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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就被面前居高臨下籠罩住自己的聞楹嚇了一跳,宗明苑這個人因為自己的先天物種關係長得不算高挑,甚至有些單薄瘦弱,所以在身材挺拔,此刻渾身上下充滿威懾感的聞楹面前就顯得比較弱勢。
“我從來就沒有什麼將軍父親,如果你不了解我,就請你不要隨便評價我的家世。”
緩緩地沖臉色不太好的宗明苑冷著臉地開了口,聞楹平時也未必會這樣認真解釋,但是一旦觸及到他自己的底線他也會有強烈的不悅感。
畢竟他一直以來都在試圖通過個人努力將他先天條件上的差距和其他人拉到最小,可是儘管這樣,依舊有無數和宗明苑抱著同樣想法的人在明里暗裡地質疑他的一切。
所以此刻平時一直都顯得性子溫吞過頭的聞楹只是嚴厲地看著被他此刻的眼神嚇得不輕的宗明苑又面無表情地道,
“我在擔任我目前的職位之前隸屬於八一軍區特殊機動部隊,如果你此前沒有聽說過那裡,那麼你可以去向你的最高領導方問天部長詢問一下具體情況。我本人一直接受任何合理的質疑,但在隨意懷疑我能力之前,你首先應該有能和我進行一場談話的資本和一個人最起碼的談吐禮貌。”
這話說的簡直太讓人無地自容了,臉色漲紅的宗明苑被堵得話都說不出來,可是愣是說不出一句反駁聞楹的話來。
而說完這一番話,聞楹也沒有再和他糾纏的心情,直接就準備和穆霄劉檀一起下樓,可就在他剛邁出步時,宗明苑咬牙切齒的聲音就從他身後傳了過來。
“那又怎麼樣!你還不是沒發芽,早晚我會——”
“事實上,我已經開始發芽了。”
語氣平淡地打斷了宗明苑無禮的叫囂,聞楹無視身邊穆霄和劉檀齊齊露出了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只將這件他刻意隱瞞了一周的事情在此刻情緒稍有些複雜的心底整理了一下,又緩緩開口道,
“關於我的發育情況我會仔細向總部回報的,其餘的都是我的私事,就不勞他人操心,再見。”
第12章 第十二朵鮮花
走廊上,劉檀和穆霄的步伐邁的飛快。
雖然他倆此刻都在盡力克制臉上幾乎抑制不住的表情,可是當他們鬼鬼祟祟地拐過長廊又一起來到一個相對清淨的角落後,這兩個早就按捺不住的傢伙還是趕緊把聞楹給包圍了起來,又一臉激動地壓低著聲音小聲詢問了起來。
“少校,是真的嗎!剛剛你說的都是真的?!”
“恩。”
聞楹聞言慢慢地點了點頭,但明顯嘴裡還有些話沒說完,可還沒等他把自己的具體情況再解釋一下,他便眼看著開心的就差沒跳起來的劉檀和穆霄在他面前響亮的擊了個掌,又激動地開始從兜里掏手機準備發簡訊打電話通知他們認識的所有人。
聞楹:“……”
鑑於他們倆此刻都有些興奮的過了頭,本來就是為了應付剛剛那個宗明苑才選擇將這件事提前說出來的聞楹當即就沉默了。
說實話打從發現他自己發芽以來,聞楹一直都沒有產生太過喜悅的情緒,可能是因為生理髮育不完善所以他對感情的接受程度一直也很緩慢,除非是和他相處過很長時間,彼此之間很熟悉的朋友,他平時一般連話都不怎麼會和別人說。
但在他心裡,如穆霄劉檀陳嘯光他們這些下屬們的確都算是他的朋友,而在認真思索了一下後,儘管覺得這麼快就讓他們倆失望可能不太好,可聞楹最終還是先抬手將他們倆的手機給沒收了,又皺著眉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目前的情況並不算正式進入生長期……我上周其實就已經有發芽徵兆了,但是到目前為止,那個裂開fèng隙還是保持在原來的樣子,我也嘗試了很多別的辦法,但是都沒有絲毫用處。”
“啊?什麼?那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既然都已經發芽了怎麼後面就沒動靜了呢?”
“……對啊,說起來少校你上禮拜就發芽了為什麼不和我說啊,你當時是怎麼個情況?怎麼就突然發芽了呢?不會是之前的人工激素產生的副作用吧?”
被自家聞少校的一盆冷水澆的也漸漸回過神來了,心裡頓時有些沮喪的劉檀和穆霄稍微腦子清楚了點卻也沒有說什麼喪氣話,反而是主動就開始一臉關切地盯著他問東問西了。
而聞楹聞言也沒有立刻回答,但心裡卻明顯不太想把那一晚上的有些細節弄得人盡皆知,所以平時很少說謊此刻就顯得格外生硬的他只是很簡潔地回答了一句道,
“我給自己浸了個種,然後就發芽了。”
“哦……是嗎?”
擺明了一臉不信的眨了眨眼睛,穆霄輕輕咳嗽了聲用暗示的眼神示意了下身邊的劉檀,又自己主動提出到下面車庫把車開出來然後就跑了。
等明顯更會套話一點的劉檀和聞楹一起被留下來後,身形瘦弱的劉檀先是往自己的身後看了看,接著才刻意放低聲音輕輕地問道,
“少校,我給你分析分析吧,這事你一個人也解決不了,你畢竟是頭一次發芽,經驗不夠……當時你不止是簡簡單單的浸了個種吧?另外還發生了什麼?是有什麼你沒料到的外界因素影響了你嗎?”
