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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青畫又不是被人說兩句就臉紅的閨閣小姐,一句話就把葉向北懟的直求饒, 一點都不扭捏。
大概她身上所有的扭捏與羞澀都給了榮桀, 旁人再難引動她心底絲毫波動。
榮桀怕她腿疼, 一路小心翼翼扶著她,跟葉向北問:“確定是雲州令尹?”
葉向北頷首, 鄭重道:“之前咱們翻過朝廷政令, 裡面對雲州的事情也算是描述詳盡。”
雲州葉氏首領名叫葉輕言, 是軍戶出身,他自家在雲州有些根基, 年紀輕輕就當上總旗。那時不過三十而立的年紀, 手下便有五十人了。
大陳重文輕武, 哪怕是再保家衛國的軍戶, 地位也不及考上秀才功名的書生。雲州的省府名安南, 地處南疆,讀書人少,秀才便更是尊貴。
從朝廷的政報來看,葉輕言之所以會叛亂,一個是因為有秀才欺凌他親妹,再一個這人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出手傷人。
一開始不過是一個姓張的書生看上他妹妹,上門求取,他瞧不上讀書人沒有答應,還把人羞辱一頓。那張書生也不是個好東西,竟趁葉輕言出外巡防,當街搶了他妹妹回去,就想生米煮成熟飯。
得虧這妹子在軍營里長大,學得一身好武藝,不僅自己沒受什麼磋磨,還把那書生打了一頓,差點弄成殘廢。
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安南府的書生聯合起來鬧事,布政使不好得罪他們,就想著把葉輕言一家都治罪,好平息這場禍端。
葉輕言就更不是好惹的了。
他手下有一個旗的人馬不說,另外一個旗的總旗還是他兄弟,軍戶早就對書生不滿,兩方人就這樣鬧起來。
然而書生到底只會紙上談兵,對上真刀真槍立馬就蔫了,也不過就花了一天的時間,葉輕言把那一群書生都殺了掛到城牆上,風一吹就帶著一股子血腥味,嚇得安南府的老百姓連水都不敢出門打。
或許是怕朝廷找他麻煩,又興許早就對朝廷失望,葉輕言直接鼓動了整個安南府守城軍,領著千人攻占了布政使司和都指揮使司,逼得兩位三品大員直接自殺於衙門大堂內,說是血濺三尺也不為過。
也是雲州提刑按察御史命大,他正在外巡檢,逃過一劫後立即逃往業康,從那裡往朝廷發了急奏。
再之後,雲州的事朝廷就沒再來過政令,因為朝廷也不知雲州到底如何了。
葉向北道:“雲州令尹自稱阮細雨,說成王很欣賞大當家,想要細談一番。”
聽了這話,榮桀微微挑眉,顏青畫卻是臉色一變。
她低頭沉思片刻,問葉向北:“咱們如今還有多少百姓進出南城門?”
葉向北對鎮子裡的事是很上心的,他想都不想便答:“最近都沒有,倒是上月底有一商隊南下,檢查過都是本地人。”
顏青畫淡淡道:“本地人,也可能幫人帶消息出去。”
葉向北的臉色也變了,苦笑道:“可咱們也不能不叫百姓出城。”
如果他們封了城,百姓們便會恐慌,這段時間的努力便白費了。
顏青畫和榮桀對視一眼,兩人都不急著見阮細雨,直接去了內衙門正房安置下來。
“我們是一月前接管的梧桐鎮,不過幾天功夫,雲州的成王便知道了。”
從雲州到梧桐鎮一來一回怎麼也要五六天時間,雲州那邊還要準備,估摸著商隊一到達他們就得了信。
顏青畫低聲說著:“這說明兩點,一是咱們鎮子早就有成王的人,二是他那邊已經全面統治雲州,只有根基穩固,他才敢派出自己的心腹令尹出來辦事。”
榮桀倒是不擔心,他舒眉展顏,笑得微風和煦:“無妨的,這其實是好事。”
顏青畫一愣,她抬起頭認真看向榮桀,見他依舊臨危不亂,自己也跟著冷靜下來。
“溪嶺地勢複雜,多山多水,同高原氣候的雲州是不同的,”榮桀道,“無論鎮子上的人是什麼時候安插進來,都能說明另一個問題。”
顏青畫下意識問:“什麼?”
榮桀給她倒了一杯熱茶,叫她等會兒潤潤口:“說明葉輕言這次叛亂不是官逼民反,不是一時之快,他是早有預謀的。”
這話一出口,顏青畫只覺得背後一寒,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卻覺不到一點暖意。
但她卻不覺得害怕。
早年父親還在世時,他就總是嘆息大陳已氣數將盡,她那時年紀尚輕聽不明白,只跟著點頭便是了。
自從父親走後,這世道便亂了。等到她連飯都吃不上的時候,她才徹底明白什麼叫氣數將盡。
這個屹立中原三百年不倒的劉氏大陳,似也早就斷了氣脈,不會再有蒸騰興盛的那一天了。
“他這番動作,還意味著他對你很重視。”顏青畫補充道。
榮桀一愣,隨即笑笑:“我知道是為什麼。”
“五六年前我們便落草為寇了,這麼多年朝廷都沒對我們動手,任由我們壯大,對於早有想法的葉輕言來說,我們其實也算是一個威脅,當然……”他頓了頓,自嘲道,“也僅僅只是一個小威脅而已。”
可不是嗎?葉輕言多大的手筆,一煽動就是上千人的正規軍,一造反就直接接管省府,榮桀他們歪打正著,努力這麼多年才不過一個幾百戶人口的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