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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每一次因失望,憤怒出手之後,他拖著一身傷痛回去都很後悔,懊喪自己不該為了一點點小事和他動手。
他也總問自己:何苦呢?壓抑一下自己的怒氣能有多難?偏偏就是很難!
“鬽,你從來沒叫過一聲師兄,但在我的心裡始終當你是我師弟。”他頓了頓,見夜鬽還是不說話,便很習慣地說了下去:“我很想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讓你如此討厭我……如果當年你肯告訴我你對洛紗的感情,事情也不會落得那樣的收場……我若知道你喜歡洛紗,一定會讓給你的……”
“為什麼?”夜鬽不太自然地問著。
“因為當年師父將你交託給我,我就該對你負責,怎麼能讓一個女人毀了你的一生……”
“我沒有。”夜鬽簡短而有力地回道,見明魂不解地看著他,簡單地解釋道:“我從來沒說過我喜歡她。”
“那你為什麼……”他一直以為夜鬽是因為喜歡洛紗才會嫉恨他,如果不是為了一個女人,他實在想不通是什麼讓夜鬽恨他入骨,無視他一次次努力的示好。
“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剛剛他說你背叛師門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因為受了我的牽連,被師父逐出師門嗎?”
“有區別嗎?”
“當然有,我始終想不通,你一向最得師父青睞,豈會因為區區小事便被逐。你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
夜鬽因過於急切的追問,牽動了傷口,忍不住一陣呻吟。明魂見此情景不由得一陣心痛難忍,慌忙為他的灼傷的傷口敷上些鎮痛的藥物。
“當年我因為洛紗之事將你逐出師門之後,追悔莫及。我受師父重託,即使你做錯事也是我管教不嚴之過,不該將你逐出了之……我想盡辦法找你,後來聽說你入了魔域,我更是後悔。
是我一時憤恨說錯了話,害得你五百年的苦修毀於一旦……為了彌補我的過失,我來魔域,希望可以在你身邊,挽救你。
你以為我總是救你要殺的人是和你作對嗎?不是,我是不想你犯下太多罪孽,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所以我盡我所能幫你。可你卻一再讓我失望,毒辣的手段讓我都為之動容。”
夜鬽的雙唇顫抖很久,才低低地叫了一聲:“師兄!”
這一聲師兄他等待了一千多年,但只要等到了,仿佛千年也不是那麼長。明魂笑笑道:“第一次聽你這麼叫,如果當初我們的關係不是那麼糟糕,恐怕也不會過得如此下場。”
他見夜鬽又不說話,自言自語道:“我廢盡了心機就只讓你開口說過四句話,想來真是笨得可笑……鬽,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讓你如此討厭我?”
夜鬽卻突然臉色一冷,乾脆地回道:“不能。”
轉身閉上雙眼,仿佛不願意再和他說話……
這樣的境遇明魂早就已經習慣了,尷尬的感覺都無從找起了。
見夜鬽睡去,他又無事可做,只好隨意地打量著夜鬽的房間。
屋內沒有多餘的擺設,一張石玉床散發著陰冷的氣息,估計是夜鬽為了快速增長功力才會特意選了這種極不舒適的寒床。
除此之外,僅有一桌一椅,不似常人放置正中,而是落於窗邊。桌椅均為白玉所雕,剛毅的線條體現著夜鬽的風格,只是白色看來和他有點格格不入。一向喜歡黑暗的夜鬽竟選擇如此潔白純淨的桌椅,真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想離去,獨自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景物發呆。想不到這裡看到的竟是他最愛的庭院,怪石嶙峋,蒼柏叢生,黑暗中別有一番蒼涼的韻味。
記得他每次在魔域感到孤單時,就會在這裡的怪石上坐坐,然後他就會覺得自己不再孤獨,這些怪石就像是一個人在這裡默默陪伴著他……
想不到夜鬽比他還會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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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 聖殿
王端坐在高高王位之上,陰冷的霸氣仿佛連這寬敞的聖殿都包裹不住。
“夜鬽,你的傷勢如何了?”
夜鬽躬身道:“好的差不多了,王還有什麼吩咐?”
“暫時沒有,你安心養傷吧。”王冷冷看了看明魂,問道:“那寒針果然刺到他了?”
“是,從他當時痛苦的表情看來,這針的確能破他的護體神功。”明魂答道。
王臉上不見一絲興奮之色,低吟道:“破他神功的不是那寒針,而是小雲……想不到他真的會出手,明知夜鬽是我的人,他還會出手……哼!神仙……”
明魂問言渾身一震,原來這一切竟是王的一個布局,為的只是試探曦軒對於小雲的情意是真是假,為什麼這試探連他都蒙在鼓裡。
王又問道:“他中了那寒針當真很痛苦嗎?”
“是,功力盡散。” 明魂恭敬地道“王,這寒針怎麼會如此厲害,似乎專門克制他。”
“不錯,是我專門為他制的。能克他一身烈焰的就只有這寒冰……”
王遲疑一下,忽然問道:“明魂,小雲在醫館過得還好嗎?”
