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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塵連夜把一件新衣fèng完,睡下時已經天亮,所以睜開眼睛時已過午。

    她迎著正午的陽光推開窗,看見宇文楚天站在她房門外,青灰的長衫垂地,與天空一樣的顏色,一樣潔淨得一塵不染。他的表情沉靜淡然,若不是在聽見她開窗的聲音,回頭看時臉上多了驚喜,她一點也看不出他在等她。

    “你醒啦?“見她醒了,他直接推門而入:“你總算醒了,我等你好久了!“

    “等我?你找我有事啊?”她明知故問。

    “好久沒逛集市了,我想帶你出去逛逛。”

    “我今天有點累。”她刻意甩甩酸麻的手臂,有氣無力地揉揉眼睛:“我還要睡會兒,明天再去吧。“

    “別睡了!走吧,出去走走……最近胖的我都背不動了。“

    “真的?“她摸摸臉,緊張地捏捏自己的腰,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

    一定是她最近太好吃懶做,真該出去走走!  

    ……

    宇文楚天帶著她去鎮上最熱鬧的一條街閒逛,在落塵的記憶中,這個北齊不知名的邊陲小鎮久經戰亂踐踏,民不聊生。在寒冬臘月里幾乎渺無人煙,僅有的幾間孤零零的店面,都是門庭蕭索。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裡的一切與她走的時候完全不同,熱鬧的集市熙來人往,各種名貴的玉器店,兵器店,還有做工精美的繡坊比比皆是。

    “這裡怎麼變得這麼熱鬧?”她問。

    “半年前,北周攻占了這裡,不但把無家可歸的流民都安頓在這裡,還允許兩國在這裡通商,所以這裡很快就繁榮起來。”

    “哦?難怪,這裡有這麼多的奇珍異寶賣……咦?”她訝異地看著眼前不斷有笑聲溢出的小樓,門上清晰分明地寫著三個字“夢儀樓”。她正好奇,這棟小樓為何會與她初見孟漫的小樓有相同的名字,就見月娘嫵媚的腰肢輕擺著從裡面迎出來。

    “宇文公子?你說說你,平時不來找我們夢姑娘也就算了,今日總算把你盼來了,卻又帶著這美貌的姑娘,這不是成心讓我們夢姑娘嘔血嘛!”  

    宇文楚天冷冷道:“我只是路過。”

    “路過?!哦,既然路過,那就上去坐坐吧,夢姑娘早就沏了上好的龍井等你呢。”月娘說著,伸手就要拉扯他,他更快一步,拉著落塵退後一步,避開月娘的手。

    “不了,我還有事!你幫我轉告夢姑娘,她的茶我喝不慣,讓她請別人喝吧。”

    說完,他拉著落塵離開。

    離開夢儀樓很遠,落塵還忍不住回頭看,“哥,她說的夢姑娘,就是孟漫嗎?”

    “嗯。”

    “夢儀樓為什麼會搬到這裡?”這裡雖說比以前熱鬧些,可到底是個邊陲小鎮,繁華也是有限。

    宇文楚天看出她的疑惑,低聲告訴她:“夢儀樓是夜梟與買家交易和打探消息的場所,分店遍布天下,孟漫便是樓主。這裡是兩國交界,往來的人多,最適合打探消息,所以孟漫時常來這裡落腳。”

    落塵抬眼笑了笑,“也最適合打探你的消息,是吧?”  

    “……前面的玉器店不錯,進去看看吧。”

    他牽著她的手走進一個玉器店,在琳琅滿目的各色珍寶之中,他拿起一枚翠綠的玉鐲,幫她戴在手腕上。“喜歡嗎?”

    她淡淡搖搖頭,取下來放回原處。

    “那你想不想選點什麼送我?”他又問,語氣充滿期待。

    她還沒開口,店主忙熱情地招呼道:“一看姑娘就是眼力非凡,我這裡可是有件至寶,保證姑娘喜歡!”

    說著店主小心翼翼地從裡間捧出一個錦盒,在她面前自信滿滿地打開。裡面放的是一塊深紫色通透無暇的美玉,雕琢成一條氣勢磅礴的怪獸,似龍非龍,似麟非麟,那色澤和形態倒真是透著幾分詭秘。

    “這種玉出自深海,百年不遇,正配得上公子這把無雙的寶劍,姑娘以為如何?”

    “在劍上掛這種東西多俗氣!”她瞥了一眼,偷偷附在宇文楚天耳邊道:“不如我fèng的劍穗雅致,是不是?!”  

    他贊同地點頭,“我們再去別處看看!”

    ……

    逛了一下午,他們也沒選到一樣合適的東西,街邊幾個凍得瑟瑟發抖的小販在賣著雜物,他們拿著連一個銅板都不值的貨物在每個經過路人面前晃動,滿眼都寫著期盼別人回眸的渴望。

    一個老人佝僂著挺不起的背,顫抖著手將幾個桃木雕的護身符伸到落塵面前:“姑娘,買個護身符吧,保平安的……一個銅板一對。”

    “這能保平安?挺好看的!”她從老人手裡接過兩個,桃木上還有黑節,雕刻得也非常粗糙,一看就是出自他那雙蒼老而皸裂的手。

    可不知為什麼她覺得這護身符比剛才的紫玉美得多。宇文楚天見她意興昂然,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交給那個老人。

    老人哆哆嗦嗦伸手,猶豫一下又縮回去,有點失望地搖頭道:“這一對就送你們吧,祝兩位能一生平安,白首偕老。”

    她笑得眼睛都睜不開,嘴都合不攏,“白首偕老”,她喜歡這句祝福!  

