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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你屁股還疼麼?”他盯著羅瀟,嘴裡問的是十萬瓦亮度的高大燈泡。
“疼啊,怎麼了?”如果不是礙於羅瀟在這裡,高洋真想用手去摸摸自己的屁股。
“那你寫完材料就回家休息吧,我們先走了。”話還沒說完,程硯拉起羅瀟的手就往門外跑去。
僅剩的兩個加班小職員目瞪口呆地看著老闆在他們面前上演了“私奔”戲碼,辦公室里只剩下高洋怒罵的聲音。
明天,這個樓層的人們一定會有個信息量極大的早晨。
拽著羅瀟一口氣衝進自己的車裡,程硯還是不肯鬆開自己的手,他用一隻手啟動了車子,用一隻手繫上了安全帶,用一隻手倒檔又轉動方向盤倒車……劇烈跑動後他粗重的喘息伴隨著手忙腳亂的動作,原本一絲不苟的頭髮也變得有些凌亂,幾根髮絲翹立在額頭上,偏偏讓人覺得更加生動又可*了起來。
羅瀟就看著自己的手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樣,被某人抓過來抓過去,偶爾還要換換左右手,終於,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好玩麼?”
程硯戀戀不捨地又握了一下她的手,輕輕地鬆開了。
“美麗的姑娘,你想去哪裡?今天我剩下的時間都是你的。整個海城最美的風景也都會是你的。”
羅瀟默默甩掉自己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慢慢地說:“先找地方吃點東西吧,我有點餓了。”
嘿!姑娘,不解風情這個詞兒就是為你創造的吧,這明顯是私奔的配置啊,花前月下才是妥妥的,你居然只想去吃東西。
程硯深深地看了她幾秒,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最美好的花前月下屬於故事裡那些熱*風花雪月的男男女女,而他們兩個,一個喜歡在遊戲穿著素雅的女裝執筆而立,一個喜歡穿著袈裟橫杖妖魔,一個熱*左右權衡背後黑人,一個喜歡直來直往也不介意步步為營。在遊戲裡,他們就是一對奇妙的配對,在現實里,他們……也正常不到哪裡去。
既然已經是一對奇葩的配對了,那就別學著別人的套路了,談自己的戀*,讓別人肝兒疼去吧。
“好,我請你去吃好吃的。”
幾天之後,伴隨著凌空重新回到了踏破空虛,原本四分五裂的幫會,漸漸又有了起色,沒有了高端的裝備,也沒有了肝膽相照的兄弟,千軍踏破只能不甘心地交出了幫主的位置,從此離開了這個遊戲。
至於蝶舞傾城……為了報復去死去死團,為了讓踏破空虛成為全服第一大幫會,這個姑娘極其有魄力地籌劃了這一次的事情,想同時搞臭三個幫會——一鍋端,絕世滅天還有去死去死團,為此,她投入了大量的財力,甚至在兩個幫會裡都安插了釘子,可惜,光是她的野外追殺計劃,就徹底以失敗告終。即使花掉了幾千塊錢,她還是沒有打散這個小小的一鍋端幫會,反倒是她自己,如今沒有了千軍踏破的庇護,凌空立刻把她踢出了幫會,她要面對的,是浩氣盟和惡人谷兩大幫會的追殺,不知道她能撐多久。
不過是個遊戲,偏偏有人在裡面做起了稱王稱霸的夢,偏偏有人玩起了勾心鬥角的伎倆,偏偏有人以為自己能夠一手遮天。
玩家不是NPC,他們隨時可以退步抽身,也隨時可以堪破謊言。
君不見,那些以為是“遊戲”就可以隨心所欲的人們,只會被遊戲狠狠地玩上一把。
☆、疼痛
對於羅瀟和許清卿來說,四月剩下的日子只是平淡又略顯忙碌,除了一個要受到某人妖的電話騷擾,一個要在遊戲裡被無限尾隨之外。
妙卿先是進了個副本隊伍完成了日常副本的任務,又看到世界上有人9=1找奶媽,於是去打了個十人副本,接著又去了黑龍沼做完了陣營日常,從早上的八點多到現在已經到了午休時分,哈士奇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時刻跟在粉嘟嘟的七秀後面,如影隨形。
就算妙卿下線整理插件,爬上來再一看,哈士奇還是又呆又二地等在那裡。
陸巍然啃了口饅頭,又喝了口水,榨菜一包要吃一天,喝水比吃鹹菜還要省錢。
連著兩天整晚沒睡,他一直強撐著精神跟在妙卿的後面,每一次睡魔來襲,只要看見那個人,就覺得精神十足。
陸巍然幸福地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愛情的力量吧。
今天,似乎和過去的幾天沒什麼不一樣,但是,其實真的不一樣。
因為,某個脾氣不太好的女孩兒終於忍無可忍了。
[附近]妙卿:一槍見血,你到底想要怎樣啊?給句準話行麼?
