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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所有的殺招都被宇文楚天滴著血的劍隔開,沒有傷到她分毫。
就在宇文楚天抱著她衝破重圍,施展輕功掠上半空之時,四把匕首從不同的方向,劃破雨絲飛向他們,速度快得驚人。
閃避的反應還沒從大腦傳到她的四肢,宇文楚天已經用劍擊落了四把飛刀,與此同時,劍鋒筆直地刺向飛刀she出的叢林。
可不知為什麼,當他看清手持飛刀的黑衣人身形時,他的劍忽然頓住,接著劍鋒一轉,劍在空中畫出一道極美的弧線後,刺向另一個黑衣人。
正在他劍鋒偏轉的一瞬,叢林中又she出一柄飛刀,因為飛刀來自浣沙背後的方向,宇文楚天的視線被她遮住,所以沒法準確的辨別方向和速度……
他只能快速抱著她轉身,用身體幫她擋住了那把飛向她後心的匕首。
刀鋒穿透他的左肩,刺入對面的樹幹。
與此同時,三把劍分別刺入他的左腹,右肩,和右腿……
宇文楚天按著右腿半跪在地上,摟著蘭浣沙的左手依然沒有鬆開。
其實,他不是沒有辦法打落最後一把飛刀,但他不想賭。就算有萬分之一失手的機會,他都不會去用她的生命賭。
“既然來了,為何不敢現身?什麼時候連見我都要藏頭露尾!”宇文楚天對著前方的一片密林冷笑道。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黑衣蒙面人單足而立,從天而降,她如同暗夜使者般,長發飛揚,黑色的夜衣難掩姿色,黛若遠山,目似流星,朱唇微微上揚,帶著魅惑般深深刺入人心。就好似冰冽幽泉,料峭寒風中的一株傲人雪梅,百花凋零,唯她一枝獨秀,剎那芳華。
剛剛動手的那些黑衣人一見了她,立刻躬身退後。
“都是些廢物。”黑衣女子瞪了他們一眼後,緩步走近她們:“宇文楚天,你終於出現了,我還以為你打算躲一輩子呢。”
“我沒躲!我只是不願意見我不想見的人!”他可以將“不想見”三個字咬的很重,同時看了一眼黑衣女子。
“哦?”女人挑挑眉,瞥了一眼蘭浣沙,陰聲道:“給她殺了這個女人!”
她的手下剛要舉劍,宇文楚天立刻將蘭浣沙摟在身邊,聲音滿是陰森的殺氣。
“孟漫!你敢動她一下試試看!”
那叫孟漫的黑衣女子乾笑了兩聲:“就憑你?你內力受損,又身負重傷,我看你自身都難保了吧?”
“那你就讓那些沒用的廢物試試看。”宇文楚天摟緊浣沙的手臂不自覺多了幾分力氣。
“你少跟我裝英雄了,我要殺你易如反掌。”
“你不會殺我。”宇文楚天勾唇一笑,那一笑當真是魅惑眾生。“你捨不得殺我。”
“你還是這了解我。”孟漫笑了,伸手從衣服里取了一個瓶子丟給他,之後又附在他耳畔,輕聲道。“想知道誰買通夜梟門殺了你父母,就回來找我吧。”
“你查到了?”
“是的,”她瞥了一眼他懷中的渙沙,笑得更加嫵媚。“是一個你意想不到的人。”
第三章 此情難寄(三)
孟漫帶著黑衣人離開之前,隨手將兩個小瓶丟在浣沙面前,“這是曼陀羅的解藥。”
曼陀羅?不正是火蓮的克星?
浣沙急忙拿起解藥,正欲問清楚怎麼使用,孟漫已經不見蹤影,而宇文楚天騎來的馬也倒在了血泊里,毫無氣息。
此時此刻,她除了扶著宇文楚天離開,別無選擇。即使她也不知道以他的傷勢,他究竟還能走多遠。
夜已深沉,雨未停歇。
浣沙扶著受傷的宇文楚天在泥濘的糙地里跌跌撞撞前行。她早已不知道哪裡是家,也不知哪裡是路,只能朝著一個方向,不停地走,摔倒了,爬起來,再繼續向前走。穿過了樹林,又是一個山峰,她累得實在走不動了,只好躲在一塊勉強可以避雨的大石後,找些樹枝簡單擋一擋,避避風寒。
宇文楚天穿的是黑色的衣服,在黑夜裡根本看不到血跡。當她撕開他的衣服,摸索著他的傷口,才發現摸到哪裡都是濕濕粘粘的血。
她以為自己已經累得沒有力氣哭了,可是一摸到他身上溫熱的血,眼淚竟控制不住,不停地流著。
宇文楚天似乎聽到她的哭聲,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聲音低啞道:“別哭!我沒事,死不了的。”
她心裡安穩些,用滴著水的袖子擦擦眼淚,打開孟漫丟下的小瓶,裡面都是些白色的粉末。這個時候也顧不得研究這是不是毒藥,全都塗抹在他傷口上。
她見他背上的肌肉一緊,身體一顫,忙問:“很痛嗎?”
他的聲音有些微弱,氣息也開始散亂:“我能抱你一下嗎?”
