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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睨了她一眼,踱步至石案前,親手拿起了懺悔書,待打開一看,入眼是不甚工整的梅花小楷,但很快就被起首的“小舅舅”三個字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其實,喬桐無非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場,既然母親改嫁了,那麼沈墨便是她的小舅舅,她絕對不會做出任何目無尊長之事,也盼著段家人能夠善待母親。
而沈墨根本沒有看懺悔書上的內容,直接將手箋合上,那雙幽眸驟然微冷:“重新寫!”
喬桐:“......”她也是有脾氣的!
奈何,在沈墨的凝視之下,喬桐打算小事化了,大不了就當做是練字了。
前院絲竹鑼鼓喧天,庭院中卻是鳥鳴啾啾,小姑娘只是張了張嘴,一想到沈墨將來的造化,她覺得與他來硬的很不明智,外祖父時常告訴她,識時務者為俊傑,就算不與段家人同流合污,她也不能和段家對抗。
“小舅舅.....過幾日是花朝節。”言下之意,她委實無暇“懺悔”,更是不知道要懺悔什麼。
沈墨一眼就能看出喬桐的小心思。
如今還執意喊他舅舅是麼?
她還念著蕭長恆?
沈墨雙腿修長筆直,又往前邁了兩步,高大的身影瞬間擋住了喬桐面前的日光,手中摺扇抬起,內心深藏已久的暴戾,最終只是借著一柄摺扇發泄了出去。
喬桐又被敲打了一下。
對此,她是很有意見的。
饒是沈墨如今是她名義上的小舅舅,但也只比她年長了五歲,小姑娘打小就是嬌生慣養,自尊心上受到了小小的創傷,她一鼓作氣:“我母親現在是侯夫人了!小舅舅你....還得我母親一聲阿姐,你不可打我!”
沈墨一怔,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倒是想起了陳年舊月里的時光。當初時候,剛去段家的喬桐,也是這樣嬌蠻性子,看著溫順乖巧,實則狠起來,也是只張牙舞爪的刺蝟。
沈墨似乎輕笑了一聲,對喬桐的話置若罔聞,他能感覺到她跳動不安的心跳,還有因為慌亂而煽動的眼睫。沈墨覺得,他一定是著了魔障了,如此寵她,卻是換來那種下場,即便事到如今,還是想試一次,他這輩子所求的東西不多,真正在意的沒有幾樣,偏生面前這清媚狡猾的小女子讓他肖想了無數個歲月。
少年頎長的身段靠近,身上是不知名的薰香,口吻帶著戲謔,與尋常冷漠的樣子截然不同,他說:“喬桐,你欠我的,我會一筆筆要回來。”
要說起盛京幾位貴公子,易連城是妖冶的美,歐陽慍則偏向陰柔的美,而沈墨則是完完全全是男兒本色的俊美。
被他如此近距離的盯視著,喬桐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很想問清楚,她到底欠了沈墨什麼了,卻見沈墨已經站直了身子,視線掃了一眼石案上的手箋道:“明日段家認親,你是新侯夫人的女兒,理應到場,去什麼花朝節!”
喬桐:“.......”
***
終於到了吉時,炮竹響徹了將軍府大門外的整條巷子,段青山神采奕奕,因著常年征戰之故,身段修韌挺拔,比同齡的男子偉岸的多,他理了理胸前的大紅綢花,對冀侯道:“歐陽兄,勞煩你了。”
堯大將軍沒有兒子,加之婚事操辦過急,無法在族中尋出合適的人選背著堯柔上花轎,故此便由冀侯代勞。
冀侯早就想拉攏上段家,奈何之前礙於堯大將軍的面子,一直不曾與段青山走近,如今倒是個機會,他笑呵呵的應下:“侯爺客氣了,日後你我便是連襟。”
冀侯還想繼續與段青山說上幾句,卻是被他一掌往前推,這架勢是恨不能自己去直接搶了新娘子過來。
冀侯是過來人,想當初,他初見堯家二娘子,也是如愣頭青一般,所有耐心盡數耗盡,只想儘早抱得佳人歸。
冀侯趕緊照辦,看著段青山對小姨子的在意程度,日後想要拉攏關係,也不是難事。
不消片刻,堯柔被冀侯背出了將軍府,段青山眉宇俊逸,如雲水間飄然,整個人氣度超然,讓人見之臉紅。但,在他的眼中,卻只能看見堯柔。即便堯柔蓋著大紅綃金的蓋頭,段青山腦中已經臆想出佳人嬌羞歡喜的樣子。
十幾年前,他就想許她十里紅妝,如今總算是如願以償。
段青山在萬人矚目之下,騎上了他的踏雪,看著花轎帘子落下,這才開始領著迎親的隊伍回府。
花轎四角流蘇高懸,大紅薄帷上,是數十位繡娘合夥完工的丹鳳朝陽,朱漆燙金,奢華精美。隨著鼓樂笙簫,由段家護院組成的迎親隊伍開始緩緩啟程,架勢比起皇家儀仗絲毫也不遜色。
段家兄弟二人被堯大將軍灌了不少佳釀下肚,兩人上馬時,已經玉面酡紅,隱現風流,今日的迎接隊伍中,除卻惹眼的十里紅妝之外,最叫人側目的便會段家的一行兒郎。
段青山自是不必說了,一身新郎官的喜服襯的身形頎長挺拔,下巴處的續髯刮的乾乾淨淨,兩條劍一樣的眉毛微微上挑,每一個神色都在展示著他此刻的風光無限。
段家的三位少年也招來無數姑娘的注意,見識了今日段侯娶妻的架勢,但凡是未嫁的女子,都巴望著能成為段家的女子。
就在隊伍行長街時,酒家二樓上突然拋下一隻花籃,準確無誤的朝著段瑞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