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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要生病了這句話弄得聞楹和蔣商陸臉上的表情都頓了頓,他們都沒想到這些禿鷲居然也知道岡仁波齊快被各種疾病和微生物蔓延覆蓋的事情,看來是怕到時候災難發生口糧短缺才特意跑到山下面來坑蒙拐騙地囤積食物了。
只是既然連他們都已經緊張不安到這種程度了,那災難的腳步聲應該已經離岡仁波齊已經很近很近了。
想到這兒,心裡還記掛著山上的王志摩和遏苦安全的聞楹的表情都有點說不出來擔憂,接著他抬頭朝目前還吉禍未知的山上看了一眼,又聽著身旁的蔣商陸忽然出聲沖自己來了一句。
“要不然你還是別帶著我繼續耽誤時間了,先自己趕緊上去看看吧,再晚一兩天說不定就要出什麼變故了。”
“……那你呢。”
明顯是想起了他白天的那種情況,聞楹打從兩個月前開始就一直保持著這種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守在他身邊的狀態,而想到這兒,不自覺眯了眯眼睛的蔣商陸也沒多說什麼,就這麼慢慢轉過頭來又沖他笑了笑道,
“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我會自己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的,只要不在身上弄出什麼傷口,我暫時不會出任何狀況的,你先去找小王他們吧,找到他們具體在哪兒確定沒事,你再下來找我。”
蔣商陸的話聽上去不無道理,畢竟按照現在這種情況,聞楹就算再怎麼不放心他也得先想想大局了,如今山上面一切情況未知,他怎麼也不可能放著王志摩和那麼多人的生命安全不去管。
所以當下他們並沒有僵持太久就達成了共識,蔣商陸留下來負責將曹孔明這些人安全地送下山去,再把禿鷲異常進化的這件事和他們仔細說明一下,讓他們儘快通知人類政府這邊,聞楹一個人則繼續往山上去找王志摩。
只是臨走之前,聞楹到底還是稍微糾結了一下不帶現捉的母禿鷲,自己現在該給王志摩帶點什麼土特產的問題,而被他給活活逗笑了的蔣商陸只在聞楹皺著眉的注視下中自顧自地樂了一會兒,又特別討厭地抬起頭沖他笑著道,
“你還真相信了我說要送禿鷲的話了啊……我早就準備好了都放在你行李里了,阿伊古麗給的手信,帶上去給他們吧,順便幫我向他們問好。”
雖然又被他給戲弄了,但聞楹這會兒自己也有事,所以他只是同蔣商陸又互相叮囑了對方幾句注意安全,便和他一個趕緊朝山上去,一個留在山下的這麼分開了。
等聞楹的人走了之後,目送著他離開的蔣商陸這才一把抓起地上被牢牢地捆好的母禿鷲才回了剛剛過來的營地。
睡著了的曹孔明他們都還沒有意識到一場致命的危險剛剛和自己擦肩而過,還在那兒筋疲力盡地呼呼大睡著,而蔣商陸見狀先劃了根火柴點起了腳邊已經暗下去的火堆,又在挨個弄醒這些神經格外粗壯的傢伙後回到燃起的火堆邊上給自己慢悠悠地點了一支煙。
“……蔣……先生……這是……怎麼了……”
曹孔明蜷在睡袋裡這般迷迷糊糊地問著就慢慢地爬了起來,等看到被蔣商陸隨隨便便丟在營地正當中的那個怪模怪樣的母禿鷲後,這個個頭和頭熊看上去差不多的金毛小伙便在和小姑娘似的失控地尖叫了一聲後,又下意識地抱住了身邊的一位胖乎乎的中年男性。
而被他的怪叫給嚇得集體一抖,本來還挺困的其他人這會兒也跟著清醒了,接著眾人一起看向坐在當中正在那兒一個人抽菸的蔣商陸,又眼看著這臉色蒼白,嘴唇淡紅,在夜色和火光中莫名透出點靡麗味道的男人轉過頭沖他們淡淡地笑了笑。
“抓到吃人的兇手了,要不要起來看看。”
他的話讓所有人一下子都傻眼了,過了半天他們才敢漸漸地靠過來又一起查看這隻和人長得很像的母禿鷲,等注意到她身上穿著的那身款式熟悉的衝鋒衣後,大家一下子愣住了。
而當曹孔明結結巴巴地又叫了一句蔣先生後,臉色蒼白,神情也顯得若有所思的蔣商陸這才將手指上的煙拿到嘴邊抽了一口,又在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煙口,才語調懶散地聳聳肩笑著解釋道,
“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這樣,原來的何女士應該在進入岡仁波齊之前就已經被吃了,這隻母禿鷲就是幫凶,她的其他同伴們要是發現了異常很快就會再次過來,所以你們必須現在連夜離開這裡,不許再往山上去了,這裡的動物因為一些特殊情況發生了某種變異,你們在下山之後最好帶著這隻母禿鷲馬上聯繫一下當地縣政府,上面自然會有人重視起來的,恩,另外,那邊那位美國公民就不用聯繫你們自己的政府了,不然……你自己知道後果的。”
蔣商陸這赤。裸裸的威脅搞得在場的美國公民曹孔明同志瞬間就鬱悶地點了點頭,並雙手合十向玉皇大帝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回老家四處大嘴巴的。
而一臉發懵的其他人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什麼情況,但看原本和蔣商陸一起的聞楹此刻卻不見蹤影,他們的臉上也有著說不出的疑惑。
只是蔣商陸看上去明顯並不想和他們解釋太多,他們這些僥倖靠他才撿回一條命的人也不敢多問,而就這麼聽著他又認真地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之後,本來好像在想著什麼事的蔣商陸忽然就叫了一聲面前的已經開始收拾行李的這些人,又看似顯得很隨意地問了他們一句。
“……說起來,方便詢問大家一件事嗎?”
