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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夠了,她深深吸氣,對著如詩如畫的美景露出動人的笑顏。天空依舊是那麼藍,陽光依舊是那麼燦爛,她也還是從前的小雲。
笑著面對一切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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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金色的秋季已經過去,刺骨的寒風提醒著她又一個冰天雪地的寒冬即將到來了。
陽光明媚的清晨,小雲迎著朝陽用力地吸氣,吐氣,又指著天空罵道:“神仙了不起嗎?法力無邊就可以高高在上嗎?接受萬人膜拜,就可以自以為是嗎?
你這個自命不凡的神才該遭天打雷劈,口口聲聲救人危難,還不是自以為了不起,蔑視眾生。沒事就躲在天上照照鏡子,別真當自己無所不能……
裝作悲天憫人,好像是慈悲心腸,其實豬狗都比你有情有義,蛇蟲鼠蟻都不如你冷血黑心……”
罵到沒有力氣了,她才坐下歇了一會,對著溪水中的自己微笑,高傲的仰起頭。
這段日子以來,她每天一起來,就會在小溪邊罵上一會,等自己忘記了所有的不愉快,就開心的面對她的生活。
快樂和痛苦本來就在一念之間,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她的命運已經如此坎坷,有何苦為難自己?
正打算起身,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
“‘自命不凡’你罵了八十一遍,‘無情無義’你罵了九十九遍,你罵的不煩,我聽得都膩了,能不能換個有新鮮感的?”
輕柔舒緩的聲音讓她的心頭一顫……
她猛然轉身,見一個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後,白色的長衫像華山上萬古不滅的雲霧,縹緲天成,柔滑的長髮隨意散在身後,隨風飄著一陣陣暢然的幽香……
他的氣質有比詩畫還深沉的意境,捉摸不定,又令人不自覺地仰視和膜拜。
軒變了,不是初識時青衣素衫,溫文爾雅的打扮,但笑容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麼溫和,溫和得令人窒息。
她捨不得移開目光,唯一的希望就是這樣的相望能持續到天荒地老……
“你好像是不認識我了,需要我自我介紹嗎?”
“不用……”她慌忙移開視線,激動的心情平復了,才想起自己剛剛好像正在罵著某人,糟了!廢了!
“你的樣子看來有點像做錯事的小孩子。” 軒淡淡地笑道,目光流轉,還帶著一絲迷朦的霧氣。
“你都聽見了?”
她怎麼總是問這種白痴問題,人家不僅聽見了,而且還連每個詞說過幾遍都記得。
完了,一定是來報復的。她怎麼忘記了這人一向心眼小,愛記仇呢?
真是太失策了!
“我是神,當然什麼都能聽見。”
天下那麼多人和妖,說那麼多話,他都能聽見,豈不是要吵死了。
她深表同情道:“天庭一定很吵吧。”
“不是,我只能聽見我想聽的。”
“想聽的?”她撇撇嘴道:“你這人一定有毛病,居然喜歡聽挨罵。”
“總是聽到世人讚美的聲音,實在太膩了,聽聽你罵人,還真有點耳目一新的感覺,不過最近你的詞語有點貧乏,說來說去都是那麼幾句,我實在聽得無趣了。”他若無其事的答道。
“哼!下回我一定記得要多加一句‘挑三揀四’。”
雖然她臉上還裝作一副厭惡的表情,心裡卻暖暖的,飄飄的。如果她一直這樣罵下去,而他每天都會聽,那麼即使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也仿佛不那麼遙遠。
如果他能永遠耐心地聽她說每一句話,包括咒罵,那麼她就別無所求了。
軒輕輕在她面前揮揮手,喚回她飄遠的思緒:“氣消了沒有?”
“不消又能怎麼樣?打又打不過你,罵又罵膩了,就當我自己倒霉好了。”
氣可以消,付出的感情呢,怎能說放就放?更何況,此刻的他現在實在太吸引人了,將她的一池春水攪得洶湧澎湃……
可是說恨他,怨他又有什麼用?
傷痛不會因為訴說而減輕,更加不會因為怨恨而消失。
所以她只能堅強地仰起頭,不讓眼淚流下來。
軒無言地凝視著她,那眼神中有一縷她讀不懂的情愫。
她想在那黑玉般深邃的眼神中找到什麼,軒卻輕巧地移開目光,將臉轉向了她看不見的地方。
她真的很想看看他的表情,因為她似乎從他身上的某一個地方感受到淚水……
一定是錯覺,神仙不會有淚水。
突然的沉默,讓兩個人陷入一種尷尬的氣氛中。
僵持了很久,小雲堅持不住,打破沉默道:“你怎麼會出現?”
