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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子我徹底沒有朋友了,再也不會有人願意和我說話了,好無聊啊。”

    他這話聽著莫名透出股自憐自哀的味道,但板著臉的遏苦根本不想搭理他,只乾脆讓這個做絕了惡事,騙了所有人的廢話簍子一個人在那兒自己一個勁地說,而發現自己都這麼說了遏苦還是不理睬自己,湊到他面前的太歲乾脆蹲下來眨了眨自己淡白色的眼珠子,又顯得挺鬱悶地勾起嘴角道,

    “你別這樣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給怎麼了呢,雖然我說的話很多,而且全都是假的,但是一件事的確是真的。”

    聽到他這麼說不自覺地皺著眉抬起了頭,看到單純好騙的遏苦又上鉤了,太歲笑著對上他疑問的眼神又顯得很惡劣地湊到他耳朵邊上對他輕輕開口道,

    “我以前還真的就叫王志摩,我其實還有個小名呢,叫歲歲。”

    這顯然又是一句毫無意義的廢話,遏苦沉下臉乾脆避開了他試圖靠近自己的舉動,心裡也已然是一片自己也無法形容的失望和厭惡,而也猜到自己在遏苦這棵傻樹的心裡的形象已經是個毫無信用度可言的人,太歲也沒有再說別的,就這麼盯著他看了會兒才搖搖頭嘆了口氣道,

    “算了,我今年其實也一把年紀就不和你們繼續裝來裝去了,實話實說吧,很多事情到了現在這一步我也已經無法回頭了,不過就像聞楹剛剛親口質問我的那樣,我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找上他的,可能是想親眼看看未長大的神樹是什麼樣子的吧,要是能逗他玩玩給他找點小麻煩就更好了,可惜那時候他人實在太老實了,對人也特別好,搞得我差點就把自己真當成他的好朋友了,要不是蔣商陸後來出現了……”

    說到這兒忽然就停了下來,白髮的太歲的眼神里有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更多是一種不斷涌動的陰暗灰色情緒。

    而注意到遏苦正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眼神,身上還受著重傷的太歲把手指往自己的傷口上擦了擦血,又在那用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摩挲著那些正在逐漸凝結的白色血漿後,歪著頭翹著嘴角主動坦白了起來。

    “當初那個揭穿了蔣商陸身份的陳嘯光,其實是我去找的他。”

    遏苦的背脊因為他的這句話猛地僵硬住了,他不自覺地咬緊自己已經滲出血味的牙齒,慘白著臉忍了半天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口,而太歲見狀只是顯得很有心得地眯起眼睛笑著開口道,

    “我和聞楹早就說過,很多細節之處一開始看上去也許顯得不那麼重要,但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契機就足以致命了,就像我最選擇就和他直接透露了自己的身份一樣,因為我足夠坦誠所以就不會有人過度地懷疑我,哪怕我身上的疑點變得越來越多,思考的盲區已經造成了,今後只要我和大家說什麼,大家就信什麼。”

    “哦,還有當初藏青的事,其實也是這樣,一點點小的驚變,心懷不滿的人就可以帶來居心叵測的人,居心叵測的人就可以殺死毫無準備的人,因為聞楹毫無準備,所以那時候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一件事跟著一件事的發生,而他根本無能為力,甚至只能被動地在絕望和痛苦中覺醒了……”

    “雖然這個代價現在想想是很慘烈,但是他其實應該感謝我的,如果沒有我當初推了他那麼一把,看上去那麼平凡的聞楹這一生又會有什麼樣大的波瀾?又會有什麼了不起的成就?庸庸碌碌的活,庸庸碌碌的死,像個廢物一樣嗎?這太可笑了。”

    “仇恨,才是讓生物唯一進化下去變得強大的根源,沒有比這個更有用的東西了。”

    這般說著,永遠看不出實際年紀的太歲便將自己的神情定格在了一個很意味深長的眼神上,不過他顯然並不想再仔細解釋自己的某些充斥著惡意行為了,慢悠悠地站起來就打算自己一個人往洞窟的最深處。

    ,可一直沉默著的遏苦這時卻忽然叫住了他,而抬起頭看想背對著自己並沒有回頭的太歲,面頰上垂落著一縷縷蜿蜒的長髮的遏苦啞著聲音滿臉冰冷地問了一句。

    “那你呢,又是什麼讓你一點點現在變成這樣的,太歲。”

    “……當然也是仇恨了。”

    頭也沒回地就這般笑著回了一句,太歲的聲音里有點感慨也有點複雜,但許久只是化作一聲怪異的嘆息又漸漸走向卓瑪拉山口的深處道,

    “我帶著仇恨而來,等我心裡的恨意徹底消了,一切也可以結束了,希望聞楹和蔣商陸能努力爭點氣吧,不然我不敢保證下次我會不會再心軟放過他們一次,災星的報復,他們不會想見識的。”

    ……

    首都深夜十點多的首都郊區療養院內,瘸著一條腿的白髮老人正略顯焦慮地獨自坐在陽台邊,他的面前擺著個小小的陶土花盆,粗糙衰老的手掌則捧在那些鬆軟土壤有一下沒一下地翻弄著裡頭的糙種子。

    他的動作看上去很僵硬,在夜色中依稀竟像是個已經失去了內里魂魄的提線木偶,但當他意識到身後有什麼人正在一步步靠近自己後,臉色蒼白的老者先是一愣,趕忙轉過身往後看了一眼,等看見又是那個裝模作樣的姚東林關上門走進來之後,他迅速地沉下臉接著就麻木地看著牆壁不吭聲了。

