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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喜歡,可以讓她們多給你開一會兒。”
臉上全無表情,心裡一點都不承認自己這是在討他歡心的聞楹如是開口。
“我覺得……你還是放她們好好回去睡覺吧。”蔣商陸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起來了。
“……那算了。”
被不解風情的蔣商陸有點打擊到了,其實也是頭一次做這種事的聞楹有點鬱悶,但至少他的臉上還是那副沒事我一點都沒有被氣到的淡定樣子。
偏偏比誰都要了解他的蔣商陸就是能一眼看出他的情緒變化,所以為了能哄哄他,蔣商陸只能趕緊阻止了他的行為,許久他才望著聞楹灰紗後的臉忽然笑了笑道,
“其實相比起花,我更喜歡樹。”
“恩?”聞楹的肩膀微有些停滯。
“生機勃勃的樹,開滿花朵的樹,可以的話,最好要是紅色的,如果你能找到的話,到時候可以找我一起去看看,無論那個時候我人在哪裡,我都會立刻動身去找你,怎麼樣?”
一個聞楹之前都沒想到的約定就這麼很忽然地定下了,他本以為他們倆從鄂倫春本地完成各自的事情分開後,自己可能就無法再見到這個明顯四海為家,居無定所的男人了,但現在看來也不是全無機會的。
而再一細想兩人好像也沒有別的能聯繫上對方的方式,他就眼看著蔣商陸把乖巧了不少的罌雀給抱到手上逗弄了一下,又側過頭看著他笑著道,
“我接下來的一年都會經常性地在外頭,山里沒有信號我身上也不會帶任何通訊設備,所以如果你有什麼隨身物品的話,可以給我一件,罌雀雖然看著嬌小,卻出生在最寒冷的北國,能一夜完成很多鳥都無法飛完的長途旅行……我以後要是到了哪裡,覺得很美,就一定給你寫信告訴你……”
——“再讓他……代替我飛去找你。”
樺桑家雪地前的溫情脈脈的一幕顯然並沒有能溫暖所有人的內心。
至少在雪地里被凍了兩個多小時的李成斌等人現在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阮玫已經從最開始破口大罵到現在的哭都哭不出來了,在這種寒冷的室外被雪埋了這麼久,要不是早起的葛春小姑娘和目朋後來來找他們,他們真的就要凍死在這裡的。
可他們的人來是來了,卻也帶來了快天亮時就帶著兒子們集體歸家的盧集老爺,而這個高壯的像是一頭白狼的老人家在聽著孫女葛春趴在自己耳邊嘀咕了一陣後,直接臉皮抽搐著慢慢站起身,又大吼了一聲衝著李成斌就跑了過來。
“目朋!這……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死老頭瘋了嗎!!啊啊啊!!放開我!!放開我!”
臉色慘白的阮玫陳珂等人都一臉畏懼地不敢上去攔,就眼看著鼻涕被凍得掛臉上的李成斌被盧集老爺兩巴掌扇得動彈不得,又結結實實地捆好把繩子的另一頭繫到了一頭胖乎乎的家豬身上。
這頭豬自然不是打獵所得,而是本地人去山下購置了小豬飼養長大,偶爾給孩子們換換口味補補身體的。
可現在怒火衝天的盧集老爺明顯就不想輕易地放過這些差點殺了自己孫女的蠢蛋們,先是綁好了李成斌的腳不讓他有力氣掙脫,又插著腰氣哼哼地走到成年肥豬的邊上,猛地拍了下肉嘟嘟的豬屁股大吼道,
“跑起來!豬孩!好好給這個狍狍精一點教訓!快跑!快跑!”
原本安分乖巧的豬在盧集老爺的一聲令下立刻激動又歡快地拖著李成斌在雪地上跑了起來,目瞪口呆的阮玫和哄堂大笑的目朋等人形成了鮮明對比,總之畫面是相當滑稽和搞笑。
起晚了的糖棕聽見動靜過來的時候,李成斌已經被這麼帶著在大雪地里跑了兩圈了,而瞬間笑噴了的他剛想叫聞楹也過來看看,那個先前就和他們倆說過幾句話話的陳珂就忽然就看見他跑了過來,又臉色很不好地低下頭咬了咬嘴唇。
“我……對不起……糖棕先生……這件事情實在是我們這邊做的不好……”
“……你別和我說解釋,我並不是直接受害者,而且這件事的責任不在你,你不用急著道歉……因為……因為有些事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讓別人輕易原諒你們的,你看看葛春的爺爺年紀都已經這麼大了,她還沒有媽媽,如果她真的出事了,你們也打算這麼給她的家人道個歉就算了嗎?還有我的朋友,他明明是在幫你們彌補錯誤,可你們也能做出這種把人丟在山上自己跑了的事……唉,我的態度昨晚就和你們說了,我不會再幫你們了,你們想怎麼威脅我就威脅我吧,反正聞……遏苦沒什麼把柄在你們手裡。”
糖棕在正事上的時候性格還是挺硬氣的,昨天聞楹差點出事的事把他搞得到現在都驚魂未定,所以對陳珂他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而聽他這麼說起聞楹,這個叫陳珂的青年也是愣了愣,半響他想起了昨晚自己連人影都沒看見,就被扔到雪地里的那件驚悚的事也不敢說什麼,只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有些堅持地開口道,
“我們一開始是做的不對,但那也是沒辦法,您那個名義上的哥哥雍先生的勢力很大,我們怕到時候帶不走您,就想先斬後奏……那我……那我能和遏苦師傅再說幾句話嗎。”