三個多月了,她經常在那條相遇過多次的路上等他,他都沒有出現。當她以為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他卻出現的那麼突然,又攪亂了她的心神。
軒唉聲嘆氣良久,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道:“我只是請你不要再罵了,天上所有的神仙都知道我薄情寡義,始亂終棄了。”
“那你就收了我吧,也省得給你找麻煩。”
他笑了笑,笑容還是那麼炫目:“我倒是想啊,不過我還擔心其他神仙說我做賊心虛,殺人滅口。”
她也笑了,很久都沒有如此開懷大笑了。
“笑的這麼開心,看來明天不會罵我了,我走了……”
小雲心頭一熱,戀戀不捨脫口而出:“別走……”
感到自己唐突,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很忙嗎?”
他點點頭,很認真地回答道:“是,我要回去給桃樹澆水。”
“澆水?這也叫忙?天界有你這樣不務正業的神仙,真是不幸,難怪妖孽橫行!”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天界最有正事,務正業的神仙,你信不信?”他問道。
“不信!”
軒收起笑容走近她,輕柔地拂開她被寒風吹在臉上的髮絲,用一種含情脈脈的目光凝視她的臉,柔聲道:“你瘦了很多。”
“啊?”她的心像被一種力量狠狠地撞擊了一下,淚水再也抑止不住了。
只好閉上眼,堵住即將流出的眼淚……
又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了,還是那麼清新。
但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第20章 此情難寄
天庭
金鑾殿後的花園裡,軒將瑤池的水一滴滴澆灌在魔域帶回的桃枝上,失神地凝視著隱隱仙氣中舒展的枝葉。
緩慢,沉穩的腳步聲一點點接近,他聽到了,卻沒有回頭,繼續看著晶瑩的水滴一點點順著鮮嫩的葉子滑落。
“還有時間弄花糙,你最近很悠閒嗎? ”話音中隱隱透著威嚴。
軒猶豫了一下,才緩慢地轉身恭敬施禮道:“啟稟玉帝,如今凡間朝綱不振,亂臣賊子橫行無忌,一場戰爭恐怕在所難免。臣以為此時正逢改朝換代之際,不適宜和魔界大動干戈。”
玉帝責備神色略有緩和,問道:“鏡月盞可有下落?”
“魔域綿延萬里,地勢奇險,找一個小小的鏡月盞實非一朝一夕之事,請玉帝再寬限些時日,臣會儘快想到辦法的。”他稍頓,抬頭見玉帝神色不悅,又道:“即便取不回鏡月盞,臣也會帶天兵平了魔域,決不容他們再為禍人間。”
“嗯!為天庭挑選天兵天將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臣已經物色到一批奇人異士,欲待他們在這場凡間的戰爭中建功立業,按功封神。”
玉帝滿意地點點頭,正欲離去卻被桃枝吸引了注意,難掩詫異之色道:“這可是蟠桃?”
“是,臣在魔域見到的,不忍見此聖潔之物淪落魔界,便種於天庭。”他仍舊恭敬地回話。
玉帝凝視著桃枝的眼神轉移到軒畢恭畢敬的神態上,終於忍不住嘆息道:“一定要君臣相稱?一定要刻意表現的如此疏離嗎?”
“天庭向來長幼有序,尊卑有別,臣深知陛下賞罰嚴明,不敢絲毫逾越。”
“好個尊卑有別……”玉帝的威嚴轉變成一種悵然,看著面無表情的軒,道:“軒,多少年你才可以解開心結,難道真要等著蟠桃開花結果?”
軒依舊垂首而立,忍下心頭一陣痛楚,回道:“陛下言重了,臣謹尊聖意。”
“謹尊聖意?你不了解我心所想嗎?”
“臣慚愧!”
玉帝黯然一笑,道“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是嗎?”他對著軒一直冰冷低垂的臉望了很久,悵然道:“罷了,隨你吧。”
玉帝走後,軒緩緩抬起頭,蒼白的手指緊握著手中盛著瑤池之水的紫晶瓶。是他一定要君臣相稱,一定要如此疏離嗎?當年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時候,高坐大殿之上的玉皇大帝可曾多看他一眼。
想起那個讓他第一次知道何為恐慌的日子,他的心依然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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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玉清殿,他見到太白金星正擺好棋盤等著他,不禁莞爾一笑道:“這麼有空?”
太白金星見他回來,起身笑道“是啊,看你今天心情不錯,過來討教一下棋藝。”
“心情好?什麼時候學會讀心術了,我倒是想討教一下。”
“讀心術倒是不會,不過剛巧看見你在花園為桃樹澆水而已。”
“澆水?”他還不了解太白金星,看見他澆水會如此急切地跑來找他。 “算了吧,你是不是聽見玉帝訓話了?”
“哈哈!我剛巧路過而已”太白金星絲毫沒有謊言被拆穿的窘迫,笑容滿面道:“說實話,還很少見你像今天這麼一言不發,什麼時候學會忍耐了?”
“你要是又想來挖苦我,就請回吧,我今天心情並不怎麼太好。”軒冷冷回道。
“當然不是了,我只是很好奇,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態度……”
軒打斷他的話:“你到底想說什麼,直接說重點。”
不是他不給太白金星面子,只是太白金星說話向來喜歡兜圈子,要是不打斷,他能兜到開天闢地的時候,搞不好連心酸苦澀的修行歷程都能再回顧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