“很好,若王掛念她,我這就去帶她回魔域。”
“不必了。正值神魔交戰之時,我不想她卷進來。還是凡間好,遠離痛苦和仇恨,即便有一天魔域毀了,也可以不受牽連……明魂,我出入魔域多有不便,你有空好好照顧她。”提起小雲,王陰沉的臉上多了很多憂愁和感傷。
“王不必擔心,在魔界她可能法力低微難以自保,但在凡間憑她的法力足以生存的很好。”
“那就好,只要她覺得快樂就好。”王深深嘆了口氣,起身道:“你們都下去吧。”
退出聖殿,明魂忍不住怒道:“鬽,是王授意你動手的?”
“是。”
“那你為什麼要說那些話?”他憤然質問道。
夜鬽深深看著他,反問道:“你自己不明白嗎?”
“我?”他忽覺一股寒意湧上心頭:“那些話也是王讓你說的?”
“是!我早就提醒過你,她是王的女人……王信任你的忠誠,不代表一個用情至深的男人不會對你心存芥蒂……幸好有人出手比你更快。”夜鬽說完,繞過他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你說她在聖殿上以死相脅的方法是我教的,這也是王讓你問的?”
“是……”夜鬽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收斂一下你的風流吧,受傷害的不僅僅是女人……”
頓時,明魂感到周圍的黑暗將他包裹得透不過氣,愛一個人究竟能有多麼瘋狂?他跟隨王身經百戰,出生入死,竟然會因一個女人被懷疑。
是王太過多疑,還是他根本不了解愛情……
第24章 優曇花開
赤著腳踩在皚皚白雪上,冰冷從腳趾漫過全身,舉首仰望蒼穹,白茫茫的雪花遮住了她的視線,遮住了只屬於她的陽光。
“不要再下了,不要再下了……”小雲用力地揮著手,想要揮開眼前遮住她視線的雪花。
想不到,大雪真的停歇了。最後一瓣雪花散落在她腳上後,柔和的陽光送給世界銀色的光輝,送給她久違的柔情,激起她刻骨銘心的思念。
她以為自己可以堅強地仰起頭,讓眼淚不流出來;可以笑著面對她的生活,做一個平凡而快樂的小妖;可是,原來頭昂的在高都沒有用,滾燙的淚水還是順著她凍冰的臉頰滴落雪中。
“軒……軒……你看得到我是嗎?你出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儘管回答她的只有寧靜,柔和的陽光,她還是要把藏在心裡的話說出來: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無情,你若無情,怎麼會每天都聽我咒罵,一字一句都記得清清楚楚;
你若冰冷,怎麼會看得到我每一次揮手,送給我溫暖的陽光;
你若無心,怎麼會總在我危險的時候出現……
我知道你在看著我,時時刻刻都在看著我哭,看著我笑,用一種無聲無息的方式悄悄的愛……”
她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隻修長的手迅速捂上她總是惹禍的口,阻止了她下面的感慨萬千。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少說點話不行嗎?”軒帶著點無奈和焦慮的聲音在她耳邊想起,恍然若夢……
當她發覺渾身不適的時候,才想起自己連呼吸和心跳都忘記了。扯開被捂住的口,大大吸了幾口氣,她才喘息道:“你怎麼還是那麼膽小如鼠。”
他微笑著拍拍她的背,幫她理順了呼吸,才回道:“你要是什麼時候變成啞巴,我的膽子就會大了。”
“你要是心裡沒有鬼,幹嘛怕我說?”
“你不知道流言是怎麼產生的嗎?你可不能信口開河,毀我名譽啊。”
她有點不滿地冷哼道:“我信口開河毀你名譽?就你還有什麼名譽可言?”
“你大喊大叫找我來,就是為了諷刺我?”
又來了,見不到他的時候腦海里是他在夜晚,一動不動地讓她依靠,在溪水便送她溫暖的陽光;
但是一見到他,就發現沒有人比他更加可恨,真想一腳把他踢會天上去。
這是為什麼呢?難道愛情就是這樣反反覆覆的折磨人……
再想想,這些折磨都是自己找來的,怨天尤人有點不太道德,心裡的怒氣也就平息下來,笑眯眯道:“我不是……我只想問問你的傷好點了沒有。”
見到軒別過臉不理她,接著陪笑道:“你嫉妒是不是?”
他仍然望著遠方,用一種虛無飄渺的聲音反問:“我不在乎為什麼要嫉妒?”
這樣明顯的拒絕讓她有點心寒,但她堅定地對自己說:心寒是因為冬天太冷的緣故。
她努力的吸氣呼氣,找回勇氣,繞到軒的面前,正視他深邃的眼眸。
“你為什麼躲起來不見我?”
軒再次低下頭避過她的凝視,悠悠道:“冬天記得穿雙鞋子……”
她看著雪地里凍得有些乏紅的雙足,酸澀從心底湧上鼻翼,淚水像溪水一樣流淌到她冰冷的腳趾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