    “……蕭兄,來救你的人已經不會來了,謝沁那邊的援助你就不用再指望了,今後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這兒,我對聞楹有所承諾,你接下來半輩子也不可能再有機會逃離這裡。”

    姚老爺子說話的時候永遠帶著種老好人的感覺,不過但凡能在地植辦這個是非之地平安地混到他這個歲數,任憑是誰都有點自己的真本事在。

    畢竟自他上任以來,這一系列對地植辦內部雷厲風行的整改措施也已經充分說明了這位姚老的能力,而本來還一聲不吭的蕭驁聽到他這麼說,先是抽搐著臉皮死死地瞪住眼前的姚東林,又在不小心把陽台上的花盆一下子都掃到了地上後驚慌地低下頭看了會兒,許久才閉上眼睛顫抖著手掌,同時嘴裡恨聲開口大吼道,

    “滾!給我滾!少在我面前來這套!你以為我會怕你們嗎!我這輩子都沒怕過任何人!統統給我滾!!滾開點!!”

    被囚禁這麼長時間所產生的巨大壓力活生生地把蕭驁原本總之總是挺得很直的背都給硬生生折彎了,他整個人顯得有些歇斯底里,沖姚東林硬生生發泄了一通之後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像個年邁的老瘋子一樣在不停的吼叫。

    也許是心裡有點止不住的唏噓感嘆,姚東林忽然就嘆了口氣,而眼見半輩子都意氣風發的蕭驁形容悽慘地大喊大叫,更甚至發瘋地使勁捶著自己一條殘腿的模樣,半響注視著他的姚東林才眼神複雜地輕聲開口道,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了,但1965年,我和你還有另外那兩位都是第一批因為被國家檢查出特殊身份送到西藏去的植物類人,我一直就是個沒什麼本事,也沒什麼志氣的小人物,比不上劉常卿和陳永明還有你總能站出來為大家發聲的勇氣,那時候人人都羨慕你們三個啊,哪怕是被當成怪物丟到了這麼窮山惡水的地方,也有回到大世界去再闖出一番大事業的底氣,但我當時真的沒有想到像蕭驁這般光明磊落的人竟然會在將來各自做出這麼一番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的事……”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也許一切事情的開端正是從那片土地開始的吧?在拉薩市那個農場的冬天,從外面回來的你和劉常卿在牧場外的厚糙垛里一起撿到了一個不知名姓的孩子,那個瘦弱可憐的小孩子看上去被活生生凍僵了,暈倒在雪地里被你們給背了回來,你給他偷偷擠了半碗公社主任家的羊奶喝,等他醒了之後,我們還一起給他起名字……”

    “別再說了!別再說了!閉嘴!給我閉嘴!”

    通紅著眼睛的蕭驁忍無可忍地制止了姚東林接下來要說的話,姚東林聞言也跟著停了下來,但是再次看向蕭驁的眼神卻還是透出股悲憫複雜的意味,許久他實在不忍心再看蕭驁滿眼痛苦的淚水哀嚎著怒吼的樣子,只撐著自己的膝蓋緩緩站起來又艱難地張張嘴道,

    “……算了,我走了,你好好在這兒繼續修養吧,你的外孫是個很好的孩子,不忍心違背他母親的遺願要了你的命,所以你就別再做讓他傷心的事了,哪怕是……稍微盡一點為人長者的情分,別再為了自己的那些私慾憤怒和不甘心繼續難為那些可憐的孩子們了。”

    這話說完,皺著眉不自覺的搖搖頭的姚老爺子便起身背著手走了,低著頭一語不發的秘書在外頭等著他,見老爺子出來還把手上的大衣小心地拿給了他。

    而接過黑色大衣穿上的姚東林老爺子最後看了眼屋裡頭佝僂著背一動不動的蕭驁,這才收回視線抬腳和自己的秘書一起走了,

    直到姚東林的腳步聲最終漸漸地消失,獨自坐在昏暗的房間裡看著地上翻了一地的糙種子的蕭驁才在低下頭捂著自己的臉龐後絕望地痛哭出聲,這斷斷續續的哭聲中有著無盡的悲涼和悔恨還有許許多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而在他的腦子裡,這個曾在上世紀以一人之力改變了無數歷史進程的老人也恍惚間回想起了在52年前的那個幾乎能凍哭大小伙子的大雪天裡,他和好友劉常卿照例被公社主任罰了在農場外翻糙,卻一起發現那個今後將改變無數人命運的……歲的種種過往。

    ……

    “……鐵子,快過來快過來,對,把大夥都叫出來……對,撿到個孩子,腳上連鞋都沒穿,被凍暈了,這鬼天氣……”

    老舊破敗的木頭窗戶被冷風颳得呼呼作響,腦袋上都是融了一半的雪水,穿著身兵團發的舊軍裝加厚實軍大衣的英俊青年背著個看不清面目的小孩子走進燈火敞亮的屋子裡的時候,還沒睡的大夥正好都圍在火爐邊玩牌嗑吊瓜子。

    因為這個年代未婚的男同志和女同志要格外注意避嫌,所以這間本來堆糙的屋裡只留了張破通鋪擠了七八個大小伙子,剩餘的姑娘們則睡在了村里另一戶姓崔的大娘家去了。

    而除了此刻正在把孩子往被窩裡塞的蕭驁和邊上熱心給他幫忙拿被子的劉常卿,本來都已經準備洗臉睡覺的陳永明也跟著爬起來探頭看了一眼,接著這模樣文秀,據說出身很不錯的青年便顯得有點擔憂地來了一句。

    “喂,蕭驁,劉常卿,這小孩是誰啊,你們倆就隨隨便便帶回來,大晚上睡糙堆里能是什么正經來路,待會兒讓公社主任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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