沒有任何的思考和猶豫,渙沙伸手擁住他微顫的身軀,才發覺他的身體冷得讓人發寒,他身上的血順著她的手指一滴滴落在地上,像極了夢中那個垂死的男孩兒。
黑暗的雨夜,像是夢魘中的場景出現在眼前,她感到頻臨死亡的恐懼滲透她的肌膚,流進她的血液。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這麼抱著你……”他仿若夢中囈語的呼喚,讓她更加害怕。
“宇文楚天,你不能死,”她真的怕他會死,將他抱得更緊,“你再堅持一下,我去找人救你。”
他卻用盡最後的氣力握住她的手,乾裂的嘴唇已經泛白,蒼白的臉上,唯有眼神還是不變的情深。“別走,你聽我……好好說……幾句話吧。”
“你想說什麼,說吧,我在聽。”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真的從來沒喜歡過孟漫,但她對我有情有義,甚至為了救我不顧自己的生死……我不看著她死……無動於衷。”
她當然看出他剛剛手下留情,才會讓那個叫孟漫的女人有機可乘,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解釋那些無所謂的事情,只一味地點頭。“我相信,我相信。”
“答應我……”他輕撫著她的長髮,摸索著拭乾她臉上的水珠。“別再去想過去,過去不管發生過什麼……都過去了,忘了,是件好事。”
“好,我答應你。”
宇文楚天笑了笑,又將她擁入懷中。“我不能再守護你了,等蕭潛再回來,你別再拒絕他,有他在你身邊,我才能安心地走。”
為了讓他堅持下去,渙沙緊咬著雙唇忍下內心陡然升騰的慌亂,用力點頭。“不,我不答應,我只要你活著,好好守護我!”
“你還是一點都沒變……”毒一點點侵蝕他的神志,他的喘息聲越來越模糊,夜風吹在他濕透的衣服上,身體抖得像風中的殘燭。她想給他點溫暖,無奈外面的樹枝都是濕的,根本無法點火取暖。她只好脫下他們濕漉漉的衣服,摟著他顫抖的身體,用身體去溫暖他的冰冷。
他滾燙的氣息吹拂在她頸項,指尖輕撫過她柔軟的腰際,一陣陣陌生的熱流在相觸的肌膚間蔓延。
宇文楚天忽然將她抱緊,力量大得讓她承受不住向後傾倒,被他強健的身軀壓在地上。
荒山野嶺,衣不蔽體,她不禁有些害怕,尤其是當宇文楚天托起她的臉時,她在他迷離的眼神中讀到了一種男人最原始的熾熱。
“你知道麼,這些年,”他說:“我真的很想……你。”
她被嚇得懵了,忘了拒絕,也忘了放抗,傻傻地看著他的唇越來越近,她幾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不穩的微弱。
溫潤的唇落在她的唇角,她眼前的一切仿佛轟然炸開,她也被炸得粉碎,忘記了反抗,忘記了思考,只睜大著驚慌失措的眼睛,望著他越吻越深情,越吻越熾熱……然後,她的身體仿佛被征服了一般,竟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渴望,渴望著他永遠這麼擁抱著她,不要放開。
雨仍未停歇,落在熾熱的身上,更顯冰冷。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猛然回神。
“不要!”她大喊著推開他,“宇文楚天,你!你怎麼可以……”
她嚇得渾身發抖,拼命用身邊的濕衣服遮住身體,逃向大雨里。
看著渙沙逃命一樣逃離他,宇文楚天愧疚地十指緊握,傷口撕裂般地疼痛,被他強行用真氣壓制住的毒氣瞬間沿著血脈蔓延全身,最後,一口漆黑的鮮血從口中噴出,濺在地上。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就這麼死去,死對他來說是最好的解脫,不用再去恨,也不用再去愛。
可他是個男人,他不能允許自己不負責任地逃避。
即使如行屍走肉般生不如死,即使每逢月圓之夜都要一刀刀割開自己的血脈,讓身體和心靈的渴望隨著血液流失,即使他日日夜夜在自責里咒罵自己的無能,他也必須活下去……因為,他還有沒做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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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竹窗外,雨後繁花初綻,鬱郁芳香。
紗帳內,人仍在昏睡……
渙沙坐在床前,輕輕用手指撫平他端秀的眉宇,他還活著,幸好,他還活著。
幸好,她在慌亂中誤入了這個小村莊,
幸好,這個不知名的小村莊裡,人們都很熱心,
幸好,這裡住著一位如仙子般脫俗的神醫雪洛,幫她救了宇文楚天。
否則……她不敢去想。
“你在這裡,會打擾他休息。”冰冷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
渙沙回眸,只見一位白衣勝雪的女子站在她身後,即使她的懷中提著採藥的籮筐,也如同出塵的仙子般雲淡風輕,雪白的羅裙罩著雪白的紗,腰間繫著飄舞的緞帶,一頭墨發,只在鬢角處點綴著顆顆微小卻又圓潤的珍珠。
臉上依舊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冷。她就是雪洛,人如其名,寒若落雪。想起當雪洛看見村民們匆匆忙忙抬來的宇文楚天,看見他紫黑色的傷口,渙沙至今還心有餘悸。
所以,既然“女神醫”說會打擾,她完全不敢反駁,悄悄為宇文楚天掖好被子,擦擦額邊的汗,退出房外。
正是午後陽光最烈時,渙沙在門外徘徊,不時踮起腳向窗內張望宇文楚天的反應,見他睡得很安穩,心緒才能安穩。
她從未試過如此惦記一個男人,莫要說他的生死,哪怕只是一個痛苦的神情,一個微微的蹙眉,都能讓她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