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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偷瞄了一眼紅木的錦盒,單那錦盒就肯定很值錢,不知裡面的禮物有多貴重。再看那小童都穿得那麼體面,她就知道他們不是我得罪得起的,只能悄無聲息往後退。
“少莊主。”那髙壯的人走到年輕公子身前作揖,推她時的盛氣凌人蕩然無存:“在下陳閔,今日剛去過陸家拜會您,沒見到您,剛才正在犯愁,不想在這裡偶遇少莊主,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那位被成為少莊主的人抬抬手,臉上不見一點喜色:“陳大俠,您太客氣了!”
那人立刻一臉受寵若驚,換上一副諂媚的表情:“在下去陸家莊多次,均無緣得見少主,今日特備此厚禮,請您務必收下。”
“穹衣多謝陳大俠美意,禮物就罷了……”
穹衣,他就是陸穹衣?!
那豈不就是哥哥在信中提到的表哥?落塵頓時大喜過望,她找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了親人,興奮之情難以言喻,恨不能上去直接拉著陸穹衣去陸家找哥哥。
可惜人家還跟人說話,她只能忍了又忍,忍的心都要蹦出來了。
她原本以為陸穹衣會和那個陳大俠客套一會兒,沒想到,他拒絕了禮物便直接轉過臉來問她,“剛才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我,你哥哥是誰?”
我馬上答:“我哥哥是宇文楚天。”
他立刻坐正,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她一翻,道:“你是楚天的妹妹?”
她連連點頭。
不知陸穹衣吃驚不已,整個酒館裡的人要都因為這個名字沸騰了,就連站在他們身邊的所謂大俠也倒吸了口冷氣,驚到:“宇文楚天?!”
周圍也有人訝異道:“宇文楚天,可是兩個月之前連敗點蒼七劍的宇文楚天?”
“據說他是陸琳冉和宇文孤羽的兒子,陸老爺子的外孫……”
還有人說:“我還聽說魏蒼然破例收他為徒了……”
馬上有人反駁:“魏蒼然?那怎麼可能!魏蒼然從不收徒的,你肯定是聽錯了!”
“就是就是,更何況這宇文楚天可是陸琳冉和宇文孤羽的兒子,別胡扯了……”
甚至有人站起來,朝他們這邊張望。“我好像聽說他妹妹確實丟了,他正在到處找,不會真是這小丫頭吧。”
她也不管別人怎麼議論,問陸穹衣道:“前陣子我收到哥哥的信,他說在他陸家莊,我走了很遠的路才找到這裡,你能現在帶我去見他嗎?”
“噢?”他又打量我一遍,似乎還在評估她的話有多少真,多少假。
那位公子沒說話,他身邊的一位中年隨從靠近他,壓低聲音道:“少主,江湖險惡,不可不防。如今,宇文公子丟了妹妹的事情人盡皆知,難保有人藉此做文章……”
“我才沒騙人。”落塵從貼身的衣襟中掏出貼身保存的信箋,展開後拿到陸穹衣的眼前,“你看看,這是我哥哥寫給我的信,我才不是騙子呢!”
陸穹衣想拿過信去細看,見她死死抓著不肯鬆手,便湊過來掃了幾眼,頓時露出和煦如陽光的笑意,“果真是楚天的筆跡,你真的是落塵!”
“恩恩,可不就是我!你快帶我去找我哥哥吧。”
“好,不過,你哥哥已經不在陸家莊了,他去了蒼梧山。”
“什麼?!”她頓時小臉灰白,一顆雀躍無比的心頓時重重跌落,摔成了渣了。可是,轉念再想想,雖然她眼前這個人自稱是陸穹衣,別人也叫他少莊主,可是萬一他們是合起伙來騙她,也未可知。
“來,你坐這裡先吃點東西,吃過東西,我帶你回陸家莊。”
她還是遲疑,側目又看看他,他修身玉立,一襲純白長衫,質地極好,圖騰的繡工更是精細到了極致,他用的是純銀雕花的筷子,腰間的翡翠更是她從未見過的細膩潤澤,她還真從未見過這麼有錢的騙子。
陸穹衣被她狐疑的目光看得忍俊不禁:“我不會懷疑我在騙你吧?”
她眨眨眼,沒有回答。
他溫柔地牽了她的手,“你不用懷疑,我確是楚天的表哥,也是你的表哥。前幾日你哥哥收到消息,說你不見了,他立刻離開陸家去找你。你先跟我回陸家莊,我馬上讓人傳消息給他,讓他回來找你。”
小塵烏黑的眼睛轉了轉,今日這麼多江湖中人都在,即使他騙她,日後也有處可尋,想到這裡,她連聲應道:“恩恩,好!”
“來,過來吃點東西吧。”然後,他轉頭對隨從交代:“文律,多再加幾個菜,還有派人回莊裡準備一下。”
“是!”
