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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楹不經意間透露的真相讓遏苦一下子愣住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這個向來不喜歡吭聲的青年,一時間竟不太能理清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而背著光所以連面容都有些模糊聞楹此刻平靜無波的臉上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純粹以敘述事實的口吻看著遏苦又淡淡開口道,

    “我年少時因為身體凍傷始終無法發芽進入生長期,當我成年後發現自己想要從事我外公,我母親曾經從事的工作十分很困難後,我就開始自己尋找解決這件事情的辦法。那時候我聽說地植辦總部在放低條件徵收類植體新兵入伍,參與蒼青植物基地的重勞力改建,給出的條件是退伍後能有少量機會直接進入地植辦從事底層文職,所以我在那樣的情況下開始從軍,卻因為起初身體素質很差一直飽受質疑,但所幸的是,在入伍後我很快結識了一位還算相處的不錯的戰友,這位戰友他的物種就叫做……川烏。”

    “川烏這種植物天生含有劇毒,我這個戰友卻是個內心很質樸甚至可以說有點憨厚的人,那隻隊伍里徵收上來的類植體人類大多來自西北的部分貧困地區,很多植物都不過是想在未來能有一個養活自己和整個家庭的機會,所以在繁重的作業壓力下,大家卻還是選擇忍耐了下來,但是就在某一天上山完成任務時,我們部隊安排的挖掘工作卻出現了問題,我們這個小隊包括我在內一共有十二個類植體人類被埋在了碎石和岩壁之間,但卻無法聯繫到任何上級來向我們提供支援和幫助。”

    “被埋在地底的感覺是很痛苦的,因為無法接觸到陽光和空氣,對於植物來說不亞於人類的窒息死亡,我們十二個人當時想盡了方法想要逃脫,但是卻都失敗了,而因為周圍過於cháo濕陰暗的環境,在第六天到來的時候,我們其中就出現了第一個死亡的類植體人類,更甚至我們其他人都是親眼看著他的手腳出現了潰爛長出菌斑最後消失在土壤里的。”

    “死亡的壓力給人帶來了很不好的感覺,大家都開始變得沉默甚至是偷偷哭泣,但是死去的類植體人類還是一個個多了起來,川烏平時就不是一個膽子很大的人,所以他是我們其中情緒最失控的人,因為目睹了太多次的死亡,他一直在痛哭,並低聲和我哭訴著如果自己死了家中的父母真的會難過,他實在不想死之類的話,而無論我怎麼安慰他,他都陷入了這種對於死亡的莫大恐懼中,怎麼也走不出來。”

    說到這裡,聞楹的聲音微微停住了,他似乎陷入了對過去的無盡回憶之中,連總是平靜的眼神都有些輕微的波動,見狀的遏苦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眼神猶豫著輕聲又試探著問了一句道,

    “那後來呢……你們後來如何了。”

    “……後來……在第十個晚上到來的時候,我們之中最怕死,也最不想死的川烏終於還是死去了,他的身體靠在岩壁邊上疲憊地蜷縮成一團,身上也散發著一股腐爛的味道,我把我的外套脫下來蓋住了他的身體就坐在他的身邊沒走……”

    “當時我的對面一共還有四個我不熟悉的戰友,大家都筋疲力盡連話都不想說,但其中一個自身情緒不好的人卻忽然站起來踢了川烏的屍體一腳,並像瘋了一樣大喊著哭什麼哭總算是死了吧之類的話,我試圖去阻止他,這個人卻和另外三個失控的人一起發怒虐待川烏的屍體,而到了那天晚上的時候,一直在川烏身邊守著他的我卻忽然發現明明已經死亡的他有點不太對勁。”

    “他的身體內部發出了很奇怪的聲音,我們開始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是當那種蟲蛀掉東西的聲音越來越響後,大家頓時都有點警惕起來,可卻誰也不敢貿貿然地打破這種詭異的氣氛,而伴隨著連續近三個小時這樣的聲音後,一件異常恐怖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因為就在我們所有人的注視下,半張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蟲眼,脖子已經被蛀乾淨的川烏慢慢抬起了頭,在沖我們奇怪地笑了笑後,他的身上就開始爬出許許多多的白色的飛蟲,而那些飛蟲一接觸到我身邊的那四個曾經侮辱過川烏屍體的類植體人類身上,他們就在瞬間被咬成了再不剩下一絲皮肉的白骨。”

    “我最好的戰友在我的眼前變成了滿身長滿了蟲子的活死人,但是他卻還認識我並擁有相對清醒的意識,但是當時已經半昏迷所以渾身沒有太多力氣的我卻意識到他整個人似乎和之前發生了很不一樣的變化,不止是力量上的劇增還有精神狀態的異常,我問他的問題他不回答,但他身上的蟲子和蟲卵卻在越來越多,而他的嘴裡一直重複著和我說的就只有這樣的話……”

    “他說,我才知道,我原來是個不會死的怪物,我現在再也不用害怕死了……可是我該怎麼回家,我永遠也沒辦法回家見我的父母,我馬上……就要控制不住的出去殺人了。”

    聞楹詳細的描述幾乎直接就可以證實當初和他一起遇險的就是覺醒狀態下的十修羅之一了,遏苦臉色複雜地無法開口,心中卻有些慚愧於之前向聞楹說出那樣幾乎被他一下子就戳穿的謊話。

