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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平第一次嘗到了欠了別人債的滋味,偏偏這又是世上最難償還的恩情,哪怕是他現在把這條命拿出來,一切也無法挽回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

    蔣商陸渾身狼狽地仰躺在地上,那個叫劉常卿的老頭已經驚魂未定地先一步決定離開了這裡。

    就在剛剛短短的十幾分鐘裡,他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幾乎被這些同樣也是類植體人類的職業軍人一根根掰斷,這些人在劉常卿的授意下壓根不用留下什麼活口,反正覺醒蔣商陸的第一步……原本就是要徹徹底底殺死他。

    只可惜蔣商陸這輩子似乎一直都有點命硬,當初在精神病院那一跳沒有摔死,如今被這麼對待似乎還有一口氣在,但是如果讓他現在重新好好想想的話,剛剛那種情況他還是沒有辦法做到為了保全自己,而坐視他人的性命就這樣消失在自己面前。

    畢竟他這一輩子都老說自己心腸不夠軟,是個很冷酷的人,卻也到底沒有真的對誰硬過幾次。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快死了都會看見幻覺,蔣商陸渾身上下都這般痛苦折磨了,居然還在恍惚間地看到他父親了。

    而隔著一層仿佛不真實到朦朧的霧氣,蔣商陸就這麼眼看著兩鬢斑白的蔣老爺子一臉無可奈何,像是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輕輕沖他來了一句。

    “小陸……你為什麼總是要這麼傻呢。”

    “……爸,年輕人和孩子的命總是要我這樣的人值錢點的……”

    口腔中滿是渾濁的血沫,所以只能含含糊糊地這般笑著回了一句,蔣商陸明知道這都是幻覺,可是他還是很想告訴自己的父親,他這輩子做下的任何決定都不會後悔。

    可是話到嘴邊,蔣商陸又忽然遲疑了一會兒,接著緩緩閉上眼睛顯得疲憊且無奈地回了一句。

    “我就是覺得……有點對不起聞楹……他是真心想給我一個家和我在一起一輩子的……我想再見見他……”

    這話說完,痛的幾乎無法喘氣的蔣商陸全身上下都再沒有一絲說話力氣了,他勉強地將自己遲緩的紅色眼珠子動了動看向了旁邊,卻還是什麼自己想看見的人都沒有看到。

    而在邊上看著這個臉上都是猙獰的鮮血,四肢也軟綿綿地癱軟著的男人始終執著地用無聲的眼神盯著門外,仿佛在真切地等待著什麼人來找自己的模樣後,心裡忽然有點煩躁的狼毒花緩緩站起身來沖自己的同伴荊棘花淡淡地來了一句。

    “你來吧。”

    “……恩。”

    無數次重複這樣噁心的行刑過程,時間一長只要是個人都會有些受不了,可這就是他們生來的工作,他們自己也無法選擇。

    有的時候,他們也希望能用這種比較快速的方式解決這些人的痛苦,也解決自己的負罪感,而這般想著,面無表情的荊棘花只從自己的手掌中伸出一段尖銳到泛著寒光的荊棘,又朝著這個男人的胸口死死的釘了下去。

    這一下,本就已經與一具屍體無異的蔣商陸的心口便綻開了一朵血紅色的花,鮮血的顏色在他的心口一點點地蔓延開,所有生命的跡象也徹底從他的身上消失了。

    見狀的狼毒花和荊棘花鬆了口氣,低頭看了眼明明已經徹底死亡卻,連眼睛都沒能閉上的男人,居然難得保持著一種對屍體的尊重將他從地上輕輕抱起來,這才送到了旁邊的恆溫室里。

    他們都清楚這個不幸的男人接下來會在這個屋子裡遭遇什麼,也知道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會變成什麼。

    而等他們做完這一切又重新回到監控室里的時候,狼毒和荊棘只略顯意外地看到在那朵罌粟花剛剛死亡的地方出現了一個身形瘦削的青年。

    而那個看不清表情的青年此刻正背對著他們無力地跪在地上,邊上那個叫鄧桃的丫頭在斷斷續續地哭泣著。

    “他真的……真的死了……我們來晚了……怎麼辦……我們來晚了……”

    女孩絕望傷心的哭聲迴蕩在滿是血腥味的監控室里,青年絕望無助的背影和濺了一地的鮮血都像是副觸目驚心的畫一樣陰森而悽厲。

    狼毒花和荊棘花在這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麼心頭湧上了一絲未知的恐懼,出於野生獵食者的本性他們似乎察覺到有什麼可怕的野獸正在不知名的角落復甦。

    而當幾秒後,他們就意識到這種感覺並不是錯覺,因為還面對著那個青年的鄧桃忽然驚慌又難過地大喊了起來。

    “你怎麼了……哥哥……你怎麼了……你的眼睛裡怎麼流血了……還有你的嘴裡……你怎麼了呀……哥哥……你不要嚇我……”

