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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騙你,就讓我承受三界最痛的懲罰……”
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他的諾言,聽起來不像是發誓,更像是在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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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魂的藥果然有奇效,連服數日之後,她便覺身子好了很多,疼痛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清晨,她為曦軒穿衣服的時候,將她收藏很久的無暇白玉系在他腰間。
他見玉佩上鏤刻的清字,驚訝地問道:“怎麼在你這裡?”
“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你什麼都沒有給我留下,那天我從客棧離開的時候,就順手拿回這塊玉佩……這玉佩靈氣環繞,相信你一定佩戴過很久吧?”
“是很久了。”他取下玉佩放在她手心裡:“我的確沒有送過你什麼,因為我總以為沒有什麼俗物值得我送你……這玉是我在天界的象徵,你若喜歡,就送你做個信物好了。”
“是定情信物嗎?”雖然有點俗,不過她喜歡。
相愛的人無論做多庸俗的事,都是仿佛是最新鮮甜蜜的。
“就當是我好了。”
“好,到時我留個凝兒……”
“小雲……”
輕輕扣門聲打斷了曦軒想要說的話,是明魂又為她送來藥。
曦軒淡淡掃了一眼明魂端著的藥,道:“我去找夜鬽有點事。”
便匆匆出去了。
她看著面無表情的明魂,和他手中飄忽著寒霧的藥,腹中一陣顫抖。
“這究竟是什麼藥?對孩子真的沒有傷害嗎?”
“沒有。”
明魂低著頭不停地攪動著手中的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他垂下的眼瞼在寒霧中隱隱泛白。
她看不到明魂一貫的輕笑,心中更加慌亂:“我總是感覺孩子在發抖,他好像很冷……”
“你先把藥服下,我給你把把脈。”說著他把藥遞給她,一直盯著她把藥喝下去,才低頭為她把脈。
“怎麼樣?” 她見明魂指尖微動,一直無言,急切地問道。
“沒什麼,你放心好了。”說完,明魂便起身準備出去,好像根本不願意多和她說一句話。
別人她也許不了解,但是明魂她太了解了,他是一個總把笑容掛在臉上,把憂愁收在心中的人。他的緊張能表現在眼神中已經很反常了。
“明魂!”她叫住他,問道:“真的沒什麼?”
“沒有。”他堅定的回答讓她有點安心。也許是她多慮了,就算明魂會騙她,曦軒也一定不會。
“那,小玫她還好嗎?”她又問。
她印象中在明魂面前提起任何女人的名字,他都是雲淡風輕地笑著。今天,明魂聽到小玫的名字,臉色竟有些蒼白,眼神猶疑不定。
她見明魂有點茫然,解釋道:“曦軒說,他讓你去找過小玫。還說,她不想來魔域,是真的嗎?她為什麼不想來陪我?是不是你們……”
“哦……不是,小玫說她不喜歡魔域的陰森……也不喜歡終日和我相對……她說,等你身子好了,回山洞看看她就好……”
她釋然地笑著,好久沒有見到小玫了,真是很想她,等她可以出去了,一定要回去看看她,也一定會說服她來魔域生活。
明魂走近她,坐在她身邊,拍著她的手道:“小雲,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孩兒,你的選擇和堅持都是對的,他是一個懂得愛,也會愛的男人!”
“是嗎?”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總之她現在很幸福。
曦軒每天都會給她將很多有趣的故事,笑得她把什麼都忘記了。
原來,活的時間久最大的好處,就是好聽的故事會很多。
明魂見到她笑得那麼燦爛,也跟著笑了起來,笑容還是初見時的傾國傾城,柔情似水……
他寵愛地撫摸著她的發:“無論如何你都要好好堅持下去,知道嗎?什麼事情都要笑著去面對,知道嗎?”
她甜甜地點頭,回應著他。
不知為什麼她突覺一陣陰氣吹過,房間瀰漫著一種煞氣……
她將視線從明魂的笑容轉移到門口,才看見門外站著,
夜鬽和曦軒。
明魂雖然背對著門口,似乎也感受到了異乎尋常的氣氛,立刻收回手。
尷尬地施禮,退了出去。
夜鬽如鬼魅的黑夜也隨著他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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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明魂對付女人果然有一套。”
“我們沒什麼的……”雖然她問心無愧,可是面對這樣的情形她多少有些不安。
沒有什麼,他會信嗎?換了別人她也許還理直氣壯一點。
曦軒按著心口傷痛欲絕的背影她記憶猶新,如今身上的傷口已經癒合,心上看不見的疤痕有多深,是不是會被掀開?
她的心一顫,又想起他說過:“你愛他……”
“軒,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你不用解釋……”曦軒戲謔地挑挑眉梢,又道:“如果你們有什麼,我還能讓他走出這個門?”
她終於出了口氣,一顆懸起的心放下來。
拍拍胸口,還好沒有什麼!
