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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讓我在這裡侍奉聖上,為的是為皇家多多繁衍子嗣,也可以與姐姐一起相伴皇家宮苑!」錦墨咬緊牙,將謊話說的圓滿。

    曾經,姐妹相依,曾經,各自蒙難,曾經……太多的曾經,如今也該結束了。再至親的姐妹也會有分飛的時候,就讓咱們彼此相望罷!

    劉恆許久沒有接話,他不信,他不信皇后會將自己推給妹妹,十一年的感情,一路風雨相伴,她絕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朕憑什麼信你?」劉恆堅定了想法,冷冷對著錦墨說。

    「聖上只要想兩點就好,一來,姐姐事事以奴婢為重,幾次想為奴婢尋找天下最好的夫婿,只是這世上,哪個男子還能比聖上更尊貴?二來,今日姐姐早早離席,為的也是成全奴婢和聖上!」錦墨肯定的回答顯然已經晃動了劉恆的堅定。

    皇后為表妹盡心竭力的事宮內宮外誰不知道呢,難道這次會是例外麼?

    劉恆雙目泛赤,即便是親妹妹也不該如此,錦墨究竟是誰?難道竇漪房你就這麼捨得了朕?

    再不想停留,冷冷的留下一句話:「就算一切都是真的,朕也不會再來錦晨宮,你就在這兒自生自滅罷!」拂袖離去時,錦墨癱軟在地。

    終於做了,卻依然沒能挽留住他。

    這樣一來,自己可真是兩頭盡失了。

    是啊,兩頭盡失,姐姐依然不肯原諒自己,聖上也再未踏進錦晨宮半步。

    自生自滅,冰冷的詞語總是迴蕩在淒冷的錦晨宮,也撞碎了錦墨殘留的希望。

    孩子是無意中發現的,沒有將養的湯藥,也沒有該有體貼膳食。一句自生自滅,將錦晨宮打入不復返的地獄。

    宮人本來就不多,索性就都遣散了吧,省些吃食,留給自己。

    用度越來越少,少了皇后的庇佑,連內務司也開始肆意踩踏。

    既然腆著肚子也無法去爭去搶,就這樣算了吧。

    孩子還要麼?六個月來錦墨一直在想。

    不被皇上和皇后承認的孩子生下來會是怎樣的結局?會被扼死麼?還是被溺殺?

    也許不會,因為這是皇帝的骨肉,再低賤,也是有著皇室血統。

    可是自己呢,一定會死,私通守衛,穢亂宮闈,隨便一個藉口就可以讓自己死的悄無聲息。

    生死之間,誰還會明智取捨?

    輕輕撫摸著鼓鼓的肚子,那裡有著撲通撲通的動靜,是他和自己的孩子。錦墨閉上眼,回想著那昏黃宮燈下,酣然的他。也許是像他的,或者還有些像自己。

    孩子,多漂亮的一個孩子,若是能夠活下來,也該和武兒一樣被寵溺著。他也是王子阿,他也是聖上的子嗣。

    而如今,卻必須要想,該如何以他的消失來結束這一場冰冷的對決。

    長嘆一聲,錦墨摸索著起身,叫來鴆兒,挑選一匹素錦。

    白色的素錦最好,因為白色是乾淨的。

    不乾淨的事就由乾淨的錦來結束吧,至少結果還算乾淨。

    ①:《詩經》鄭風中的《子衿》,意思是愛人不見,女子思念他的意思。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從這裡演變而來。 錦墨的痛呼蓋過了喧譁,也讓隨侍的宮娥們慌亂了手腳。

    招呼御醫,為了錦墨,也為了下面血流成河的審食其。

    如果此刻有人議論說錦墨肚子裡的孩子未來堪憂的話,我想倒也符合此時的情境。畢竟因為面前這種血肉淋淋的場面,似乎也預測著不好的兆頭。

    我強壓見到血時的胃中洶湧的酸意,側目看著劉恆。

    他凜起的面孔下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我幾乎以為那是一種讚許,一種快慰,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宮娥召喚車輦很快到來,攙扶著痛不欲生的錦墨等上車輦,她仍是望向這裡端坐的二人。我想她是有些期冀的,期冀著如同我生嫖兒時,劉恆破門而入的情意。只可惜,這次不同,她不是我,而眼前的事更是無比的重要。

