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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漫全身虛脫,一雙血紅的眼睛怨恨地瞪著她曾經最愛的哥哥。她身上的毒發作了,比起身上的疼痛難忍,她更難忍受的是心裡的痛。她想不到,他已經陰狠至此,連她都可以欺騙,都可以犧牲。

    他扶住她,以真氣幫她護住心脈,壓制住蠱毒,“你別怕,你還有救,你身上的蠱蟲還沒孕育成形,只要停服解藥,蠱蟲便不會危害你的性命。”

    “我不用你管!”她罵他,打他,把他的抓得全身傷痕,他一直沒有反抗,握著她的手臂,源源不斷耗費真氣幫她減輕痛苦。

    他越是隱忍,她越是憤恨,她甚至抓起劍來,刺他的手臂,他還是不躲。

    “漫漫,我知道你恨我。”孟饒說,“可我寧願你現在恨我,也不願看到你將來痛苦。你真以為他會因為你對他真情以待,就會對你心存感激,手下留情?!你錯了,但他知道我們是在利用他,他一定不會放過我們!他這樣人,只有死了才不會成為我們的威脅!”

    她失聲痛哭,哭得像個孩子。

    “漫漫,一切都會過去的,你會忘了他,會遇到真正對你好的人……”  

    她搖頭,拼命搖頭,“你這麼多年,可曾遇到過?你這麼多年,可曾忘了安柔兒?”

    孟饒閉上眼睛,啞聲道:“我就是不想你跟我一樣,才非殺他不可。”

    痛楚讓她全身抽搐,她只能不停地說話,才能暫時忘了痛楚,她斷斷續續低喃著,“哥,我從小跟著你在……不見天日的重樓長大,天天跟著你殺人,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看見他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還會笑,會哭,會心跳,會心痛,我才像個活人。你可不可以別讓他死?還有沒有辦法……能救他?我什麼都可以為他做,就算用我的命換他的命也行!”

    “如果你不是每次月圓之夜,都到處找他,逼他吃解藥,或許還有辦法,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

    這是孟漫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昏迷後,她一直在反覆說著:“我恨你,我恨你,如果他死了,我不原諒你……到死都不會……”  

    昏睡到了天亮,她身上的疼痛漸漸減輕,她才幽幽轉醒。她沒有多看孟饒一眼,一步一步走回夢儀樓。

    ……

    孟漫正伏在床上低聲抽泣,聽見門外響起月娘的聲音,“宇文公子,夢姑娘身子不太舒服,她說今天誰也不想見。”

    “我也不見?”宇文楚天問。

    月娘支吾了一陣,道:“是的,你若有事,明天再來吧。”

    “我現在就要見她!”

    月娘到底是沒攔住,宇文楚天直接推門而入,彼時,孟漫正好撩開帘子想看看外面的情況,正好看見宇文楚天快步闖入。

    她來不及擦拭的眼淚,以及蒼白憔悴的容顏,毫無遺漏地落在他眼中,一向冰冷的目光忽然多了一絲情緒。

    經歷了一夜的痛苦折磨和悲痛欲絕,此時看見他,看見他眼中的冰冷融化,她萬般滋味湧上心頭,淚水更難抑制。

    她收回手,輕紗幔帳落下,隔住他的眼神。他也沒有再逾越,站在帘子之外,垂手而立。  

    她垂下臉,擦去臉上的淚痕。心裡是灼燒的疼痛,她的嘴上還是冷硬如常,“你今天怎麼這麼有空,一大早就來找我?”

    他的聲音卻不似以往的冷硬:“昨天晚上,是你嗎?”

    孟漫微怔。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她是真不明白他問這個問題,究竟隱含什麼意思,但她知道一定有深層的意思。

    她的回答反倒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宇文楚天清了清嗓子,又道,“我記得昨晚你在我昏迷時,又餵我服了解藥,蠱毒緩解後,你說要扶我回去……後來曼陀羅的藥力發作,我完全失去意識,不記得發生了什麼。等我醒過來,你就已經走了……我想知道,你什麼時候離開浮山的,你離開的時候,可見過別人?”

    她沒有急於回答,細細琢磨他的話。

    以前,他每次毒發她都會找到他,逼他吃解藥,曼陀羅對他的影響力遠超過常人,他每次吃過解藥之後都會產生幻覺,看到很多不會看到的人,特別是等到曼陀羅的毒性完全控制他的思維,平時少要寡語的他經常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有時還會喊爹,娘,小塵,有時也會喊裘叔或其他人,最後沉睡不醒……  

    他說他昨晚服用解藥之後,看見了她,那應該是幻覺,可是,他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幻覺,是因為他心底深處,希望她在他身邊嗎?

    心中流過一絲溫暖,她嘴上還是冷嘲熱諷,“哦?你一大早就來找我,原來是因為醒來時看不到我,想我了?”

    “我來找你,只是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你以為發生了什麼?”

    他沉默不語。

    隔著簾幕,孟漫看見他的表情有些怪異,幾次欲言又止。能讓宇文楚天這種心冷血冷的男人猶豫不決,他所以為的,必定是難以啟齒之事。

    第十一章 浮云為孽(四)

    孟漫心念一動,便有所領悟,想到他會在幻覺中與自己做出難以啟齒之事,心頭又是一燙。

    “我昨天也吃了解藥,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她不點破,如果這是一場誤會,她寧願他誤會的更深。“既然我們都忘了,那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吧。”

    本就是欲蓋彌彰的說詞,再配上孟漫獨有的嫵媚與淡淡的憂傷語調,任誰聽到都會堅信他們發生過什麼。  

    宇文楚天沉吟良久,最終還是沒再追問下去。“那好吧,你不想說,我便不問了。”

    他半轉身準備離去前,又道:“噬心蠱的毒性遠非你想像,我勸你以後別再吃解藥了,否則就算你哥哥,也救不了你。”

    “你,你早就知道這噬心蠱會傷及性命嗎?”