劉檀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聞楹自己琢磨了一個禮拜都沒想明白他當時到底是不是因為蔣商陸的聲音才忽然發芽的,此刻倒是的確需要一個人來幫他判斷一下。
而也沒有真的傻到把什麼事都給說了,認真回憶了一下那天晚上情況的聞楹聲音顯得有些凝滯地緩緩開口道,
“除了浸種……當時我還聽見了一個人的聲音。”
“聲音?你就是因為這個聲音才受到情緒刺激的嗎?唔,那少校你覺得自己是因為一時沒有防範被驚嚇到了還是覺得這個聲音特別好聽啊?”
這個複雜的問題聞楹又有點回答不上來了,事實上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當時到底是個什麼心情,但是他又實在不想去細想蔣商陸的聲音到底好不好聽之類的奇怪的問題,所以在認真思索了半天之後,表情嚴肅的聞楹還是決定按照自己此刻的想法如實回答道,
“我覺得,我當時是被嚇到了。”
“啊……那就是意外驚嚇造成的激素分泌了,這很正常啊,那你幹嘛不和我說呀,我也好提前給你早點看看是什麼情況……恩,不過按照你現在的情況來說,您最好還是找找當時的那個聲音的源頭,如果那個聲音能給你帶來一次刺激,那肯定還有第二次了,你如果能配合這個聲源來進行浸種實驗,這效果肯定會好很多的啊……”
劉檀自顧自地一說完,聞楹就明顯愣了一下,因為如果真的照劉檀這麼說的話,那他就需要一直配合著蔣商陸那個奇怪的聲音才能……
“少校,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難看成這樣……”
“……沒事。”
好半天才艱難地回了這麼一句話,聞楹接下來回單位的路上再沒有開口和劉檀穆霄說一句話,一副明顯就在神遊的樣子看上去比來的路上還奇怪了。
而因為今天他只在蔣家那邊請了半天假,所以聞楹在認真叮囑他們倆先不要把這件事透露給單位的其他人,就自己又離開繼續他有關蔣商陸到底是個什麼不明生物的相關調查工作了。
可是還沒等他從單位這邊的站台等到去劉房山高級住宅區的公交車,他倒是意外地接到了來自蔣舒華的電話,而在電話那頭,明顯此刻正在公司開會,所以壓低著點聲音的蔣舒華帶著點歉意地沖他開口道,
“聞楹?你家裡的事一上午都忙完了嗎?對,不好意思了,你都和我請假了還要特別麻煩你,你現在有空幫我現在去接一下我二叔嗎?老姚的母親似乎出了點事,公司的另外兩個司機也暫時出去了都不在,可我就怕我二叔在那邊等著急了……”
蔣舒華的這個要求聽上去沒有任何問題,事實上這本來就是聞楹該做的分內工作,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這般想著聞楹也只是稍稍停頓了一下就答應了下來,接著便安靜地在路邊等待了一會兒據說現在就要過來和自己交接的老姚。
等了大概十分鐘左右,老姚倒是真的來了,在仔細確認了一下聞楹這看著木的要死的小子真的自己有駕照後,這個因為家裡親人的事而心急如焚的中年人也鬆了口氣趕緊離開了,接著就留下聞楹一個人面無表情地靠坐在駕駛座上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那個地址,只不過這個地址如果沒記錯的話卻是指向了位於郊區的……
墓園?
……
蔣商陸今天見過那個幫他調查事情的中年人後就讓老姚把車開到了市裡的墓園,考慮到自己應該需要在這兒停留一段時間,所以他就讓老姚先離開等到了時間再來接自己。
獨自進了這因為工作日而顯得格外冷清的墓園後,穿著身長款鉛灰色風衣,手上還是套著他那雙黑色皮手套的蔣商陸就這麼在山間緩步走著,一直到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到了那因為姓氏和親屬關係而連在一塊的三塊墓碑。
他曾經活在世上的親人,和他有著最親密血緣關係的三個人就在幾步開外。
蔣商陸足足有十三年沒見過他們了,在那段漫長的被關進精神病院的時間裡,他的家人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哪怕他今天在那個狹窄的屋子裡用再瘋狂不過的手段試圖把自己折磨的悽慘無比,他的父親,他的母親和他的大哥卻沒有因此來過一次。
如今蔣商陸終於從那個鬼地方出來了,可這種形式上的親人見面倒真有些嘲諷。
但今天原本就是他自己主動要求過來的,所以在緩緩走上前又站在了最當中的那塊屬於他父親的墓碑前後,臉色泛著點異樣的白的蔣商陸一個人就這麼站了一會兒,許久才用一種很輕很輕的聲音自言自語道,
“老爺子,你可把我這輩子都給害苦了。”
這話聽著似乎像是句埋怨,然而因為蔣商陸的口氣又太平穩了,倒就有點讓人實在猜不透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了。
而兀自沉默了好半天,站立在初春還顯得有點淒冷的風口的蔣商陸卻沒有再開口說話,因為其實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對著這三塊冰冷的墓碑說些什麼。
畢竟他心裡的所有疑問,面前的這三個人也已經無法再給他任何一句他想要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