    劉恆沒有動,甚至連眸子都沒有抬一下,他只盯著躺在血泊里的審食其說道:「把劉長帶到凌霄殿!」

    我起身,想要告退,卻被劉恆挽住了:「皇后難道不與朕來麼?」

    他的眸子帶著逼迫,笑著,卻讓人寒意陡升。這事是因我而起,我確實該去。

    我笑著,輕輕將手遞過。

    攜手,再一次攜手。天下既然是我們二人的,為何不能再次攜手?

    錦墨的車輦晃悠悠啟動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碧澈如洗的天際下,一紅一黑翩然相攜,一同踏上盤龍車輦。

    我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有著紛亂的情緒蕩漾於胸。

    錦墨,我不可能一輩子都讓你。即使你是我的妹妹。

    劉長被綁了,跟在後面的車上。他直昂的頭狂傲到不可一世。也許對他來說這並沒有什麼,畢竟殺的不過是呂后寵信的佞臣罷了,只是我還是無法明了,劉恆為什麼那麼縱容他,只因為是同父兄弟麼?

    一想到劉恆,我才回憶起手還與他相攜,溫熱的感覺比左手要舒服。低頭垂眸,滿眼都是錦繡龍紋,密密麻麻之中,我的手與他相握。

    也許我們已經明白了此時相依的重要,畢竟此次造反,反的是我們兩個人。反了皇后矛頭直指皇帝,反了皇帝,皇后如覆巢之卵,再無完整。

    一箭雙鵰之下,把我們也緊緊聯繫到一起。

    凌霄殿上,劉長不跪。我與劉恆端並肩端坐在寶座上,各自帶著心思。

    有人說劉長是有些痴傻的,我還不信,如今看得他的模樣確實如此。他其實已經為劉恆立了大功,卻這樣居功自傲。如此一來,怕是活不長久了。

    「大哥,難道我錯了麼,那老匹夫分明就該死!」劉長倨傲的站立,魁梧的身體實在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壯碩。

    我低頭,有些笑意,能管皇帝叫大哥,看來確實不太聰明。

    「錯了,你做對了,卻不該在這個時候。」劉恆輕笑,寵溺的神情似一個真正的兄長,他斜撐著身體依在龍案上。

    劉長似乎有些摸不到劉恆的意思,兀自的撓撓頭,一張冠玉的面龐漲個緋紅。「只是當年那老匹夫不光害了我母親,他也陷害過大哥的。」

    劉恆仍保持淡淡笑著,道:「那又如何,如今這樣一來,朕該怎麼和老臣交待呢?」

    劉長有些語塞,其實這樣根本是更好和老臣交待,劉恆在欺負老實人。

    我睨了一眼身邊的他,心底有些發涼。

    劉長今天所作所為應該是他縱容的,劉興居造反,拿我做筏子,說我毒殺劉氏子孫,實屬呂氏餘孽。今日劉恆就讓天下人看看,在宴席上錘死呂后情人審食其的劉長,他將會從輕發落。

    用一條人命,一個從輕發落來劃清和呂氏的界限果然高段。只是這其中可有對我的包庇?在不久前我還篤定他也是不捨得我的,現在我卻不敢那麼肯定了,因為他也可能是為了錦墨和自己。

    到底,他的心究竟是怎樣,我揣摩不到。頭痛欲裂的我,只能看著他一步步縱容下去。

    「啟稟聖上……」走進來通稟的是門外隨侍的內侍,他欲言又止的觀測我的神情,張開的嘴又迅速閉上,急喘著。

    這樣重大的時刻,還有什麼事能讓他們如此慌張?