估計他們之間真有什麼不明不白,明魂恐怕已經變成飛灰在天空飛舞。
“不過……下次我還能不能這麼理智,就不一定了……”他挑起她的下顎,輕抿著唇盯著她的眼,丟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警告。
她的嘴角慢慢地挑起,然後毫不保留地笑著,越笑越開心,笑聲在整個房間,整個魔域迴蕩……
她第一次見到有人吃醋都那麼可愛!
擁有時笑的越開心,失去時哭得就越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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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鬽快步繞到明魂面前,攔住他的去路,憤然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接近那個女人,你就是不聽!”
“隨便你怎麼想!”明魂推開他,繼續向前走。提起女人他們兩個永遠無法正常溝通,到最後一定是大打出手的結果。
“你也看到了,為了這個女人已經瘋了兩個男人了,而且一個比一個瘋得厲害,你還湊什麼熱鬧?這個玉清活了三千多年,他比以前的王心機深沉得多……”
“我只做我該做的事情,他怎麼想是他的事。”
明魂根本不願意再和他吵下去,最近他已經很疲憊了,新的王的確和傳聞中的一樣厲害,自己天天守著個女人足不出戶,還有本事掌控著一切!
一盤散沙的魔域,就因為隨便丟幾頁無字天書,這些時日出奇的安寧。
魔域的妖魔們修煉地暈頭轉向。
而可憐的他,要一遍一遍地解說著無字天書修煉的禁忌——不殺生,不嗜血,平心靜氣……
現在,他累得什麼都不想再說,也不想再解釋些更無謂的事情了。
夜鬽卻還是糾纏著他,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咬牙切齒道:“你就從來都不在乎別人的感受嗎?你的心裡除了那一堆一堆的女人,還有什麼?”
“我不在乎?如果我不在乎,我幹什麼像白痴一樣和你自言自語幾百年?為什麼要墮入魔道?對我最重要的人是誰你不知道嗎?”
女人,他是有過無數的女人,可沒有一個在她心中留下名字。他對小雲好,也根本不是愛,僅僅是羨慕她活得比任何人都真實快樂,欣賞她的堅定執著。
千年來他唯一在意的人就是夜鬽。明知夜鬽討厭他,他還是在意。
自從在長街上第一眼看見夜鬽,他就喜歡上了他的孤傲。
期待和他成為朋友,知己。
希望和他相伴,長存天地之間。
夜鬽鄙視的眼神也曾經讓他黯然神傷,但他總是一遍遍告訴自己,孤傲清高的靈魂總是難以接近,只要他有點耐心,夜鬽總有一天會接受他的。
可他換來的是什麼,五百年只說四句話……少點倒也無所謂,總好過話都不說就生死相搏吧?
每次他被夜鬽打傷都不停問自己:“我做錯了什麼?”
壓在明魂心中的委屈終於爆發出來,他無法容忍了自己的一再退讓,換來的始終不變的討厭:“你試過被無視的感覺嗎?尤其是你想盡辦法,在乎得要命,他還是無視自己的存在。
這是一種多麼深的傷你能體會嗎?
我為你做了這麼多,從來不要求你回報我什麼,可你對我除了漠視和指責,你就沒有什麼可做嗎?”
夜鬽沒有回答他,而是突然抓住他的肩……
接著他又看見了夜鬽的剛毅俊朗的臉,還有一種光彩奪目的眼神放大……
然後,他被夜鬽的動作震驚地傻掉了,連反抗都忘記了,連思考都無法進行下去,任由夜鬽激烈地吻著他……
是真是假,亦真亦幻!
是他瘋了,做著一個荒誕的夢,還是夜鬽瘋了,做著一件奇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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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明魂還在一片漆黑的魔域中來回踱步,越想越是心亂如麻。
夜鬽是真的,真的吻了他,那代表什麼?
最關鍵的是,他居然有感覺,
夜鬽狂野的親吻和擁抱令他心慌意亂了,
更加可怕的是,當夜鬽放開他,頭也不回離去時,他居然會失落……
千年的記憶在回放,從街邊初見的第一眼對望,到他們在魔域一次次的矛盾衝突,他終於知道夜鬽的討厭從何而來。
因為他是一個男人!
他以為寂靜的夜只有他難以入眠,原來還有人夜不能寐。
千年的古柳垂著他蒼老的枝葉,像是不堪重負的老人萎靡地坐在地上。
樹下一個白色的身影,倚著垂柳望著天空。
即使黑暗中的白色是那麼絕望,飄散著亘古不變的憂傷。
他,還是永遠昂著高貴的頭。
明魂走上前去微微施禮,道:“王,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曦軒見到他有點驚訝,倚著樹幹的身體立刻站直,將身上的憂傷掩飾起來。
但有些東西是根本無法掩飾,就像他的白色永遠不能掩藏在這黑暗中一樣,他蝕骨的悔恨也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