氣很平靜,他並不了解她,更加談不上什麼刻骨銘心,月茵茵不過是他睡夢中殘留的記憶罷了。
“那你這麼久了,為什麼從來不多看任何一個女人一眼?”若是兒子將痛苦表現在臉上,他也就不必擔心了。因為往往看不見的傷口更容易潰爛。
“只是覺得再不會有女人可以相信,也在沒有女人能在讓我震撼。”
“如今戰亂四起,朝中再無良將,我明日舉薦你帶兵出征如何?”兒子的心思做父親的怎麼會不懂。
“多謝父親成全。”他開心謝道。在他的眼中,戰場就是男兒拋頭顱撒熱血的地方。
“釩兒,為父希望你能看在你母親體弱多病的份上千萬保重自己。”
“爹放心,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退出書房,秦義釩深深的嘆了口氣。月茵茵出現在他生命只是幾天而已,卻讓他經歷了太多,太快的起伏。若說是無任何感覺,是不可能的。只是曾經動過的情,也早就隨著她的離去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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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是最殘酷也是最悲壯的。秦義釩的武功再高,終不是良將,無法扭轉隋朝的命數。
國破家安能不亡,他再次回到洛陽早已經物是人非。原本豪華的尚書府此刻被一紙封條隔絕在世事之外,透過高聳的圍牆,隱約還能看到府中四處掛著的白凌和殘破的白色燈籠。
“爹,娘,孩兒回來遲了。”他長跪門前,淚灑長街。
“少爺,您可回來了。”小六在這裡已經等了他數月了,自從隋朝滅亡,老爺和夫人自盡府中,所有下人都各自逃命去了,只有他天天徘徊街頭等著少爺回來。
“小六……”
“少爺,老爺還有一封信留給您。”小六將一直藏著的信遞給他。
秦義釩激動的接過信,打開,龍飛鳳舞的字跡躍然紙上。
“釩兒:
當日洛陽一別,想不到再無承歡膝下之日,臨別之時,深念吾兒……
為父一直有一件心事耿耿於懷,懇請吾兒諒解。
一年前,為不讓一個風塵女子誤你一生,為父暗中為她贖身,請她永遠莫要見你。當時她含笑跪於父身前,只說了一句:我月茵茵雖進不了秦家門,卻永遠都是秦義釩的妻子。
此話至今言猶在耳……
如今國破家亡,父悔之晚矣。
若是你們有緣能再相聚,請你為轉告她:為父認了她這個兒媳。
父 絕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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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織布麼?”漪雲不解的看著月茵茵用心的織布,同樣是做一件事,怎麼月茵茵的表情會和她有那麼大的不同。
“喜歡。”月茵茵笑的依然嫵媚動人。
“你不想他麼?”
“想!”
“那你為什麼不痛苦?”
“為什麼要痛苦,我想擁有的已經全部都擁有了。”這裡所有的人都叫她秦夫人,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他回洛陽了,在望月樓。”
“他好麼?”月茵茵屏住呼吸等待著答案。
“不好,他一無所有了。”漪雲頓了一下接著道:“他在找你。”
月茵茵聽罷迅速起身,匆忙的收拾好行裝後,對漪雲叩首道:
“漪雲姑娘,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的。”
“你要去找他?”
“是的,他不是一無所有,他還有我。”
“他以後可能會四海為家。”
“那我就陪著他四處漂泊。”月茵茵甜美的笑著,只要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什麼都無所謂。
月茵茵風塵僕僕的趕到只有殘垣斷壁的望月樓,物非,人卻在,還是她的房間……
秦義釩在獨自站在窗邊,望著來往的人群,就像當年她等他時一樣。短短的一年時間,他改變了很多,穩重了,也滄桑了。
“你來了?”月茵茵微笑著問道。
“我答應過會來找你,只是晚了些。”秦義釩走近她,撫摸著她的臉,原來他的心並沒有死,而是一直在為一個女人守候。
“不論多遲,我都會等你的。”笑容中卻是淚濕衣襟。
兩個人默默的看著彼此,異口同聲道:“你過得好麼?”
秦義釩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從今後我們永不分離。”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沒有什麼感動比得上當他一無所有時,還有一個女人對他致死不渝。
第10章 情絕
不知不覺間他又走到了織女宮,這裡曾經因為一個觸犯天條的仙女被封禁很久。後來王母因為時間的流逝忘記了那個故事,織女宮也就重新開啟,又成為一些仙女織布的地方。清凝望著色彩斑斕的宮牆,惆悵之情又開始復甦了。
偏在此時,他數月未見的倩影又緩緩走來。
“剛從凡間回來?”清凝迎上去,他告訴自己:既然躲不過就再面對最後一次吧。
“是。”漪雲好不掩飾的回答。
“你可知這裡曾經有一位仙子因此受到了懲罰?”
“當然知道,我來天庭之前就記得清清楚楚……”漪雲冷淡的聲音在清凝突然的拉扯中消失,待她在震驚中清醒,整個人已經被清凝抱緊。
一次真正的擁抱,即使短暫,對清凝來說已是足夠。
她是柔軟的,溫熱的,馨香的,她激烈的心跳與他悸動的心如此貼近,她紊亂的呼吸吹拂過他下顎,一瞬間,他解開了幾千年的迷惑。
“不。”她掙扎著擺脫清凝的雙臂,羞憤道:“你是神,是人人仰視的東方之星,你不可以這樣。”
“金禪子不也是佛,我不可以,他就可以?”清凝的語氣異常的平靜,因為當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他就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是我的事,和你無關。”
“這麼說你真是愛上他了?”
“是。”
“你還是那麼坦然,永不掩飾你的殘忍。”清凝笑了,一如千年之前他獨有的微笑。
“是你強求不屬於你的東西。”漪雲繞開他,走進織女宮。
不知為什麼,織女宮雖然解封很久,她卻覺得那還是囚禁情愛的監牢。
“不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自己,即使我給不了你幸福,我也願你能擁有。”
清凝不知道她是否聽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他再不會去看她和金禪子的相會,再不會來這裡等著漪雲回來,再不會默默的為她痴傻的守候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