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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正確實沒想到他敢這麼明目張胆的違抗軍令,氣的得大笑三聲:“好!好!好!你們李家也是,便教出了你這個不忠不孝以下犯上的逆子,你也不怕污了李家列祖列宗的清譽。”
李束眉峰一挑,咬著牙說:“我家列祖列宗的清譽就不勞將軍大人惦記了,今日您這安排,任誰看都不合理,怎麼還不許屬下提出異議嗎?再說我又沒說真不上戰場,士兵們都病了我也很心痛,等過幾日他們的身子好了,我一定竭盡全力為將軍賣命,絕不姑息他們偷懶。您這麼安排,我倒是懷疑您想通敵賣國呢!”
李束家裡都是文人,這嘴皮子的事可比一幫軍痞利索太多,這一句話說下來,險些沒氣得吳正七竅生煙,差點就背過氣去。
幾位心腹一看李束態度堅定,拒不出兵,不由對李家的態度也有了些許猜測,一時間卻都不敢再做和事佬了。
氣氛僵在那裡,可戰事卻不等人,榮桀的大兵已經瀕臨前線,就虎視眈眈守在他們軍營前十里處,再拖下去人家沒了耐心,能直接率軍衝進來殺個片甲不留,到時候就不是他們想不想出兵的事兒,而要看對方想怎麼解決問題。
心腹也覺得有些苦澀,兩邊都不敢得罪,便把目光放到剩下的兩名百夫長身上:“李百夫長情況特殊,你們二位是否能先上戰場?”
那兩位百夫長對視一眼,卻不約而同低下頭去,皆不再言語。
他們垂眸立在那兒,仿佛一尊老去的雕像,根本沒在聽他說什麼。
心腹覺得十分棘手,平日裡他們這些人仗著吳正的名頭,在業康耀武揚威慣了,壞事沒少做,跟吳正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想離也離不開了。
可事到如今,除了他們這些人,剩下的卻都生了異心,竟一個都使喚不動。
榮桀的越軍聲名在外,就連葉輕言都敗於他手下,如今不止雲州與溪嶺,已有五省歸至榮桀名下,他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一國之主了。而他們業康不過就一省的勢力,這時竟然異想天開,以卵擊石,實在是有些不明智的。
只是心腹心中明白,卻不敢當著吳正的面說。
吳正是一貫的心高氣傲,他自己沒什麼本事不說,心卻還挺大。總覺得自己同榮桀不相上下,都是一方諸侯。
心腹在心裡嗤笑道:人家確實是一方諸侯,你可能只是豬而已。
吳正見這些百夫長一個都號令不動,終於機靈了一回,他慢慢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沉聲說道:“我知道你們瞧不上我,覺得我不過就是個沒讀過書的泥腿子,要不是運氣好搭上了陸家的大船,這業康也沒我什麼事兒。”
他頓了頓,畫風一轉:“不過你們也不想想,陸安舟當年確實有清名,他們家在儒生里也一向名聲極好,但即便是再有名望,他們手裡沒兵沒卒,也什麼都幹不成。當年他只能同我合作,事實也證明我們的合作是對的。我如今做這一切,不還是為了業康著想嗎?你們真以為榮桀遠道而來,只是因為我黃雀在後,偷襲衡原?不,你們錯了。榮桀攻下這麼多地,拿了這麼多省,他不會願見我們業康偏安一隅,在他的國界邊耀武揚威。”
“這場仗既然早晚要打,我們不如積極些,也不枉百姓們對我們的信賴不是?”
他這話說的實在是冠冕堂皇,合情合理。然而在場將領們都見識過他是什麼樣的人,只安靜聽他在上面不停說,到最後也還是無人響應。
就連他那幾個心腹都不吭一聲,苦著臉站在一邊,安靜的仿佛睡著了的狗。
一場發自肺腑的言論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吳正臉色鐵青,狠狠盯著眼前的將領們。
其實早在他們出兵之前,陸安舟已經動了投誠的心,如果榮桀能掃平盛天教,那麼衡原便也會歸併入越國。這樣一來,業康和業康下面的潮州便會被越國包圍其中,以陸安舟對他們業康的兵力的了解,榮桀若對業康有什麼想法,要拿下他們易如反掌。
也正是因為他把事情看的一清二楚,也了解吳正是什麼樣的為人,與其讓軍民涉險,打一場毫無意義的仗,還不如同川西與寧河那樣,自己主動上交權柄,保業康百姓士兵平安。
他的想法是好的,文臣們因與武將不和,新政無法推行,聽聞越國境內一片大好,也都十分心動。
只是吳正卻全然不這般想,他陸安舟確實是同榮桀互通有無,私底下不知傳過多少書信,表面上他和平投誠越國,實際上不就是為了奪他吳正的軍權?
再說陸安舟家中都是清貴的讀書人,在士大夫中有極高的聲望,榮桀就算為了書生們的面子,事成之後也絕不會動陸安舟分毫,到頭來倒霉的還不是他嗎?
所以趁陸安舟全無防備,吳正命人直接把他綁回家囚禁在後柴房裡,安排好重兵看守之後,緊接著便率兵前往衡原,為的就是賭一把,給自己謀一條活路。
若榮桀走後衡原無人可管,他自此就可占領衡原,再也不用去管業康的是是非非了。
他心裡的這些小心思,許多人是看不清的。不過朝中的也大多不傻,就如李束父兄那般,明知道此行十分危險,還是叫自家人跟了出來,最起碼有李束在,吳正不敢太明目張胆,士兵們也能少吃苦頭,不會造成太多人的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