    「說吧!」劉恆揉著額角,疲累不堪。

    那內侍瞄了瞄我的方向,小聲說道:「慎夫人,難產,性命堪憂。」

    劉恆將手放下,定定看著下面跪倒的人,頓了頓說道:「下去!」

    我別開臉,盯著座前擺飾的香爐,這樣讓自己可以沉靜心神,錦墨就是再危險也要等等,眼前的事才是至關重要的。

    「那朕問你,放你回淮南好麼?」劉恆斟酌許久才說出心底的答案。

    這樣的處理方法根本無法從老臣們那通過。

    我微微咳嗽,說道:「只是如此,怕是不能服眾吧!」

    劉長在下也是一副不以為然,大聲說道:「大哥不必為難,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若是有什麼責難也有我一人來背。我沒後悔錘死那個老匹夫,只是現在想起有些不過癮,應該再多來幾下才好。」

    他越說越來勁,劉恆也越聽神情越怪異。

    殿門外又有人高聲奏報:「啟稟聖上!」

    劉恆面色變了又變,高聲喝道:「說」

    那人聽罷聲音顫抖著說:「慎夫人瀕危,口口聲聲喊著聖上,懇求聖上看在肚子裡的孩子面上,好歹也過去看一眼。」

    劉恆猛站起身,旋即又緩緩坐下。我冷冷掃視他的表情,他也回頭看我。

    輕忽一笑,他有些悲涼。我怔怔看著他,心卻開始冰冷。

    錦墨,你真這麼想見他麼?

    我強抑制住心中的駭痛,直視劉恆,接著說道:「若是不想老臣反對,聖上也該免了淮南王的王位。」

    劉恆逼近我,凝視我的雙眼:「你說,朕是去還是不去呢?」

    我望著他似笑非笑的面龐,幽幽說道:「甚至聖上不能讓淮南王家眷隨行。」

    劉恆扳起我的下顎,迫使我迎上他狂熱地目光:「說阿,皇后說朕到底該不該去呢?」

    我的額頭已經滲出冷汗,哽咽下所有挽留的詞語,硬硬的說:「這樣一來劉興居就沒有藉口,老臣們也能平服。「

    劉恆看著我愈加蒼白的面孔,拍案失聲大笑:「好皇后,既然謀劃如此周全,那朕就把這裡交給你!」

    他揚手拂袖,黑色的朝服晃著我的雙眸。他一手畫下的朝堂是天子的朝堂,而天子的凌霄殿內卻容不下他的憤怒。

    我緊閉上雙眼,用指甲狠狠剜住掌心。

    劉恆匆匆步下寶座,殿門前回首,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還在等什麼,在等我挽留麼。

    我高高在上坐著,看著他的冷,將淚鎖在雙眸。

    朱紅色的殿門,開了又合,也將他絕然的身影關在我的視線之外。

    許久,許久之後,我挺著僅剩的一口氣說道:「削去淮南王王位,押送回淮南國,親眷准許同行。另將此事張榜公告,通知各位朝臣,去為劉長送行。」

    說罷,我頹坐在寶座上。目光也慢慢黯淡下去。

    贏了天下如何,我還是又輸了他,到底誰才是我心中最為重要的東西?

    也許世間本就沒有圓滿,取捨再難,也要選其一。

    我會選誰?誰又該是我所選?

    劉長一聲讓我一震:「皇后的手腕如此凌厲,為何連大哥都留不住?」

    我看著他,蔑視笑道:「你又知道多少?」

    他張狂的笑:「不必知道多少,只不過我知道於女子來說,夫君才是真正的天下。所以你沒贏,從來都沒贏。」

    眼前有些虛浮旋轉,這才發現,我已經被冷汗濕透了全身。

    為什麼,我的臉龐會有濕意,抬手去擦拭,也讓靈犀低呼。紅紅的血,從被剜掌心蜿蜒流淌,與淚融合,也讓我變得少了些強硬。

    夫君?天下?

    突然我猛的起身,向殿外快步跑去。

    恍惚間有人上前來攙扶我,被我揮倒,有人來勸阻我,被我喝退。

    手足無措的靈犀和眾人只能尾隨在身後,跟我一路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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