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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們這麼一說,緬梔子也隱約想起來自己姐姐緬桂花好像有和他嚴肅地警告過,如果這兩天在山裡看見一棵長相智障的男樹和一朵一臉猥瑣的男花要趕緊離他們遠一點。
可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明明就是兩個特別好看的大姐姐,這又是……這是怎麼回事啊?
緬梔子的疑問清清楚楚地寫在了自己稚嫩的臉上,可惜還沒等他想清楚這個對他而言顯得相當殘酷的真相,他那位比誰都要強悍的親姐姐就已經察覺到不對正好趕過來了。
而直接從遠處的樹梢上跳過來又朝著地涌的臉狠狠地扔了一把比刀鋒還利的花瓣下來,白衣長發,面相清冷的緬桂花無視輕輕鬆鬆就躲了過去,又抬頭沖她不悅地看了一眼的地涌,略顯嘲諷地勾起嘴角道,
“地涌,你這個死人妖又變成女人出來欺騙純情少男呢是麼。”
緬桂花這麼一說,地涌金蓮就在緬梔子這小子瞬間慘白的表情下忍不住仰頭笑了起來,見狀的糖棕也有點尷尬,也知道他們這樣故意騙人家弟弟不太好,只能摸摸鼻子沖樹上的緬桂花安撫地笑了笑道,
“花姐,咱們下來好好說吧,你不要故意躲著我們,我們真的在山裡找了你好久啊,而且這次也是真的找你有事……”
“算了吧,你們這兩個傢伙能有什麼事找我,你們不是一向好的穿一條褲子呆一個花盆的麼……嘖嘖,不過糖棕,以前是我小看你了啊,和這個死人妖一起裝女人騙我的花痴弟弟很好玩嗎?你們兩個好好的大男人是不是心理變態啊……”
眯起眼睛就章在樹杈上開始嘲諷糖棕和地涌了,脾氣不好的緬桂花也不顧自己弟弟被她的大實話搞得臉都綠了的可憐樣子,只一臉不悅地沖指著緬梔子的鼻子大罵了一句道,
“臭小子還不給老娘趕緊滾過來!眼珠子長在眼眶裡是雄花的雌花的都看不清楚嗎!這輩子活該被人妖騙!白痴!”
罵起自己弟弟來和罵地涌糖棕一樣不留情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糖棕已經習慣了自家老雍那樣的說話方式了,他居然覺得緬桂花這久違的火藥脾氣好像還可以接受。
而一把摁住在邊上不耐煩地想直接和這個嘴比刀子還壞的潑辣婆娘打一架的地涌,糖棕一臉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後才對上上方緬桂花冷漠的看著他的眼神道,
“你不好奇我們是怎麼找過來的嗎?畢竟這裡可不是你們的老家啊。”
“……我管你們是怎麼找過來的,我和我弟弟現在好好的,咱們幾個本來就關係不好,沒必要現在還惺惺作態——”
“鳳凰木讓我們來的。”
糖棕的話讓緬桂花猛地停下了接下來的話,一臉難以置信的往下看著底下的這兩個多年未見的傢伙,緬桂花捏緊自己的手掌努力地平復了下情緒,又神情有些恍惚地喃喃自語道,
“……原來我前幾天沒有感覺錯,鳳凰木真的重新活過來了?”
“恩,就是鳳凰他讓我們親自來找你和緬梔子的,不然我們倆可真猜不到你們會躲在這兒,他之前沒有到開花期,所以沒辦法感受到我們的生長情況,但現在春天復甦了他的能力,所以你們的蹤跡才被他感覺到了,四姑娘山是當初少數沒有被污染過的土壤,你們倆選的生長環境倒是不錯,但現在你們也是時候出去了,鳳凰讓我們親口告訴你,北方的有些東西快要化凍了,再不趕緊就來不及了。”
這明顯在暗示著什麼的一句話讓緬桂花直接沉默了,半響她從樹梢上抬腳跳了下來,又把緬梔子給一把拽到了自己身後。
等面對面和許久不見的糖棕還有地涌慢吞吞地對視了一眼後,神情莫名顯得冷酷肅殺的女人扯了扯嘴角道,
“告訴我,除了你們兩個,還有哪些我們那的同類已經出現了?”