    宇文楚天將銀票塞在老人手上,特意囑咐幾句:“這銀票是真的,你去任何一個錢莊都能兌換成黃金。收好,千萬別丟了!”

    “這,我這東西不值錢。”

    “可她喜歡……”

    ……

    青石的長街上鋪了一層薄雪,因為走的人多了變得光滑如冰,她挽著他的手臂故意走的很慢,很久。

    等回到家裡時,時辰已經不早。

    一進院子,一支飛鏢以極快的速度飛向落塵的臉,宇文楚天一伸手接住飛鏢,折斷後從裡面取出一封信箋。

    匆匆看了一眼,他又眉頭緊鎖,“我回房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不等她說話,他已經回到自己房間,緊緊閉上房門。

    其實,信箋上面的字她看到了,只有簡短的幾個字:“今夜子時,他會現身夢儀樓,機不可失。”

    那一瞬間她的腦海像是一片空白,又像是被無數個念頭撕扯。她想去抱著他,求他不要去;她也想過以死相脅,讓他在仇恨和妹妹之間選擇一個更重要的;她甚至想去跟他說,我愛你,因為她害怕再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  

    當一切瘋狂的想法都沉澱之後,她逐漸冷靜下來。他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會放棄,她更不該逼他放棄!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到廚房煮一碗麵,端去他的房間。

    她推門進去時,他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衣,正在擦拭著他的劍。

    “哥,現在就出去嗎?”

    他點點頭,見她捧著一碗香噴噴的面,雙唇微動,沒有說話。

    她將面放在桌上,拿出新做好的衣服在他面前展開。

    “這件衣服是我三年前就想要送你的,可惜還沒做好你就離開了……我改了很多次,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他沒說話,靜靜地站在她面前。

    她幫他解開黑色的夜行衣,露出半裸的胸膛,條條傷疤縱橫交錯,寫滿他從不說出口的傷痛。對有些男人來說,傷疤是輝煌和殊榮,可對他來說這就是一條條愧疚和羞恥,已經潰爛到心裡的自責。

    所以,他今天一定會去的!

    為他脫下夜行衣,換上她做好的白色長衫,仰起頭正看見他望著她,眼中如浮山的雲霧,朦朦朧朧,又有欲蓋彌彰的晦暗,一時間她像是被他蠱惑,忘情地伸手觸摸他胸前的傷疤,手指順著每一條疤痕輕移,明顯感受到他異乎尋常的心跳……  

    她的手指轉到他心口時,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拖住她的腰將她帶到他身前,唇與唇近在咫尺,幾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溫度,澎湃的激情在身體裡蔓延。

    她緊張地閉上眼,可他只在她額頭上輕吻,便放開手……

    “護身符你帶上,保平安的……”她從懷裡取出護身符給他戴在胸前,然後一顆顆為他系上衣扣。

    “吃了面再走吧……這是長壽麵!”

    今天是他的壽辰,她本想給他一個驚喜,看看他大喜過望的笑容,可此時此刻什麼驚喜能讓他笑得出?

    他低頭把面吃得一口不剩,便起身出門。

    這樣的生離死別,他由始至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第十章 桃花初綻(五)

    在宇文楚天離開之前,她說:“哥,我等你,等到你回來為止。”

    他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我天亮之前還沒回來,陸穹衣會來接你回陸家。”  

    “我等你,等到你回來為止!”她重複了一邊,語氣平靜而堅決。

    “……”他加快了腳步,走進黑夜。

    落塵逼自己不要去想任何的可能性,就和往常一樣,坐在他的房間靜靜等待。他的書桌邊放著一本無名的書,她隨手翻開,上面的字跡她認得,是裘叔的筆跡。裘叔在書里記載了他所研究的各種奇毒,其中記載火蓮和曼陀羅的一篇,極為詳盡全面,她逐字逐句細細地讀。

    原來火蓮與曼陀羅不僅相剋,而且相生,曼陀羅原本毒性不強,最多會讓人頭暈目眩,或是看到一些幻像而已。可一旦曼陀羅遇上火蓮,毒性會劇增百倍,輕則讓人產生幻覺,迷失心智,癲狂發瘋,重則會讓人經脈盡斷而死……

    無月之夜,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雪,鋪天蓋地,房裡的燈火被風吹熄,天地一片黑暗,連潔白的雪花也融入了黑暗。

    ……

    凜冽的大風雪絲毫沒有影響夢儀樓的生意,夢儀樓依舊熱鬧非常,笑聲籠罩在一片紅燭搖曳之中,夢幻旖旎,飄飄然彩帶輕舞,樓上的姑娘軟聲細語,纖腰如弱柳扶風,手中的香帕嬌柔的揮在空中,散著縷縷暖香。

    夢儀樓是三層獨棟樓,中央是長梯,左右兩邊有欄杆和長台,入門的玄關頂掛上綴滿了飄帶和風鈴,人一走過,帶動極輕微的一陣氣流,風鈴便會在飄帶的舞動中響起清脆悅耳的聲響。

    風鈴無聲無息中,宇文楚天一身孤冷走進夢儀樓,身上的冷意比外面的風雪更讓人想打冷戰。月娘一看見宇文楚天,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見,揮著手中的帕子忙上去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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