“恩?您問您問,什麼事啊?”
“我現在的臉是不是看上去有點紅?”蔣商陸又問了一句。
“啊?”
因為他這個特別奇怪的問題而集體愣住了,那位先前和他說話的中年人好半天才遲疑地回了句好像是有點,蔣兄您身體不舒服嗎,而隨便搖搖手示意自己沒什麼事,眼睛有點莫名泛花的蔣商陸拿手指按在自己過於快速的脈搏上放了一會兒,許久才抬起眼睛笑了笑道,
“沒什麼大事,可能感冒了吧,我先送大家下山吧,東西收拾好了嗎?”
……
四五點鐘的岡仁波齊山頂,懸掛著經幡和瑪尼堆的廟門外,直到四月末都沒有融化的雪隔絕了山體內一切危險融化這裡的可能,白皚皚的一片顯得格外的神聖與安寧。
忽然,一聲拉得老長的嘶啞推門聲響起,古老的廟門在也半黑的天色中被風從裡面被慢慢地吹開了一條fèng。
透過這細小的fèng隙,可以看到廟裡面正滿滿當當地坐了幾十個人,有男有女統統都穿著傳統的藏族服飾,這些人的臉色統統都透出股灰白,更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臂和臉頰上的紅腫潰爛。
他們都是原本居住在岡仁波齊本地半山腰上的藏民們,在幾天前卻陸陸續續地都被自己的親人們趕出了自己的村莊。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們自己做錯了什麼事,而是他們自身的特殊情況讓他們再也無法在各自的村莊正常生活下去,除了住在山頂神廟裡的老喇嘛願意接納他們,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一塊乾淨的地方能容得下滿身疾病的他們。
“……好痛……好痛……讓我死了吧……求求你們讓我死了吧……”
一個藏族老太太因為無法忍耐皮膚上潰爛的痛苦在地上痛哭流涕了起來,眼看著就要在所有人的面前發瘋了,周圍的人見狀紛紛試圖阻攔她尋思,但是卻完全無法控制住行為異常瘋癲的老太太。
恰在這個時候,一根菩提樹的樹枝卻忽然從廟裡面伸出來捆住了老太太的手腳,而趕緊跑出來先將廟門給嚴嚴實實地關上了,這才扶起一位已經倒在地上痛的哭叫了很久的藏族老太太。
一臉疲憊的王志摩低下頭幫老太太處理了一下傷口,又在讓大家到廟裡收拾好的鋪面去休息後才筋疲力盡地蹲在地上喘了口氣。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
從裡頭跟著走出來的遏苦同樣看上去很累,但想到裡頭這些已經長期生活在重污染地區,身體情況初露端倪的藏民們他就整夜整夜也睡不著了。
而王志摩聞言搖了搖頭,在拉著遏苦的手勉強站起來後,這個從前一向話特別多,如今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的青年半響才強打精神站起來又搖搖頭笑著道,
“哦喲幹嘛啊這是,我真的沒事,你先進去吧,聞楹說不定馬上也快到了,我去門口看看吧……”
聽他這麼說也不自覺往門外的方向看了看,想到現在應該也已經在路上就快到了的聞楹,一臉擔憂地看著他的遏苦也欲言又止地慢慢地點了點頭又轉身回了屋內。
半響走到門邊的王志摩先是探出頭看了看今天似乎不錯的天氣,這才伸了個懶腰拎著自己的手上的青稞酒壺出來,準備給他栽在門口雪地上的那半截鳳凰樹根澆點適當的肥料,又祈禱幾句自家楹哥今天也許能過來。
只是他剛慢吞吞地往地上一蹲,還沒等他開始每天固定地施肥澆水呢,蹲在廟門口的青年就覺得天還未亮的雪地盡頭好像隱約走過來什麼人。
而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又嘀咕了句,我是眼花了嗎現在這麼早怎麼可能有人上山來呢,來這山中已經有快五個月的王志摩同志就眼看著那一個人影越走越近。
過了一會兒,他面前插在雪地里的這段當初化形來山中替聞楹親自傳達了一番話,之後就又恢復為普通樹根的東西自己忽然就快速枯萎了下去。
“誒誒誒……這怎麼回事!遏苦!!遏苦!!要死啊!!我好像把楹哥的樹根澆死了怎麼辦啊啊啊!!!”
並不清楚眼前這是什麼情況,一臉驚恐的王志摩還以為是自己整天亂給樹根澆東西才把他給澆死了,所以當下就崩潰的大喊大叫了起來,也顧不上去管那個形跡可疑的旅人,就倉皇地跑回廟裡去把遏苦給抓出來看看這是什麼情況。
可是他人這邊剛走,那邊走了一夜才來到山上的聞楹也終於走到廟門口了,接著一身灰衣,身上還帶著點疲憊味道的青年先是低頭看了眼放在雪地上的酒壺和那截鳳凰樹樹根,又有點疑惑地皺了皺眉。
只是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並沒有引起他的太多注意,順手解下這段時間只要在白天就很少拿下來的頭紗,眉頭皺緊的聞楹走上前去就敲敲門。
可還沒等他敲了兩下,裡頭的門也順勢被打開了,接著伴著兩道吵吵嚷嚷著‘怎麼會死呢你到底幹什麼了,沒有沒有我真的沒幹什麼的’的聲音,門外面無表情站著的聞楹就和王志摩遏苦正好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