[附近]一槍見血:(表情欣喜)你終於正臉和我說話了!
……為什麼和他說話總會產生關注點的偏差?好像和咩咩咩相處的時候沒有這個問題啊?
許清卿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個不存在的蘿莉羊咩。
[附近]妙卿:嗯,我和你說話了。
[附近]一槍見血:你不生我氣了?(表情大哭)獅虎!
[附近]妙卿:我早就不生氣了,別叫我師父,咱們都是早期的玩家,我擔不起這個稱呼。
[附近]一槍見血:(表情可憐)你一直不理我(表情大哭)我一直跟在你後面,你一直不理我(表情大哭)
[附近]妙卿:不理你?!我覺的有些話我們要說清楚,這一個多月,我和你一起下過副本麼?我見了你就跑麼?
[附近]一槍見血:沒有
[附近]妙卿:我讓別人追殺你了麼?
[附近]一槍見血:沒有
[附近]妙卿:我在陣營戰裡面給你下黑手了麼?
[附近]一槍見血:沒有
[附近]妙卿:那你還想怎樣?
[附近]一槍見血:你不理我(表情大哭)
[附近]妙卿:我真夠了!到底怎麼算理你?
[附近]一槍見血:每天和我一起下副本,和我一起刷戰場,對我很好很好……
[附近]妙卿:我那是對“咩咩咩”!一個軟萌小白的妹子!你丫不是男人麼?你憑什麼要求我對你一個男人這麼好?
一個男人……
陸巍然看著屏幕,沉默了,手裡夾了榨菜的饅頭早被放在了一邊,因為寫程序熬紅的眼睛裡原本欣喜的光芒又迅速湮滅了。
[附近]一槍見血:那你叫我jú花啊!每天都可以叫我jú花啊,jú花一起去打架,jú花一起去看風景……
[附近]妙卿:一槍見血,你能回答我麼?我為什麼要找你去做這些?我覺得我們最好的狀態就是做點頭之交的網友,我沒興趣對一個男人在遊戲裡如何親密,我也沒興趣一直圍著你轉。
可是,我喜歡你啊,我想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在網絡上,就算只看著系統設定的小人兒我也很開心,很開心。
陸巍然的嘴唇有些顫抖,面對妙卿這樣的說法,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茫然……難道道歉之後,他們也回不到過去了麼?
也許到了這個時候,他才依稀發覺,那場莫名開始莫名結束的欺騙,到底給了他一個怎樣的結局。
如果妙卿真的願意給他來個三刀六洞該多好,如果時間能倒流該多好,如果……
[附近]妙卿:一槍啊,這個遊戲七秀遍地走,五毒多如狗,比我會加血的有的是,比我會PK的也不少,比我會賣萌的更多,你要裝備有裝備,要技術有技術,不管多好的七秀五毒,你都能招來。你根本沒必要在我身上花費時間精力了,我只是來玩個遊戲,有三五個同性好友已經很滿足了。
換句簡單點的話來說,就是……哥們兒,我不需要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附近]妙卿:其實當初咩咩咩那件事兒我沒放在心上,遊戲而已,大家尋找快樂的方式不一樣,我對男的和女的在態度上肯定會有區別,我對一個不熟的人真的不會付出什麼熱情,就這樣。
這句話,換個意思就是……咱倆不熟啊,不熟啊。
看見這兩段話的時候,陸巍然的手猛地握成了拳頭又慢慢鬆開,雖然平時大大咧咧有點缺根筋,但是他又不傻,怎麼可能看不懂對方的意思。
你的付出,別人不需要。
你的期待,別人給不了。
你的感情……
呵呵。
屏幕上,騎著馬的天策頂著頭頂兩根酷似天線的翎羽,一動不動。
遊戲外,年輕熱血的大男孩,第一次嘗到了甜蜜之後鋪天蓋地來的苦澀味道。
拿著紅色大扇子的七秀也騎上了黑馬,漸漸遠去。
午休時間,只有一個人的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室里,許晴卿勉強用一隻手操控著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遊戲角色,往常輕巧無比的按鍵,按下去的時候沉重地像是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她沒有哭,真的沒有。
有鐘錶滴答滴答的聲音,它迴蕩在寂靜的房間裡,卻不能浸透女孩兒臉上帶著涼意的微笑。
不是看不透,不是聽不懂,不是猜不到……只是所有的酸澀,都抵不過她心裡冷靜的權衡。
生活不是遊戲,現在攤開說明,是解脫了對方……
也解脫了自己。
正巧此時,電話響了。
許清卿拿起來一看,臉上真的面如寒霜了。
“清清啊,我是媽媽啊,這個周末有空麼?有兩個很不錯的小伙子,我們定在香格里拉見一面怎麼樣啊?”