“……你待會兒自己去找他吧,我沒辦法做他的主,他在樺桑族長家那裡住,你自己過去吧。”
知道不能在這種事上替聞楹拿主意,糖棕見瘦弱的陳珂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有點心頭不忍,但最終還是堅持著自己的原則果斷拒絕了陳珂。
而陳珂聞言只失落又難過地垂下肩頭,接著也沒說什麼就一步步走了,當他走回到那群地植辦的身邊後,糖棕遠遠地就看到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就連阮玫都不敢接近他,而過了一會兒,還是瘦弱的青年自己主動走到女人的身邊,才和她小聲地說起了話。
“你在看什麼。”
聞楹的聲音忽然在糖棕的身後傳來,糖棕被嚇了一跳,一轉過頭就看見聞楹又恢復那副灰紗蒙面的打扮了,只是本來和他在一塊的蔣商陸卻不在他的旁邊,而注意到糖棕鬼鬼祟祟地往他身後找人的舉動,聞楹只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道,
“他去樺桑那兒陪他喝酒,不過來了。”
“哦哦……這樣啊……”
有點尷尬地點了點頭,偷偷眨了眨眼睛的糖棕老覺得他們倆昨晚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聞楹這幅全世界只有我知道我男朋友在哪兒的口氣是怎麼回事……但想到蔣商陸之前交代自己的事情,糖棕也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站著的陳珂,又對聞楹壓低著聲音開口道,
“那個年輕人剛剛來找你,說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想說什麼。”
“誰知道呢,估計是道歉對不起啊之類的,想讓咱們倆繼續和他們一塊上山吧……唉,我覺得他人還可以,至少還知道自己做錯了,其他人真是一言難盡……不過我沒有答應他,想等等你怎麼說……”
“恩,先不用搭理。”
打從初次見面就一直對這個叫陳珂的充滿了防備,聞楹不擔心糖棕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卻擔心有些有心人已經盯上他們很久了。
潛意識裡他好像對自己曾經供職的地植辦就是充滿了警惕心,聞楹自己不太能搞懂是什麼事情造成了他現在的這種警備森嚴的心理狀態,但想到隱藏在他們隊伍中能輕易識破糖棕雍二那個假身份的人,本身就已經值得他提防一下了。
而就在聞楹和糖棕針對這件事進行私底下的交談的時候,那一頭,糖棕眼裡那個讓人同情的陳珂也還在繼續著和阮玫之間的對話。
“陳少……這件事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求您原諒我……”
阮玫雖然還儘量維持著鎮定,但看模樣已經快哭出來了,雖然她向來大膽潑辣,不怕身為隊長的李成斌,也不怕任何男人,可是其實……她唯獨最害怕這個比野獸還要可怕的陳珂陳少。
“閉嘴吧蠢貨,我真是受夠你們了,花了我那麼多錢現在這算是怎麼回事,那個糖棕和遏苦都已經不願意幫我們了,你以為憑你們幾個廢物真的能幫我上山?”
臉上儘是厭惡和不耐煩,看著文文弱弱的陳珂在阮玫面前也懶得再維持自己那副弱勢的樣子了,這一路上過來精心布置的一切全因為阮玫和李成斌的短視和愚蠢都毀了。
而下意識地調整了自己的位置背對著糖棕他們不暴露自己猙獰的表情,微笑著的青年將手抬起來抓著瑟瑟發抖的阮玫的下巴惡狠狠地捏了一下,又玩味地扯了扯嘴角道,
“所幸這次只是一次簡單的試水,起碼讓我知道什麼狗屁的探發A隊就是一群垃圾貨色,除了腦子被驢踢了的李成斌就是你這樣見到男人就走不動路的騷貨,不過還好,地涌金蓮本來就不是我最後的目標,我也該給這兩位五樹尊者留一點美好的印象等待下次見面……現在,給我哭的稍微更好看一點,更真誠一點,待會兒我們就去給人家好好道歉,再老老實實地滾下山……聽見了沒有,我美麗的小玫瑰?”
第42章 第十九隻鳳凰
大清早的一場鬧劇之後,這些在鄂倫春人民眼中顯得格格不入的壞傢伙總算是難得自覺了一回,居然真的自己主動提出要離開了。
走之前,這趟一個個被折騰壞了的李成斌等人都是魂不守舍的,哆哆嗦嗦的也不敢過來和目朋糖棕他們打招呼,只有那個文文弱弱的陳珂臨要走了,才欲言又止地小步跑過來,先是把一疊厚厚的複印件遞給了聞楹,又顯得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笑了笑道,
“希望下次有機會還能和兩位見面……這是我之前私人整理的一些檔案,我覺得應該會對你們找到自己的同伴有所幫助……總之這次實在不好意思了……”
“恩,沒事,一路小心。”
看著他和自己故意假客氣,聞楹也不是那種全然不會迂迴周旋的人,大大方方地接過陳珂給的那些資料,他便目送著他們這一行人終於離開,再一直等到陳珂的人影都快不見了,他才幹脆地起身去樺桑那兒找蔣商陸去了。
只是這次本以為這次能順利下山的李成斌等人在達到阿爾山山腳的時候,還是意外遇到了一件十分不幸的事情,無怪於他,而是他們當初自作聰明的帶走糖棕的代價,終於是時隔好幾天報應到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