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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逃了,這是我的宿命。”

    “你……”他一陣劇咳,滿口鮮血噴出。

    她輕撫他的脊背,為他拭去唇邊的鮮血,“你休息一下吧,我幫你把傷口再處理一下。”

    那個午後,她為他重新包紮了傷口,又餵他吃下了噬心蠱的解藥。他服了藥以後,沉沉靠在她肩頭昏睡過去。

    馬蹄聲漸近,掀起漫天飛沙,不知是否死亡將近,蘭溪從未感覺心緒如此寧和,即便看見蘭灃擋住了她面前的陽光,她也不再有恨意,反倒覺得蘭族有蘭灃這樣的族長,是蘭族之幸,是九黎神庇佑。

    蘭灃跳下馬,站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看著她:“為什麼要逃?你明明知道這是必死之路!”

    “因為我就算死,也不想死在聖域,不想死在你身邊。”她低頭看看仍在昏睡中的宇文孤羽,“蘭灃,我再求你最後一次,放過他吧,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看來,你真的愛上他了!”蘭灃看了一眼被她緊緊擁抱在懷中的男人,儘管他想將他碎屍萬段,可他不會在蘭溪的面前這麼做。他不能化解她對他的恨,至少可以讓她不會更恨。  

    俯下身,他以指尖幻化出一團紫光,光團飛向宇文孤羽的身體變消失了,蘭溪驚慌失措地想阻止,只聽他冷然道,“這是千愁盡。我不殺他,但不能讓他記住聖域的秘密。”

    蘭溪立刻從驚慌變為驚喜,“你的意思,你會饒他一命。”

    “嗯,你帶他走吧!”他的聲音聽來很遙遠。

    “什麼?!”她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追殺你們,就是為了讓你知道:只要我不放手,你根本逃不過……”

    蘭灃走了,縱馬狂奔而去,他的背影在殘陽下,偉岸依舊!

    就是從那一刻起,她不再恨蘭灃了,他當年奪走了她的自由,如今已經還給她了。她重獲新生,而他卻要背負著丟失聖物和放走聖女的罪名留在聖域,繼續走那條艱難又孤獨的路。

    ……

    宇文孤羽的傷勢很重,蘭溪悉心幫他調理了三個月才恢復如初,但他失去的記憶卻被千愁盡封印,他想不起自己是誰,也想不起自己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更想不起他曾經有個深愛的女子,所以他無可自拔地愛上了照料他三個月的蘭溪。  

    她原本想告訴他真相,幾次話到嘴邊為成言,她以為不求一生一世,只偷一點幸福就好,可幸福越來越多,她便貪心,直到宇文孤羽向她求婚,對她說:“不管我失去的記憶中有什麼,我都不想再去尋回,你才是我最愛的女人,我只想和你重新開始我的人生!”

    她被感動,也被蠱惑,她開始貪心地想牢牢抓住這份幸福,即使明知代價是無盡的苦楚。最終,她的懲罰還是來了。五年的恩愛生活之後,陸琳苒帶著兒子尋來苗疆,宇文孤羽一見到她,記憶便衝破了千愁盡的封印,想起了一切。

    她知道他去意已決,沒有挽留,只是百般懇求著他把女兒留給她。他當時沒有說什麼,可幾天後她從心碎的夢裡醒來時,發現女兒失蹤了,她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女兒的下落。

    失去愛人的痛她還能承受,失去女兒的痛讓她徹底崩潰,她每天像個瘋子一樣見人就抓來問,可沒人能給她答案。

    有一天,她正半痴半傻在旁人的指指點點裡盲目地到處走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大隊的人馬,她好久才找回思緒,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蘭灃還是那麼氣勢恢弘地站在天地間,高大的身軀擋住她眼前的世界,就像她七歲時認識的他一樣。

    不知何故,她哭了,面對著他哭的像個孩子。  

    他又抱她上馬,帶著她回了聖域。他站在九黎神面前對整個蘭族宣誓:他會守護她,一生一世!她是蘭族唯一的夫人!

    大概是她已憔悴得不成樣子,沒人認出她是蘭溪,蘭族的人對她頂禮膜拜,喚她夫人。她俯視腳下的九十九級台階,絕望地笑了,若是從前,她寧願從這祭台上跳下去都不會嫁給他,但現在,她不能,她還沒找到女兒。

    那晚,楹花落了滿地,雨滴跌碎在花瓣上,一地的殘花,一地的淤泥。

    她躺著床上,任由他脫盡她的衣服,任由他的溫落在她冰涼的肌膚上,任由他近乎瘋狂地衝進了她的身體,占有了她……

    眼淚沒入長發,她不是哭泣自己被不愛的男人占有,也不是哭泣宇文孤羽再不會帶她逃離這裡,她只是思念,思念她的女兒,還有那個讓她愛過,痛過,依然無悔的男人。

    之後,她被他囚禁在華麗異常的牢籠里,像個最美麗的木偶,每天麻木地躺在床上任他予取予求,想著自己的愛人,自己失蹤的女兒。她以為她會這麼被他折磨到死為止。

    兩個月後,她懷孕了。她憐愛地觸摸著自己的小腹,許久沒有的笑意爬上眉梢。蘭灃向來冷硬眉宇也難得一見地柔和,眼中甚至凝了淚光。  

    認識他十幾年,他第一次對她說了許多話。他說,他不能幫她找到走失的女兒,只能讓她再擁有一個可以轉移思念的孩子,這是他唯一能想到讓她快樂的方法。

    他說,蘭族已經兵臨城下,他決定和聖域共存亡,他會讓人護送她離開聖域,以後她徹底自由了。

    他還說,這兩個月是他一生最快樂的日子,他此生無憾……

    七日後,他讓人送她離開硝煙瀰漫的聖域,在夕陽下,她看見他站在祭壇上,一身孤寂。她咬咬牙,調轉馬頭,在聖域的大門合上之前,又回來了。

    含著熾熱淚水,她走過九十九級石階,走到他面前。

    “蘭灃,我不會離開你,你是我的丈夫,是我腹中孩子的父親。”

    她以為就憑蘭灃的個性,一定會戰到流盡最後一滴血,沒想到他選擇了投降,此後,他接受朝廷的冊封,做了一個有名無實的侯爺。

    她問他:“為什麼!”