又來了,自從自己上了大學開始,這是第幾次?還是第十幾次?身價上億的單身女孩兒……真是一塊讓人迫不及待的肥肉啊。
其實在父親去世之前,自己心裡的母親已經先死去了吧?
連疼痛都會讓人麻木,這樣的親情,比一槍見血的喜歡更不靠譜!
“你又要給我找後爹?還一次兩個,口味夠重的呀。”許清卿終於徹底撕破了自從發現母親出軌後自己苦苦支撐的遮羞布,“怎麼,你的第二任丈夫也得了絕症了?找下家的速度這麼快真的好麼?”
她不想再忍下去了,就這樣吧,什麼亂七八糟的感情,都他媽的見鬼去吧!
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了婦人驚慌憤怒的尖叫。
許清卿直接把手機砸爛在了房間另一側的牆角。
一槍見血……這樣的妙卿……
呵呵。
[幫會]一筐小桔子:窩要帶一個書包,裝薯片,可樂,果脯,巧克力~~\(^o^)/[幫會]夜夜笙歌:再拿個包背點衣服,回來的時候可以裝點綠城的土特產。
[幫會]一筐小桔子:窩拿不過來⊙▽⊙[幫會]夜夜笙歌:有我呢,沒事兒,咱隨便拿[幫會]一碗洗腳水:咳咳[幫會]夜夜笙歌:小姨您也隨便拿!想拿多少拿多少!
[幫會]一碟蘿蔔乾:狗腿的讓人不忍直視。
[幫會]一碗洗腳水:昨天大師兄說他和蛋蛋也去綠城。
[幫會]一雙紅蘇手:我確定了!我也去!
[幫會]一碗洗腳水:哎呀,這一下子就是十幾號人了,跟妙妙說一下,別接站了,咱們訂好酒店自己去吧。
[幫會]一碟蘿蔔乾:就是,不然大神和妙妙太麻煩了。
[幫會]一筐小桔子:⊙▽⊙窩跟著你們走就行了~[幫會]一筐小桔子:⊙▽⊙窩叫了妙妙,妙妙號在人不在~[密聊]一筐小桔子:溫油美膩的妙妙~[密聊]一筐小桔子:善良可愛的妙妙~小桔子召喚了半天妙卿,都沒有獲得任何的回應。
[幫會]一筐小桔子:一直不在⊙▽⊙[幫會]一碗洗腳水:算了,大概吃飯去了。
[幫會]一筐小桔子:不對!窩有種不好的預感!妙妙的手機打不通!妙妙一定出事了!小姨,快給大神打電話!快!
這一天,羅瀟一直到了深夜,才打通了許清卿寓所的固定電話。
第二天,她買了最早的機票飛回了綠城。
只剩下抱著一堆約會計劃黯然神傷的某個男人。
事後,一碟蘿蔔乾非常好奇地問一筐小桔子,她怎麼會有這麼神奇的預感……
[幫會]一筐小桔子:⊙▽⊙因為jú花一直在好友頻道發瘋啊。
一鍋端的qq群里,一筐小桔子發了幾張截圖:[好友]一槍見血:找一個最愛的深愛的想愛的親愛的人來告別單身一個多情的痴情的絕情的無情的人來給我傷痕諸如此類的傷心情歌,某個“失戀”的傢伙發了近百條,看得一鍋端的姑娘們目瞪口呆。
[幫會]一碟蘿蔔乾:╮(╯Д╰)╭確實瘋的不輕。
夏初桔抿著嘴笑了,剛剛妙妙和jú花的對話,是屬於他們自己的秘密,兩個不愛密聊的傢伙,真讓人操心啊。
☆、依靠
直接回到綠城的行為看似瀟灑,可是羅瀟為了許清卿,險些連實習證明都沒有拿到,一個多月來在事務所的種種表現都化為了泡影,從機場到許清卿家的短短路上,她打了不下二十個電話,有設計師的斥責,有教授的埋怨,還有岳玥的恨鐵不成鋼。
教授甚至暗示她,如果她不能獲取設計師的諒解,取得優秀的實習評價,那麼保送研究生的事情,難度上就會加大了。
羅瀟沉默了幾秒,給出了答覆:“教授,您費心了,這個事情,我儘量。”
她的臉上寫滿了疲憊,凌晨四點起床趕飛機,為了不讓程硯麻煩,她在飛機快起飛的時候才給他發了簡訊。
程硯只能看著手機苦笑。
在羅瀟這種女人的心裡,愛情似乎永遠比不過友情,見色忘義這種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她身上,反過來的可能性倒是極大。
沒辦法,誰讓你愛上了呢。
如果不是這種擔當,自己又怎麼會輕易心動?
大半夜都沒睡著的許清卿起的晚了點,拎著包打開房門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氣喘吁吁的羅瀟。
她愣愣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摯友,只覺得一股暖流在心房處奔湧向四肢百骸,裹挾走了所有的無助和孤寂。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