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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不論結局如何,路是張淇雅自己選擇的,她就不該後悔。”若是她,她一定無悔。
月下老人久久地凝視著牆上的名字,終於嘆道:“孽緣啊!一切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他的硃筆在駱豫鳴和張淇雅兩個人的名字上輕輕一點,金光閃爍後兩個名字在他的牆壁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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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雲站在暖風徐徐,芳香陣陣得太白殿前。見太白金星在庭院中獨自下棋,費盡心機地和自己較量著棋藝,她有些猶疑地輕聲喚道:“星君,小仙有個問題不明,可以請教您麼?”
“請坐吧。”太白金星對她點點頭。
“凡人的命運,是上天賜予的,為何上天要那些本性善良的人變成魔鬼?”她悄悄走進去,恭敬地站在蜿蜒的長廊上等待太白金星的回答。
“你有所不知,上天賦予每個人的並非是一生的命運。命荻司只是根據每個人前生的孽,決定他今生所應該承受的劫難。在這些劫難中,人願意走什麼樣的路,就全憑他自己的抉擇了。
我們這些神仙能為他們化解一些劫難,卻不可以改變他的抉擇。”
“我們能做的就是看著他們飽經滄桑,歷盡磨難而無動於衷?”如果他們什麼都不能做,為何還要統治三界。
太白金星震驚地抬起頭,探索的眼光停留在她臉上許久,才放下手中的棋子道:“清凝說:他創造了你的身體,卻無法賦予你靈魂。看來他錯了,只有清凝賦予你的靈魂才會有如此執著的善良。”
“恨我當年將你丟下萬丈懸崖麼?”太白金星見她無言,問道。
漪雲默默地搖搖頭,想對這些眼明心亮的神仙隱瞞什麼,真是愚蠢之極。
“那你為何還要再回天庭?”
“我不會打擾他的,我……”她想說她不會讓清凝知道她的心意,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太白金星就打斷了她。
“你以為憑他的道行,你能騙他多久?”
“我…”是啊,清凝覺察不出是因為她從來不敢在他面前多說一句話,可是他早晚都會知道,若是清凝知道,他會如何?
她的耳邊又想起清凝的話,“若是有一天她能和我說句話,對我笑一笑,那麼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交換。”心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太白金星收起棋盤,走近她,道:“若是你想知道凡人為何要經歷這麼多磨難,不如自己下凡去看看。”
“可是,私自下凡是有違天規的。”漪雲剛剛位列仙班的時候就已經把上萬的天條記得清清楚楚。
“私自下凡是違背天規,不過下凡助人是行善積德。放心,掌管南天門的是清凝。”太白金星笑著離去。
她明白太白金星的暗示,每一個有事下凡的神仙都要有清凝的手諭,才可以從南天門離開天庭,否則就是違反天條。
掌管南天門的是清凝,若是她不經南天門偷偷下凡,清凝一定不會讓她受到懲罰。
清凝,清凝,她低吟著他的名字,一種刺痛從心上一直傳到指尖……
凡間?太白金星究竟想讓她看到什麼?
第5章 尊者
凡塵俗世經歷了盛事之後又開始走向衰落。
公元611年,隋朝僅僅經歷了二十年的強大和繁榮,便已經踏上滅亡之途。大運河畔屍骨未寒,長城之上哀鴻遍野,窮極奢華的宮殿之中又流趟著的是多少人的血和淚。
多少人泛舟西湖之上,吟詩作賦,欣賞著如畫的美景;
多少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憂愁的望著茫茫行程;
多少人酒足飯飽,尋歡作樂;
多少人飢腸轆轆,橫屍街頭。
望著滿目瘡痍的人世間,天庭的寧靜優美讓漪雲感到徹骨的寒冷。
她不能改變隋朝的暴政,不能阻止戰場的殺戮,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給那些將要餓死的人一點食物而已。
這時,不遠處一個優雅的身影向她走來。身著一件寬鬆且及地的淡黃色長袍,形容舉止泰然自若。細看他的容貌,螓首蛾眉,明眸皓齒,恰似女子一般的絕美,只是少了三千煩惱絲。
他走近漪雲,對她淡淡的笑著,那種遠離塵囂的淡然恐怕不是一個剛剛修成正果的神仙所能企及的。
“仙子認為這樣可以救他們麼?明天他們還是會餓死街頭。”他的語調不是冷漠而是平和。
“尊者如何稱呼?”據她所知,西方如來座下尊者是這樣的打扮。
“我就是我,怎麼稱呼都是我。”
“尊者可有事?”如來座下的弟子向來都喜歡講禪語,她不懂也不便細問。
話音剛落,幾名官兵騎著駿馬橫衝而過,一個正狼吞虎咽吃著東西的小孩子,躲閃不及被馬蹄踢飛。
“不!”漪雲想去救他,可惜被尊者攔住。
“沒有用的,他註定是要死的。”
“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他前世是一個貪官,不知榨乾多少百姓的血汗錢來享樂。”他指著那些飢餓的乞丐道:“你看這些人可憐麼?前生他們也是高堂之上,盡享榮華。”他又指著身邊經過的轎子嘆道:“他的前生修橋補路,今生註定不必走路。你再看那些遍地的白骨,他們前生或許也是大富大貴之人。”
“天理循環,因果報應?”漪雲有些近乎絕望的看著屍體漸漸僵硬,難怪清凝那般失落,難怪天上眾神一個個麻木不仁。
尊者對著不遠處一扇朱紅色的大門感嘆不已,朱門內富麗堂皇,朱門外乞丐衣衫襤褸。
“只是一道門,門外呻吟聲不絕於耳,我遠在西天都聽得清楚,門內的人聽不到麼?曾幾何時,他們也是如此哀求,只是他們忘記了。”
窮苦的世人都指望滿天神佛來解救他們,總是將自己的不幸歸咎於上天的冷漠,殊不知能救他們的是他們自己,真正冷漠的也是他們身邊的人。
“不是他們的錯,今生他們高高在上,衣食無憂自然無法體會啊。轉世輪迴讓他們忘記了前世的苦楚和良知。”她記得清凝這樣說過。
“輪迴?”尊者大笑道:“幾百年前,大鬧天宮齊天大聖還不能讓三界的主宰醒悟麼?神,妖,人三界的生靈何時才能相容?”