    他道:“我死很容易,可你怎麼辦,孩子怎麼辦,還有全蘭族的人怎麼辦?我只有活著才能有機會再建聖域。”  

    第十七章 愛已成殤(三)

    可惜,蘭灃還沒來得及重建聖域,便病逝在齊國的蘭侯府,留下蘭溪和他們的女兒浣泠。

    故事講完了,龍甫遙望天際,嘆道:“你娘是個很可憐的女人,也是個很幸福的女人。”

    落塵贊成地點點頭,遇見蘭灃這樣的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幸福。

    她相信娘親是愛蘭灃的,如果不是因為從小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她應該早就會愛上蘭灃,可從她願意回到聖域和他同生共死開始,她就放下了所有的恨……

    落塵在焦慮中等待了一天一夜,沒有等來宇文楚天,卻等來了一個讓整個客棧,乃至整個小城都沸騰的消息——宇文楚天在陸家莊公然承認他是夜梟的殺手,紫清真人正是被他親手所殺。

    彼時落塵正準備關窗自,剛觸及窗棱的手猛地僵住。他居然承認了?為什麼?為了孟漫嗎?除了這孟漫,她再想不出還有誰能讓他違心地承認。

    無聲開窗,她細細聽著樓下的“知情者”口沫橫飛地講述起當時的情景,分明是幾經輾轉的消息,被他說得像是身臨其境一般。  

    原來,幾乎所有江湖中有所名望的掌門都在昨日齊聚陸家莊,只為弄清楚宇文楚天到底是不是殺紫清真人的真兇,可不知為何,耀光派的人卻未出現。

    午後時分,宇文楚天孤身一人出現在陸家莊,起初她對所有的質問矢口否認,直到陸家的人將孟漫帶到他面前。她不僅全身是傷,鮮血淋漓,周身所有的穴位上刺著尉遲家的細細密密的毒針,針細如髮,淬了劇毒,讓人痛不欲生……

    原本國色天姿的孟漫只剩一張淒楚無比的臉,鬢角的髮絲凌亂不堪,往昔絕美動人的面龐此刻盡然污泥,唇色泛著灰白,眼神空洞,目若懸空。

    那目光只有落在宇文楚天的臉上是,才忽然多了一絲情感。宇文楚天毫不顧忌眾人眼光,上前探視孟漫的傷勢,

    看出孟漫中毒已深,命懸一線,他便毫不猶豫承認了自己是夜梟中人,還承認他殺了許多武林中人,就連紫清真人也是他殺的。

    講到此處,有人不解,“他為什麼開始不承認,看到孟漫就全都承認了?不管真兇是不是他,他都不該這麼輕易承認。”

    “可能是他看見自己心愛之人為他受苦,心中不忍吧。”  

    “這麼十惡不赦的罪名,只因為心中不忍就承認了?!”

    眾人無從回答,畢竟他們中沒有人親眼所見。可是落塵心中明白,宇文楚天一定是不想孟漫再受傷害,他就是這樣的人,自己承受什麼都沒關係,絕不會讓別人為他承受。

    “後來怎麼樣?”有人又問起,口沫橫飛的人又再繼續講。

    宇文楚天承認了所有罪名,各大門派的人自然不會輕易放了他,各大門派高手將他團團圍住,陸穹衣也觸動早已布置好的機關,天羅地網一瞬間將他包圍其中。

    很顯然,下面將是一場惡戰。整個客棧鴉雀無聲,都等著聽關鍵時刻,落塵深知宇文楚天內傷外傷皆為痊癒,功力大減,絕不可能是這些人的對手。緊張中,她只覺雙目眩暈,扶著窗棱才勉強站穩,繼續聽下去。

    陸家莊的確經歷了夜場惡戰,然而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宇文楚天突然釋放出毒霧,之後,各大門派中突然有人倒戈,與突然沖入的夜梟殺手裡應外合,將與各大門派廝殺成一片,血染陸家莊。

    而宇文楚天正好趁亂帶著孟漫離開,至此下落不明。

    “各大門派中的弟子為何倒戈?”  

    “這還用問,他們本就是夜梟的殺手,潛伏在各大門派中間。”

    “夜梟真是太可怕了。”

    有人又問,“你們說,這宇文楚天真是夜梟中人嗎?”

    “很有可能,我聽說孟漫就是夜梟中人。”旁邊又有人接話,說起了宇文楚天和孟漫之事,“孟漫是宇文楚天的摯愛,全江湖誰不知道。聽說以前孟漫是只賣藝不賣身,宇文楚天曾在夢儀樓不惜黃金萬兩想要買下孟漫一夜,孟漫一笑傾城,分文不收。從此後他就是孟漫唯一的入幕之賓,我想宇文楚天一定是中了夜梟的美人計,才會心甘情願為夜梟做事。不過,能擁有孟漫這樣的女人,為誰做事都無所謂啊!”

    眾人大笑。

    落塵再不願聽這些不堪入耳的話,合上窗子,隔斷所有的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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