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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這一切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難以承受,真的沒有。她甚至不恨他,只是清白之身,只是一念之差的罪孽,比起他們相依為命的感情,有什麼錯是不可原諒的。

    “沙兒,你的記憶要慢慢恢復,不能心急。”蘭夫人為她倒了杯寧神茶,“來,你先喝點藥,休息一下,養養神。”

    渙沙推開藥,“娘,我想見……宇文楚天,我有話要對他說,你知道他在哪嗎?”

    “他在清凝寺,我現在就派人去找他來。”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

    *******

    綠樹叢中的千年古寺,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幾株菩提樹高高直立在院牆邊,雖已是深夜了,看上去還是那麼蒼翠。

    一位高僧得知她求見,特意迎出寺門問明來意,聽聞她想見宇文楚天,便婉言謝絕道:“宇文施主在裡面清修,不方便見客,施主請回吧。”

    “大師,我是他的妹妹宇文落塵,我有幾句很重要的話想對他說,說完就會走,不會打擾他的清修。”

    高僧思索許久,最終還是將她請入了後院。

    悠遠的木魚聲從後院的禪房中傳來,一聲一聲,像是天空的浮雲一般,無影無形,又萬年不散。

    她恭然道:“多謝大師,有勞大師了!”

    “不必客氣,宇文施主在裡面,請便吧。”

    大師離開後,渙沙一步步走上石階。石階並不高,她卻走得格外疲憊,每一級都像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終於走完了最後一級,她站在門前,幾次抬手,終因空蕩蕩的木魚聲而放下。

    忽然,伴隨著紅色漆門在“吱呀”聲中開啟,宇文楚天從裡面走了出來,一身素色的青衫襯著禪房中香火的塵煙,有種出塵脫俗的味道。

    看見她,他似乎並不驚訝,也沒有詢問什麼,只安靜地等著她開口。

    “我都想起來了。”她故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即使音調有點發顫,“娘給了我千愁盡的解藥,我已經想起過去了。”

    聞言,宇文楚天小心地觀察者她的神色,試探著問。“你都想起什麼了?”

    “你所謂的‘做了一件不可原諒的錯事’……”

    宇文楚天頓時面無血色,緊抿的嘴角在細微地抽搐,眼底溢滿了深切的悔恨。原本,她還有一絲懷疑,或許那不是記憶,只是一場夢而已,畢竟他是她的哥哥,不該做出這樣的事,所以她來了,想聽他親口承認。

    然,此刻,他悔恨的表情已經給了她答案。

    她很想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那麼做?他為什麼會說她不是他的妹妹?是事實,還是因為一時情難自控,隨口說的。

    可她沒問,不管答案如何,除了讓宇文楚天難堪之外,毫無意義。

    “你怪我嗎?”他問。

    她輕輕搖頭,望著他,她不怪他,心裡更沒有一點的怨恨,她只是心口很疼,為他,也為自己。

    他似乎很開心,情不自禁將她抱住懷中,緊緊擁住:“小塵,你終於肯原諒我了。”

    這一聲最熟悉的輕喚,久遠的像是前世。

    忽然有一些記憶的片段被這樣的擁抱和呼喚勾起,也是這樣的深夜,也是這樣微寒的風,他也是這樣抱住她,問她:“你還在怪我嗎?”

    不同的是,他身上浸染著刺鼻的酒氣。

    她輕輕推開他,“你喝醉了,我去給你打點水,洗洗臉。”

    他突然又從背後抱住她,雙手像鐵鉗一樣箍住她的腰,滾燙的唇落在她的後頸。“小塵……”

    她渾身發抖,掙扎間腿碰到了桌子,伴隨著桌子的搖晃,蠟燭滾落在地上,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她被他抱上了床。

    天地一片黑暗,她什麼都看不見,努力睜大眼睛,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只覺得身上的人很重,壓得她心口很疼,疼得無法呼吸。

    ……

    “怎麼了?”宇文楚天見浣沙的臉色驟變,輕輕觸摸她的額頭。“頭痛嗎?”

    她努力按住額頭,想要阻止後面的畫面在腦海中出現,那段記憶卻像cháo水般湧來,無法阻止。

    記憶中整個過程,她一動沒動,咬著嘴唇沒發出一點聲音,任由酒醉的他予取予。

    ……

    她仰頭,眼前的男人近在咫尺,她卻感覺越來越模糊,而她記憶中的人反而越來越清晰。

    她又記起一個冬天,天特別冷,她站在山頂,獨自看夕陽西下。

    背後突然有人抱住她,淡淡的竹葉的清香,他的鼻尖貼著她的臉頰,唇落在她的下顎,“在等我嗎?”

