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因為在地鐵一閃而過的玻璃上,那看似專注地低著頭拿著手機的男人的頭顱竟是尖尖的像個三角形,背後長著碩大的翅膀,活脫脫像個腦袋上長須的褐色大蟲子。
偏偏除了他,身邊的其他同學甚至是行人都好像沒有注意,全都嘻嘻哈哈地繼續在交談著,完全沒有去看那玻璃窗上那個恐怖噁心到離他們近在咫尺的蟲腦袋人。
而下一秒,呆呆地瞪著玻璃窗的他就見那手上拎著腐爛水果的蟲腦袋怪物忽然抬起頭來,又怪怪地以一種誇張地弧度沖他‘笑’了一下。
【噓,別怕,我現在要去找的是小卉,要去吃的,也是小卉。】
那一剎那,臉色慘白的高中生像是整個人都掉進了凍死人的可怕冰窟窿里,但他確信自己看到那蟲腦袋的人對他張張嘴說出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然而沒等高中生徹底反應過來,那帶著恐怖又詭異笑容的蟲腦袋男人就抬腳走進了地鐵里,只剩下了一聲完全嚇瘋了的哭喊慘叫。
“喂喂,崔俊然,你幹嘛呢?”
“啊啊啊!!!怪物!!蟲子!!!有一個好大好大的蟲子說他要去吃人了!!!”
……
下關區說是離學校不算近,零零總總的兩者之間也差著不下十多公里的路。
黃小卉大學畢業後一個人租的那間老房子就位於下關區末段,周圍靠近江南水師學校和一個老式自來水廠,前頭就是直通市區的1號地鐵站。
那個地鐵站建的時候早,距今快有十多年了。
南京老地圖上大多都不記錄著這個站名,但聽她以前的房東講,這個地鐵站在過往的老南京話里叫蟲哭娘子站。
蟲哭娘子站,蟲娘子哭,這名字光聽著就有點怪怪的,也因叫這個奇特拗口的名字,所以地鐵站門口掛著一個字體歪七扭八的蟲字。
蟲,黃小卉從小就有點怕這個漢字。
聽說漢字在古時候都是具有生命的,它們的誕生起源都是一個故事,因此每一個漢字便也是一個惹不起的生靈。
她講不清楚自己好端端地為什麼會怕一個根本沒有生命的字,但記憶里她一直對這個長著扭曲纖細到像是被賦予某種生命力的漢字有種恐懼和害怕感。
曾經在她的少女時期,她總是會夢到課本上的蟲飛到滿屋子都是,蟲子的影子落在她家的牆壁上,帶著淺淺的絨毛和觸角。
——還有它們那張三角形的可怖的臉。
所以打從幾年前搬過來就一直覺得這個地鐵站的名字不太好聽,日常就很少坐地鐵。
但無奈家門口橫跨著舊線路街道里外大多都是些老城區的房子。
平時路況不好要往外打個出租點個外賣都挺難,今天這種她身體不舒服情況下更是困難了許多。
可她沒什麼親人在本地,日常也就極少在家開伙。
這一周因為‘腸胃炎’的問題她點過幾次外賣,這一次,自然也是點了馬路對面的那家蝦米蛋皮小餛飩。
小餛飩是南京的特色美食,黃小卉就喜歡這個,平時幾乎就百吃不膩。
不過那家兩條街之外的小餛飩味道確實不錯,就是日常送餐好像有點慢,又聽說這兩天來了個新的送外賣的,所以今天這送餐速度越發地讓生病在家的她有些無奈鬱悶起來。
“叮咚——叮咚——”
外頭好像有隱約有門鈴聲在響,迷迷糊糊地皺眉躺在床上的女孩張開紅腫的眼睛,側過頭一看床頭柜上的時間竟然已經快接近傍晚了。
她整整睡了一整天,窗戶外頭,天色好像有些黑了。
這般想著,她在沒開燈的屋子裡揉揉頭髮,第一反應是想起來了自己還沒到的外賣,第二反應才是男友張曱先前好像和自己說天黑了要來。
是張曱嗎?或者是……師兄?額,話說今天送外賣的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來?
身處於黑漆漆的室內的黃小卉這般想著也慢慢地從臥室里一步步走了出來。
出來的時候她沒穿鞋,所以腳步點在地板上的感覺也有點輕。
可等她摸著黑走到門口,又出於安全意識打算用手上暗下來的手機照亮門縫外的人影時,她好像忽然發現外頭站著的那個人給她的感覺有點扭曲……或者說奇怪。
這個扭曲纖細,頭部又呈現出三角形的影子讓一下子愣住地她一瞬間童年裡很害怕的那種蟲子。
總是長在最骯髒的地方,密密麻麻。
當你無意中挪開家裡的某一件腐爛的家具時,底下會一下子爬的好多好多,一擁而上往你的腳趾頭和腳背上爬,讓你渾身發麻,一動不敢都不敢動的那種。
只是好像為什麼身形一下子大了很多,而且這個門外冷冷盯著自己的蟲子……好像還長著手和翅膀?
大概是這件事有點太離奇不可思議了,一瞬間腦子當機的黃小卉反而傻呆呆地杵在門口不敢動了。
而下一秒她就聽到了一陣緩慢敲門聲,隨之一個熟悉又冰涼的男人聲音也從門外那個蟲子影子的方向響了起來。
“小卉,我來了?你睡醒了嗎?”
“……”
“小卉,我是張曱,你開門啊,我買了水果來看你。”
“……”
“你還在睡覺嗎?需不需要我進去?還是你已經……聽見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