    “嗯,大約半年多以前,我去過一次苗疆,在那裡我遇到一個善用毒蠱的苗族長老,他告訴我,我中的蠱毒已經無藥可解,只能聽天由命了。”他的語氣平淡清冷,就連談論性命攸關之事也像在談論別人的生死。

    孟漫卻沒他的冷靜,急急道:“不會的,你不會死,我一定能幫你找到解毒的辦法。”

    提起解毒的辦法,宇文楚天撫了一下額,似乎又回憶起什麼,“我記得你昨晚好像說過——你有辦法可以把蠱蟲吸引出來,可是真的?”

    吸引蠱蟲?這種方法孟漫根本不曾想過,更不會對他說起。她不由心生疑惑,宇文楚天以前服過解藥也經常有幻覺,醒來後從未追問過發生什麼事,今日他為何如此執著於此?還有,憑宇文楚天的堅毅性格,若不是有人趁他昏迷餵他吃解藥,他寧死都不會吃,這麼說,她昨晚離開後,確實有人陪在他身邊,確實發生過什麼。  

    那個女人又是誰?

    那個女人能想到吸引蠱蟲,必是懂醫術,難道是……雪洛?

    她又試探著問:“昨晚的事,你倒也沒完全忘記?”

    “……你先休息吧,我改日再來看你。”

    ******

    宇文楚天交代的事情,雪洛從來都是盡心盡力,絲毫不敢怠慢。所以在這艷陽高照,萬里無雲,難得一見的大熱天兒,雪洛頂著烈日陪落塵逛街,一逛就是三條街。

    落塵擦擦額心的汗,心中雖想快點賣完衣服回家,可雪洛拿給她的衣服都太過清涼,穿上這些衣服,她身上那些罪孽的痕跡昭然若揭。

    “這條裙子穿上一定很漂亮,你試試看。”雪洛百折不撓地拿著一條裙子向她推薦。

    她看了一眼衣領,立刻搖頭,“我不喜歡這個顏色。”

    雪洛又選了件更漂亮的衣服遞到她面前,她一看見那蟬翼般的薄紗,脊背就冒汗。

    “呃,雪洛姐,要不我們別買了,這些衣服都不適合我。”  

    “就算不喜歡,也總要買一件,我們再去別家看看。”雪洛臉上溫和的微笑絲毫不減,又拉著她去了另一家店鋪。

    正午時分,天更熱了,她以手帕拭拭額頭的汗珠,又拿起一件絹絲的長裙。這件還好,至少薄紗下襯了一層不透明的絹絲:“你看這件衣服多漂亮,你穿上一定更美。”

    “就它吧,不用試了。”

    雪洛連價錢都沒問,轉身對店主道。“我們要這件,包起來吧!”

    看雪洛如釋重負地長出了口氣,落塵也跟著鬆了口氣,跟在她身後在街人垂涎的目光下走出店鋪。

    雪洛這種女人,用完美兩個字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人漂亮,醫術高,廚藝好,性格更是溫婉可人,對感情堅定執著,看起來柔柔弱弱,竟然還會武功。每次她和宇文楚天一起練功的時候,輕曼的衣裙在空中飄舞,縹緲若仙,她真的是連仰望都望不見其的項背,連嫉妒都找不到藉口。

    她心神恍忽跟著雪洛沿街前行,一時沒注意雪洛驟然停住腳步,差一點撞到雪洛身上。落塵按著肩上被撞疼的傷處,額心的汗流的更急。  

    “雪落姐?”她剛要問發生了什麼事,抬頭卻見夢儀樓就在眼前,那燈紅酒綠,鶯歌燕舞的小樓前,一身清冷孤傲的宇文楚天越發顯得格格不入,也越發的引人注目。

    二樓的一扇窗被推開,孟漫略顯疲憊的容顏露出,她垂眸看著宇文楚天,虛無的一笑,一身寢衣潔白如雪,未梳理的長髮隨風飛舞,如緞如幕,若不是落塵親眼看見,她不相信孟漫也能有這麼動人心魂的柔美一面。

    月娘一臉熱情送他到了門前:“宇文公子,若是有空常來啊,我們夢姑娘對你可是天天等,天天盼呢?如今她身體不適,你可更要常來探望呀!”

    他抬眼看看二樓的小窗,清淡地應了一聲,隨手拿了一錠金子遞給月娘。

    一轉頭,他正看見雪洛悲傷幽怨的眼神。

    “雪洛?”

    “你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就是來這裡?來見她?”雪洛質問的聲音並不大,卻還是吸引了夢儀樓前往來的人,他們都是一臉的意興盎然,睜大了眼睛等著看負心漢逛jì院被捉jian的火辣戲碼,就連二樓的孟漫也笑彎了嘴角。

    不過他們都失望了。

    這場戲裡,沒有女人悲痛欲絕的責罵,沒有男人低聲下氣的哀求,有的僅僅是喧囂中最長久的靜默以對。

    雪洛仰頭看了一眼孟漫,又看看眼前的宇文楚天,什麼都不必再問,她扭頭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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