    她的身體很涼,他的懷抱很熱,熱氣非但沒有驅散她的冷,反而將她身上的冷氣逼入骨fèng。

    她扯了扯他摟在她腰間的手:“飯菜涼了,我去給你熱熱。”

    他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淺淺摩挲。“你也涼了,我先給你熱熱……”

    陽光沉沒了,世界又變成了黑暗,她害怕黑暗,因為黑暗中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他的眼神。

    ……

    “小塵,你沒事吧?”宇文楚天關切地詢問。

    她搖頭,緊緊握住拳頭,讓手指不再顫抖。

    他說過:他在心裡偷偷愛著一個人……那種感覺很苦澀,就像面對這太陽……每天都能仰望卻得不到。明知是一個渴望而不可及夢,卻寧可長眠不醒……

    他說過,她是他的鏡花,水月。

    有些錯誤,若只是一時衝動,情難自控,她能原諒,但如果是他把她的寬容當做了軟弱,一而再,再而三,甚至變本加厲,將她逼得無路可逃,即便她不恨他,她又該怎麼面對他,怎麼面對她腹中帶著原罪的骨肉,怎麼面對陸穹衣——即將娶她的男人。

    或許,她選擇死亡,不是恨,而是在逃避。

    有些話她本不想問,現在不得不問清楚了。“你真的愛我麼?愛到不顧倫常?”

    他忽然笑了,“倫常?天良?它們在哪?你見過它們長什麼樣子嗎?”

    浣沙再也無言以對,明明清晰的是非對錯,在她心中漸漸模糊。

    第四章 忽然之間(四)

    一陣女子嬌媚的笑聲從天而降,緊接著一襲紫色的人影飛身而至,就像一縷輕紗,輕輕飄飄從夜空飛落。

    借著微亮的光,如暗夜一般的身影漸漸顯露出來。

    令人不敢逼視,一襲紫衣臨風而飄,長發如瀑被高高束起,青色髮帶隨風而飄,美艷如仙,出塵而立。

    只是那雙熟悉的眼睛,讓她心生寒意。她認出這女人是孟漫,就是那個差點殺了宇文楚天的蒙面女人。

    “說的好,說的真好!”孟漫一邊說,一邊鼓著掌,舉手投足見萬種風情。“在這樣的清靜之地,口出如此狂言,也只有你宇文楚天膽敢如此。”

    宇文楚天深吸了口氣,看了看天色,冷然問道:“他到了嗎?”

    “還有半個時辰。”孟漫說著,用一雙媚眼瞟了她一下:“我本不想打擾你,可我擔心你再跟你的寶貝妹妹糾纏一會兒,會把該做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

    宇文楚天猶豫了一下,道:“我先送她回去。”

    “不如你去做你該做的事,我幫你送你的寶貝妹妹。”孟漫見宇文楚天質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立刻滿面笑意:“你放心,我明白她對你有多重要,就是借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傷她一根頭髮。”

    “好吧,路上小心些。”

    *******

    孟漫將浣沙送回蘭侯府,一路上並未說話,不停催促著車夫快點趕路,手指還不自覺攪動著衣襟,似乎在擔心著什麼。

    剛到府門外,她便急著離開,浣沙忍不住叫住她。“孟姑娘,宇文……呃,我哥哥他今晚去做什麼事?我看你好像很擔心他。”

    孟漫思慮一下,道:“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不知道,就不用擔心,不用掛念。”

    “他是不是又要去和人決鬥了?”不論他們發生過什麼,他到底是她的哥哥,她對他的關心和擔憂好像是一種本能。

    “別問了,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不知道,有時候更沒好處。

    她一整夜想的都是宇文楚天去做什麼,是不是又去找人決鬥,是輸還是贏,雖然她不停安慰自己,他的武功是江湖公認的“天下第一”,可江湖中的又有多少世外高人,誰又能預料。還有,他損耗的內力是否完全恢復了?

    好容易熬到天明,她正想去打聽下宇文楚天的消息,明心慌慌張張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

    “大小姐,蕭家來人了……蕭老將軍帶了兵馬來,把咱們侯府圍起來了。”

    “蕭潛的父親?”渙沙大驚,來不及細想,跑出帳房。

    蕭潛的父親蕭愈,朝中的三朝元老,武將出身,執掌軍事大權,處事向來獨斷專行,上至當朝天子,下旨文武百官對他均是敬畏有加。

    今日為何突然帶兵包圍蘭侯府,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宇文楚天出了事,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前廳。

    渙沙來到前廳,只見蕭愈正襟危坐於正堂,一臉粗獷的鬍子遮去了半張臉,與那一雙睿智的眼睛極度不協調。他正和蘭夫人寒暄,言語間並未提及宇文楚天。

    一個奉茶的侍女走到門前,渙沙攔住她,接過她端著的茶,茶香輕淡繚繞。

    她端著茶輕移蓮步,進了正廳,上前施了一禮謝道:“蕭伯父,請喝茶。”

    蕭愈接過茶,緩緩用杯蓋撥著茶葉,看著她道:“潛兒這孩子就會打仗,和我一樣是個粗人,有時候有個行差踏錯的你們還要多包涵包涵。”

    蘭夫人即刻陪笑道:“蕭將軍言重了,是沙兒不懂事。”

    “唉!我這兒子從小就活在刀光劍影里,十歲跟著我上戰場,十五歲做前鋒,十八歲便帶兵,練就一身鋼筋鐵骨,面對多少敵人都沒皺過一下眉,受多重的傷,都能一笑而過。偏是遇到你家渙沙……算了,提起我就生氣,一點不像我的兒子。”

    蘭夫人道:“依我看他倒是與蕭將軍一樣,是性情中人!”

    “上次回來,潛兒興匆匆準備了幾天的……”蕭愈頓了一下,吹了吹茶霧道:“禮物,倒是沒有帶回去,可魂也沒帶回去,終日愁眉不展。後來,一聽說邊關緊張,就非要去請旨出征,一副不要命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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