文律出去安排,陸穹衣細心地招呼她吃東西。滿桌的酒菜隨便吃不限量,找到親人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她感動地看著陸穹衣,無意中發現他溫柔起來還真和哥哥有幾分相似,臉形,鼻樑和唇都很像……尤其對她笑的時候,和哥哥一樣暖。
她還發現陸穹衣有個習慣,看到不乾淨的東西總不自覺躲避,用的筷子也與別人的不同,好像是自己帶的。其實哥哥也有這個怪癖。他一見到不乾淨的東西秀氣的眉便會擰在一起,小心地避開。不過他從來不會嫌她髒,常常會用乾淨得一塵不染的衣袖為她擦去臉上的髒東西。他也和陸穹衣一樣,在外面吃東西必須帶著自己碗筷,可他從不會介意她的口水流到他碗裡。
發現了陸穹衣和哥哥的共同點,落塵對這個初次見面的表哥好感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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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陸穹衣帶她回了陸家莊。文律駕著馬車出了城,平穩地行駛在路上,她掀起帘子看窗外。
走了這麼久的路,第一次發現遠方的山是翠綠色,天邊的晚霞是鮮紅色。路邊原來生長著那麼嬌艷的野花……偶爾幾隻鳥兒纏繞著飛過,落塵盯著它們看了良久,嘴角不禁微微上揚,仿佛無限美好。
“渴嗎?”陸穹衣問。
她放下手中的帘子,咽了一下口水,真是挺渴的。
陸穹衣立刻將他砌好的茶倒上兩杯,拿起一杯遞給她。
她小心地接過,刻意不要碰觸到他,可手背還是不小心順著他掌心滑過。他的掌心是清涼的,不似哥哥那雙不論什麼季節始終都溫暖的手。從她很小的時候開始,每逢天氣轉涼,她最喜歡被他握住雙手,汲取他的溫暖……
唉!她的腦子裡永遠都拋不開哥哥。
茶香輕淡,色澤翠綠,霧氣繆繆,喝在口裡濃香掩住微苦,細細回味唇齒間留有甘甜……
“這是什麼茶?好香!”
“西湖龍井。”陸穹衣問道:“喜歡嗎?”
“西湖龍井?!”
“你要是喜歡,這些茶送你吧。”說著他從一個紅木的盒子裡拿出一個絹絲小包遞給我。
“謝謝表哥……”她小心翼翼接下來收在包袱里,哥哥以前最喜歡的就這種茶,可自從父母去世後他就沒再喝過。
他凝視著我,細長的眼睛裡竟然有和哥哥一樣的光彩。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傻笑著左看右看,正好看見陸穹衣腰間繫著一把攢玉長劍,他說話時雙手總會不自覺撫摸著他身邊的長劍,那劍鞘是純金打造,上面綴滿閃亮奪目的東西,晃得人睜不開眼,劍翹的尾端嵌著一顆圓潤的翠玉,尊貴無比“表哥,你的劍好漂亮!”
他露出一種你真有眼光的笑意。“這把劍叫無筽劍,被稱為‘天下第一劍’。”
“天下第一劍,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人才可以用的劍,對嗎?”
他笑而不語,又為她續滿了杯中的茶水。他的笑意就像這杯中的茶一樣,溫和,清雅,有種耐人尋味的柔和。
馬車停下來,她撩起帘子,高聳大門闖入視線。
鐵門上掛著的黑色匾額,燙金的四個字“無然山莊”大得在數里外看得清清楚楚,匾額旁邊的暗紋繁複交錯,無比莊嚴。足矣展現陸家不可動搖的地位。
陸穹衣扶著她下車,帶她踏著理石的甬道,走進莊嚴肅穆的莊園。
不知是否因為是深夜,陸家就如同一個黑白的水墨世界,望不到邊際的一棟棟樓閣環環圍繞,壓得人透不過氣。一處處嶙峋怪石,似巨獸在張牙舞爪。就連一池的蓮花,也都是毫無生機的白色,美得絕望。
涼風襲來,帶著柔柔的清蓮香氣,都能喚起人的哀愁。
再次回首,宏偉的鐵門在她身後轟隆隆關閉。
一個老人被人攙扶著湊到他們面前。他穿著一身墨色的錦緞,一雙眼睛有些渾濁,脊背有些微微屈著,手中把玩著一串玉珠,臉上雖掛著微笑。
“穹衣見過祖父。”陸穹衣在一個老人面前恭恭敬敬行禮,然後悄悄扯了扯她的手,低聲道:“小塵,快點叫外公。”
“外公!”她急忙準備屈膝跪下,誰知她剛要俯身,一雙乾枯的手指像鐵鉗一樣捏住她的雙手,“你就是小塵?”
“外公……”抬眼看著面前的老人。
他和她想像的完全不同,沒有正氣凜然的風姿,也沒有呼風喚雨的霸氣。
就僅僅是一個老人,深灰色的眼瞳里滿是失落,微黃的臉上皺紋並不是很多,但卻很深,尤其是雙眉之間,兩條深深的溝壑,融著一生道不盡的滄桑。
他伸手摸摸落塵的臉,“好孩子,都這麼大了!”
隨後,他又看向陸穹衣,問道:“楚天呢?還沒回來嗎?”
“楚天說他有要事要辦,等辦妥之後一定來探望您老人家。”
“哦!”他咳了一陣,旁邊幾個下人快步上前,有的扶住他,有的幫他捶背,手忙腳亂忙作一團。
陸穹衣見此情景,低聲吩咐文律些話。
因為聲音壓得低,她沒有聽清,只聽見外公喘著氣道:“穹衣,你先安頓好小塵,然後來我房裡……我有話問你。”
第七章 重逢何處(四)
那晚,落塵被陸穹衣安排在西廂的別院,因天色已完,幾個下人糙糙幫她洗漱整理一番,便將她留在了空曠的房間裡。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她無法適應,折騰到了天明時分,才剛迷迷糊糊睡著,就聽見院子裡的下人來來往往的腳步聲。
她探頭向窗外看看,只見幾個下人早已排好了隊等在門口,見她醒了,下人魚貫而入,把她團團圍在中間,從里折騰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