    而聞楹似乎並不打算理會遏苦此刻的神情,只將幾乎能看透人心底想法的視線落在他的面容上兀自打量了一會兒後,垂眸沉默著的青年才復又開口道,

    “我之所以一直無法放棄去追查這件事,是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我親自結束了他的二次生命,他就算身體變成了你們口中所謂的修羅,卻還是保留有著原本的性格,是他在將我送出洞窟的同時請求我斷掉了他的雙腳,把他永遠用石塊和泥土深埋在地底,千萬別把他帶出去的……”

    “……可是因為當時他身上的那些蟲早已經順著我們所在的石窟fèng隙爬了出去,並在雨季大量地繁殖蟲卵,所以之後的蒼青才會被後來叫做吸漿蟲的飛蟲攻占險些淪陷,我試圖向總部提交這件事的細節報告,但當時的蒼青地植辦分部卻自作主張地將這件事故定義為自然蟲類災害,並且在之後還為了逃避事故救援不當的責任,故意隱瞞了我們小隊死亡十一人倖存我一人的事情,不允許任何人上報相關事情的報告……”

    “即使當時的我想盡了辦法,也沒有人相信我的話,我回到Y市進入地植辦工作後便決定將這件事暫時壓下,哪怕用盡我的後半生也要調查清楚,從頭到尾軍部和地植辦都沒有發現過造成蟲災的修羅的屍體,你更不可能去殺死他,因為只有我一個人親眼見過……”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們其實是在騙我了嗎,遏苦?”

    聞楹的話音落下,完完全全震驚了的遏苦便再難開口了,他本就不是那種心思真的險惡到哪裡去的人,相反在官山寺醒來面對恍然一新的世界的他甚至有點單純的可憐。

    而面對聞楹這一番真正意義上的完全坦白,自知不能再在這件對聞楹而言顯得意義格外不一樣的事情上繼續欺瞞他的遏苦只皺著眉沉默了一會兒,接著才緩緩衝他開口道,

    “我……確實是在四年前的官山寺覺醒的,我和你說的那個修羅也確實應該是在同一時間醒來的,你應該也知道,像我這樣的一共有十一個植物,我們其實就是十修羅的天敵植物,但當初覺醒之後我因為個人原因並沒有立刻離開官山寺,而是在寺內就此呆了四年,直到最近我才遇到那個劉常卿……”

    “他告訴我,他是如今繼承神樹的思想,試圖驅逐那些危險修羅存在的政府人員,願意幫我找到神樹座下的另外十個植物……殺死修羅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我雖然不會輕易地被他的三言兩語所打動,卻也打算自己出來尋找我的其他同伴,但他在這時卻用一個條件誘惑了我,並讓我來到你的身邊儘可能地注意你的一舉一動……”

    “什麼條件。”聞楹皺起眉看著他。

    “他說……你的外公當初曾從宗贊天坑底部帶走了我一心侍奉的那棵神樹的一顆樹種,神樹如今早已經不在了,但是只要找到那顆樹種就能重新迎回神樹對抗並殺死惡魔,我就是由於這件事才會答應來幫助他……而這,也正是我為何要出現在這裡的全部原因所在。”

    ……

    聞楹在裡面問遏苦的話,蔣商陸和王志摩也趁機在外面閒著沒事的聊起了天。

    王志摩個話嘮和誰都能聊得來,遇到蔣商陸這樣的人肯定也不會冷場,再加上他們還有共同的話題——聞楹,所以沒一會兒這兩人不僅自來熟地交換了電話號碼,微信和各種意義上的聯繫方式,還興致盎然地就門口倉庫站著暢談起了聞楹前半生的各種不為人知的二三事。

    “我認識他都快四年了吧,他退伍回Y市工作的時候認識的,我看看人還不錯就做個朋友偶爾出來拉他吃個飯了,不過我和你說蔣叔,他這兩年真的已經好多了,以前更悶,就和個啞巴似的,但一旦真發起脾氣那脾氣也是真大,現在徹底發芽了是好多了,也稍微有點人情味了能開開玩笑了……”

    “恩?他脾氣壞嗎?我怎麼覺得挺好的。”

    蔣商陸這般挑挑眉略顯意外地說著,似乎完全沒法想像聞楹這麼個看著溫吞吞的人沖誰發火的樣子,畢竟在他的印象里青年對他始終是溫柔而又充滿耐心的,而王志摩一聽就聳聳肩,壓低些聲音才敢開口道,

    “那是對你啊,他發起火來可沒人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唉,其實我還是想和你單獨說聲對不住,他剛答應和你談那會兒我差點就想把你倆乾脆攪黃了,因為我不是怕聞楹他不懂這個,然後瞎耽誤你麼……”

    “……沒事,他其實挺懂的。”

    搖搖頭顯得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含笑的蔣商陸把這話說得意味深長,也讓邊上聽著的王志摩覺得怪不好意思的,而半響這朵為自家楹哥操碎了一把心的小口蘑還是沒忍住開口感嘆了一句道,

    “唉,是,主要我之前不了解你們倆什麼情況,就在他面前瞎說了些亂七八糟的,但聞楹確實還是挺喜歡挺在乎你的……他這個人就是在有些事上反應比較慢,但他真的不笨,相反在有的正經事還特別敏感,他上次因為我瞎攪合的事和我吵了一架,還挺生氣地和我說了點你們倆的事,雖然他說的東西不多啊,但我覺得他應該一開始就對你挺上心的了,因為他家裡人以前對他都不怎麼樣,能讓他感覺的到真心的人他真的就馬上推心置腹了,你那麼在乎他,對他那麼執著,對他來說就是最吸引他的地方了,他這個人真的……就和那種枯了八百年沒人澆過一點水的樹似的,只要有個人願意用感情好好澆灌他啊,他哪怕什麼都不說,心裡都一定感動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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