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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渾身難受極了,明明還只是早春,她卻覺得又悶又熱,額頭都是冷汗。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瞧著臉色不太好,山上比山下冷,發寒就遭了。”榮桀倒了一杯水,很規矩地扶她坐起身,把水杯遞給她。
“我不知道我在做噩夢。”顏青畫這麼一張口,那低啞的聲音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她猛地灌了一大口水,才覺得好了很多。
“你下午就在家裡休息,我剛才要了碗薑湯給你,趁熱喝了再睡。”榮桀道。
顏青畫這會兒確實覺得不太利落,她沒有矯情或猶豫,點頭道:“你不用擔心我,我這就喝,快去忙吧。”
榮桀把碗放到床邊,又體貼擺了兩塊手巾給她擦汗用,這才匆匆離去。
“唉。”等他走了,顏青畫才輕輕嘆了口氣。
她昨日顛簸一整天,心裡頭又緊張,底子本就不太好,這麼一弄就有點難受。
可她不能給榮桀添麻煩。
顏青畫咬了咬下唇,把榮桀那一床被子也壓到身上,密密實實包裹住自己。
她入睡前最後一個想法是:“一定要熬過這一次。”
這一回她沒做夢。
顏青畫再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已經全暗了下來,她出了好多汗,這會兒覺得身上很輕,一點都不難受了。
應當是發了汗好些了,她想著,艱難地推開沉甸甸的兩床被子,慢慢坐起身來。
“你醒了?覺得如何?”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叫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顏青畫掀開床幔往外望去,卻見榮桀正坐在桌邊,臉上還帶這些朦朧睡意。
月色下,他英俊的面容仿佛發著光,深邃的眼眸顯露出極好看的青黛色,不若白日那般黑。
顏青畫愣了一下,見他臉上都是衣服壓出的印子,便知道他守了她很久。
“回來怎麼也不叫醒我,”她難得絮叨一回,就要起身下床,“自己坐在那裡多不得勁。”
榮桀忙湊到她身邊,小心翼翼扶她起床,就差沒幫她把鞋穿上了。
顏青畫往裡縮了縮腳,紅著臉說:“我自己來,哪裡能這麼沒用。”
榮桀也沒強求,他見顏青畫精氣神確實好了許多,便起身點上蠟燭。
溫暖的光照亮臥室,顏青畫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睡了很久。
“看你出了好多汗,就用小灶燒了些水,這會兒還溫在下面,你可要沐浴更衣?”榮桀也跟著紅了臉,只不過沒叫顏青畫瞧出來。
顏青畫遲疑片刻:“若是麻煩便算了,我擦擦汗便是。”
榮桀搖了搖頭,叫她坐在床邊等,自己飛快忙活起來。
冬日裡山里很冷,竹屋又怕火,這要是燒起來整個寨子都要遭殃。
一山寨的人苦思冥想,終於想到了好方法。
白日裡木柴燒完,剩下些木炭留在灶里,晚上撿出來悶進罐子裡,抱著睡在暖烘烘的被窩裡,便一點都不冷了。
不過每家的一樓還是有個小灶膛,平日裡也方便村民們燒水用。
顏青畫安靜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在屋裡走了兩步,確認自己沒什麼大礙,取了一身裡衣便除了臥房。
榮桀正拎著滿噹噹的兩木桶熱水,往小隔間裡送。
隔間裡分兩塊,一邊是通風極好的廁間,另一邊就是他們平日裡洗漱的地兒。
裡面擺了個挺大的木盆,一開始顏青畫以為是洗衣裳用的,這會兒才知道村里人是用它來沐浴的。
看了看那深度,應當能把自己洗乾淨。
這邊已經放了兩個木桶了,顏青畫試了試溫度,剛剛好。
榮桀又送來兩桶,笑著說:“盆子我下午已經刷乾淨了,你今日先湊活用,該日我再做個新的給你。”
在葉向北上山之前,他們寨子裡其實一兩個月洗一次澡也是有的,都是單身的漢子,沒幾個知道乾淨。
不過葉向北說:“多洗澡不容易生病。”他們才在農閒時偶爾洗洗,竟覺得很不錯。
顏青畫沖他點點頭,笑得很溫柔:“不用打大木盆,你回頭做兩個小的給我吧。還得做一個單獨用來洗衣裳的。”
“行,這兩日我就做!”榮桀滿口答應下來,又取了蠟燭和炭盆放到一邊,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就坐在外面,若是不妥你就招呼我。”
顏青畫起初沒覺得什麼,直到她坐到木盆里,聽著嘩啦啦的水聲在寂靜的屋子裡流淌,一張俊俏的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為了叫自己沒那麼尷尬,她便開口問:“你給我講講你家裡事吧。”
這兩日過得太忙碌了些,兩個人還沒怎麼有時間聊聊自己,許多事都不太清楚。
榮桀其實也沒多想,他一門心思怕顏青畫病了,正擔心她一個人摔在裡面再受傷。
只聽了她的話,便也徐徐開口:“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爹以前是個屠戶,家裡在懷遠縣上有個肉鋪,一家子也算富足。”
他聲音很好聽,把那段過往在寂靜夜夜裡娓娓道來,叫顏青畫也跟著靜下心來。
“我十來歲的時候,我娘又有了身子,只是那會兒世道就不太好過。家裡生意不好,我爹收不上豬,百姓們也著實吃不起豬肉,便只得把鋪子掛出去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