正在她對於他的話費解時,一個負傷的男人拉著一個甜美的女子從他們身邊跑過,身後還跟著數百個持劍之人。
這樣的亂世,不但政局動盪,連江湖也都動盪不安。
從那個男人的步伐看,他的武功應該不弱,只可惜他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那位女子的手,所以才會擺脫不了那些追殺他們的人,被那些人團團圍住。
那個男人拔出利劍吼道:“不要以為我受了傷,就不是你們這些人的對手,你們誰不怕死儘管來試試。”
他的劍寒氣逼人,通體紫光。令那些圍著他們的人不由自主都退後了一步。
他劍眉星目,身姿挺拔,只是突出的顴骨讓他看來憔悴不堪。
兩個人都沒有出劍,卻血濺當場……
一把劍刺穿了那個受傷男人的身體,也刺穿了他的炙熱的心,因為握著劍的正是他寧死都不願丟下的妻子。
他轉過頭,悲痛的看著他一生最愛的女人:“我如此愛你,你竟然為了他而殺我?”
“駱豫鳴,你早就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那個女子雖然儘量讓語氣冷靜,卻掩飾不住她的感傷。
她的話不僅讓駱豫鳴震驚,也讓漪雲詫異得後退一步。
駱豫鳴?這麼說拿劍的女子該是張淇雅。怎麼會這樣?
漪雲想去看看駱豫鳴的傷勢,尊者忽然擋在她的身前:“他的陽壽已盡。”
駱豫鳴用他僅有的一點力氣,將張淇雅擁入懷中,深情道:“我當然知道。我知道你趁我睡覺想用匕首刺殺我;我知道偷偷和他們聯繫,告訴他們我的藏身之處;我知道你在飯菜中下毒。我不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慢慢體會我對你的情,能真正的愛上我……即使我知道有一天你可能會用你藏在腰帶中的軟劍殺了我,我也一直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雅兒,我如此對你,你真的從來都沒有感動過?”
“你…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張淇雅看著的衣裙被鮮血染紅,往事一幕一幕的閃過眼前。
若是從來沒有感動過,為何三個月來的歡笑都清晰的印在腦海?
若是被感動,為何剛剛的一劍刺的毫不猶豫?
“雅兒,你可了解眼睜睜被欺騙的感覺?”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我知道你另有目的,但我從未後悔娶你,只是……我不願意死在你的手上……”他血越流越多,聲音漸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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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前,駱豫鳴在西湖邊第一次看見她,一顆心就失落在那個溫婉的女子身上。從那之後他經常去西湖,渴望能夠再與她相逢,可惜二十五年來他生命中出現的唯一一縷芬芳卻仿佛在人間消失。
就在他已經絕望的時候,他遇到了受傷的雅兒昏死路邊。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謝上蒼沒有忘記眷顧他。從此他小心翼翼的呵護著她,甚至為了讓她不會受到傷害,帶著她隱居山野。
對一個至情至性的男人來說,最大的痛楚莫過於新婚之夜,發現妻子腰間藏著一把鋒利的軟劍。
耀眼的寒光瞬間刺進他的心口。
原來這一切並不是緣分,而是騙局。
他暗中察訪,才知道妻子的來歷。她不叫雅兒,或者說她全名叫張淇雅,她的父親是昊天鏢局的鏢頭張昊天,正是不久之前被他所殺的人之一。張淇雅為了報仇,丟下了青梅竹馬的未婚夫走進了他的生命。
往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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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黑白無常套上枷鎖,駱豫鳴還不斷的回首,含淚的雙眼依依不捨地停留在呆呆抱著屍體的張淇雅臉上。
“求你們再讓我和她說幾句話吧。”他雙手無力的伸向她的方向,可惜抓住的只有空氣。
黑白無常面外表情喝道:“走!”
“兩位就給他一個機會吧。”漪雲忍不住掙脫尊者的阻攔,上前求情。
“不行,已經陰陽永隔,說也沒用。”黑白無常依然用力的拉著鎖鏈,向地府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