“有菩提,還有荷花。”糖棕老老實實地回答。
“什麼?怎麼還差這麼多,這麼點人還怎麼好好保護咱們鳳凰的安全,幫咱們鳳凰好好辦事啊。”
緬桂花聞言不耐地皺了皺眉,明顯有點不太滿意他們倆的辦事效率,而聽她這麼故意挑刺,翻了個白眼的地涌也懶得搭理他,就歪著頭看著緬桂花和一臉茫然的緬梔子冷淡地笑了笑道,
“大姐你要是前幾天就早點願意出來,我們也許可以節省點時間去找下一個。”
“少給我來這套,我現在就可以幫你們節省時間,你們倆應該還記得檳榔的對吧?我大概知道這個傢伙現在在哪兒貓著呢,給我半個月,算了,十天也許就夠了,然後我再帶著人親自去見鳳凰。”
皺緊著眉頭的緬桂花說這話的時候語速很快,她本就是那種長相很凌厲英氣的女人,這般說著還把背在背上的一把蘭花弓給隨手抽了出來。
而被她的風風火火給有點驚到了的糖棕也知道緬桂花和地涌都是自家鳳凰忠實擁護者,不然也不會不會十日一年的這麼看不順眼對方,所以當下站在糖棕邊上地涌見她這麼急於表現只咬了咬牙又有點不甘心地道,
“那我也去,別說的好像別人只能拖你後腿一樣。”
“你行不行啊小蓮姐。”緬桂花眯著眼睛就笑了。
“桂花姐行我就行啊。”地涌跟著冷笑了一聲。
糖棕:“……”
緬梔子:“……”
發生在四姑娘山的這場氣氛相當緊張的爭吵,緬桂花和地涌心中心心念念的鳳凰尊是沒什麼機會知道了。
事實上自從安排糖棕和地涌離開Y市去尋找緬梔子和緬桂花之後,獨自留在蕭山內部給荷花找好合適的水域,就自己也找了個山裡的清淨地方呆著的聞楹就一直在間歇性的沉睡之中。
他每天有固定一小時的清醒時間,其餘的時間則都在昏昏沉沉地睡覺,在醒過來的這一小時裡,他一般會思考下今天該怎麼給蔣商陸寫信。
然後等用自己其實已經不存在的手握著一支筆艱難地做完這一切之後,如今身體恢復為徹徹底底的樹形,看上去就是一棵華貴美麗的鳳凰樹的聞楹會稍微動動自己結滿花苞的樹梢,又在山林間像所有正向上默默生長著的樹一樣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鳳凰樹開花期之前的儲藏營養期,他的身體會不受控制地變成一棵真正的樹,然後過上一段時間這種白天需要光合作用,晚上進行呼吸作用的規律生活。
只不過從高等植物恢復為低等植物形態的這一段時間裡,他也一直在暗自消化大腦中伴隨著逐漸進化給他帶來的某些特殊訊息。
這些訊息聞楹從來沒有和任何人主動提過,但事實上回到他的家鄉Y市來,對他而言還有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這般想著,自打那天上山之後,就已經敏感地注意到蕭山上的某個細微變化的聞楹心裡也並不著急,因為他也在靜靜地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間讓一個合適的人自己送上門來。
而當聞楹作為一棵樹回到蕭山生活了第七天之後,這座常年沒有什麼人上來的山居然真的就單獨來了一個人——
他不知道同不同父但確實異母的哥哥,聞榕。
從幼年時就幾乎很少見面的兩個人,如果不是看到他此刻真的去給自己立在蕭驁,蕭紅旁邊的那塊比較新的墓碑前送花了,聞楹都不太能確定這個皺著眉,板著臉的年輕男人就是以前那個天天和自己大呼小叫的聞榕了。
可是這塊屬於他的墓碑上的立碑人的確寫的名字就是聞榕,而不是他那個名義上的父親聞天明,這讓聞楹那天回來之後親眼看見的時候也有些意外。
而從眼前這個人那雙繼承了他親生母親的單眼皮和略顯女氣的面相上來看,聞榕從小到大的長相其實還是變化不大的。
這般想著只默默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樹枝,又讓自己看上去儘量顯得更像一棵樹一些,聞楹面無表情地望著獨自站在自己樹底下的聞榕,等了一會兒,聞榕也只是把手裡的花慢慢放下後,又冷笑著自言自語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又來了,你可能也不想看見我,但是我只是來和你傳達一個對你而言很不錯的消息,我媽她也死了。”
“她毀了別人的家庭,還把你媽給氣死了,帶著她不要臉的兒子登堂入室,從小就欺負你,但這個世界就是冥冥中有報應的,她得了全身性的癌症,死的很痛苦,她的丈夫也早就不愛他了,連哭都不為她哭,比你媽還要難受一百倍。”
“我照顧了她半年,聽她在我耳朵邊上念叨了半年的報應報應報應,她說一定是聞楹年紀輕輕的又死不瞑目,所以才替他媽媽來報仇了,要我好好地來給你立碑掃墓道歉,最好能跪在你的面前求你放過我一命。”
“說實話我覺得很可笑,以前教我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讓我和她一起那麼對你的是她,現在在這兒自己心虛的不得了也是她,就好像我樂意頂著第三者的孩子的名聲長大似的,投胎不成功這事能怪我麼,欠也是聞天明和她這對狗男女的欠你和你媽的,這些狗屁不通的破事關我什麼事,我又招誰惹誰了,我就是不想跪在你面前求你原諒怎麼了,你有種就活過來報復我啊……”
“……我才不會覺得心虛,害死你的又不是我,在這個世上除了我那個害了我半輩子的媽,還有聞天明那個對哪個老婆都不好的王八蛋,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從小就只會裝模作樣地板著臉,也不會聽話地叫我一聲哥哥,哪怕我和你低三下四地說對不起,其實我也覺得是我媽做的不好,你不搭理我,必須要我對你大聲地說些難聽的話你才會有反應,之後還把我的門牙給打掉讓我一個月都被同學嘲笑……”
說到這兒略有些情緒惡劣地停頓住了,聞榕嘴裡說出來的這些火藥味很重的話,旁邊和根樹樁子一樣立著的聞楹倒是有些見怪不怪。
至少性格其實一直遲鈍的他,十幾歲的時候為什麼能天天和聞榕動手打架也是有理由的,而完全不知道他嘴裡的那個死不瞑目的人就在邊上淡淡地盯著自己,眼眶通紅的聞榕深吸了一口氣又扯了扯嘴角,繼續慢慢開口道,
“……算了,反正你也聽不見,我就說給我自己聽,你不用管我……你一直看不起我,從來不把我當哥哥,我沒有意見,換做我是你,我估計比你還要狠,但我現在自己犯賤了,我是不會讓別人就這麼殺了我弟弟不負責的……聞天明現在和地植辦在那兒僵持著,沒辦法徹底查清楚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又為什麼會連具完整的屍首都找不回來,但是你的事情我會幫你弄清楚……死木頭,你想不到吧,從小看上去沒什麼本事的聞榕現在也混出來了,但我也沒靠聞天明一點,你當初做得到我也做得到,我現在在軍部的軍職會讓我有機會接觸到地植辦的,到那時候我再來看你……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