    過於洶湧的仇恨和痛苦久久難以散去,口腔眼眶都流淌出血的聞楹絕望地用顫抖的手掌捂著自己的面頰,脖子裡的血管都一點點泛起恐怖的紅色,他無聲無息地跪在那些枯萎的罌粟花面前,越來越多的血跡也開始順著他的手指fèng往下淌。

    而直到那一雙從前總顯得平淡且溫柔的眼睛最終也被這可怖的血紅色所覆蓋,裡面也再不復一絲人類的情緒。

    被嚇得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的鄧桃隻眼看著和剛剛那個樣子完全不一樣的聞楹搖搖晃晃地整個人站起來,又恐怖地轉過頭來,用那雙如同染上鳳凰涅槃時最絕美顏色的眼梢盯著門口的那兩個人慢慢地向上挑了挑。

    “……我要……殺了你們,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們。”

    ……

    遏苦,王志摩和糖棕在一起將下面的所有出口全部清理乾淨,並接應好當地的駐軍部隊進入這裡後,就準備上來尋找聞楹他們會和。

    只是還沒等他們找到聞楹,二樓囚室的一聲劇烈爆炸聲就把他們三個弄得臉色都瞬間一變,糖棕首先想起來肖素珍和季從雲還在上面,就叫了王志摩他們就趕緊跑上樓。

    可是等他們再進入季從雲的囚室時,卻只看見一地被炸成焦炭的飛蟲屍體中,有兩個類似人類的身影正依偎在一起,但是已經徹底沒有了生命痕跡,就連一絲灰燼都沒有剩下。

    而臉色瞬間一暗的遏苦在用手撿起地上那個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打火機看了眼之後,半響只輕輕地嘆了口氣。

    “……烈火原本應該對他們是無效的,但季從雲和她應該是已經被那些人抽取了血液和部分內骨骼,不再能保持身體永生不死的狀態了,所以之前她才想抓到你救自己,可如今她應該是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也想帶著季從雲和她一起從這場噩夢中徹底解脫……”

    “怎麼……怎麼會是這樣的……”

    難以置信地想著剛剛肖素珍故意趕走自己的樣子,糖棕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是打算留在這兒結束掉自己的生命,。

    想起那個曾經殺死自己的女人最後以這樣慘烈絕望的方式離開這個人世,糖棕就有些難過地紅了眼睛,而遏苦見狀只脫下自己的外袍將他們的屍體殘骸包住又交給王志摩,王志摩點點頭拿過來剛要和他說話,卻在瞬間忽然露出了有點不太對勁的表情。

    “你怎麼了。”遏苦疑惑地問了他一句。

    “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越來越濃的血的味道……”

    伴隨著王志摩的話,遏苦的臉色也變了變,因為他雖然沒有像王志摩那麼敏感能立刻聞到什麼血的味道,但是他的確感覺到有一個讓他熟悉到後背發涼的氣息就在他的頭頂慢慢開始蔓延。

    而當下似乎明白過來什麼的遏苦就臉色劇變地扔下他們兩個人朝上面飛快地跑去,等王志摩和糖棕跟在他後面一起到了上面後,他們一看見三樓走廊撒了一地的鮮血和屍體就集體慘白了臉。

    “聞楹……聞楹在哪兒?聞楹!聞楹!”

    生怕聞楹出什麼事的王志摩急紅了眼就要往裡面跑,臉色陰沉的遏苦一把攔住他大喊了一聲先別進去,自己看看地上的都是些什麼人,而勉強冷靜下來的王志摩一看就發現這些人似乎一個個都很眼生,唯一熟悉點的也就是毫無聲息躺在最盡頭,脖子都已經被擰斷了的劉常卿了。

    “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了……”

    眼前這和人間地獄無異的畫面讓糖棕都有些說不出話了,他甚至無法想像這裡之前都發生了什麼,而很快就有人來向他們解答這一切,因為從頭到尾都在一邊目睹著一切發生的鄧桃已經紅腫這一雙慢慢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你是小桃嗎?不要怕啊……出什麼事了?你知道聞楹和蔣先生在哪兒嗎?他們人呢?”

    “……在那裡。”

    拿手指慢慢地朝著最裡面的恆溫室點了點,鄧桃的表情很怪異甚至有點陰森,說完也不理會問他話的糖棕他們,就自己坐到邊上疲憊地把頭埋在了膝蓋里。

    而聞言趕緊跑過去的糖棕一打開囚室的門就看見兩個正在黑暗中擁抱在一起的男人,只是其中一個滿身鮮血,除了微弱的氣息還能證明活著,其他地方已經同一個死人一般,而另一個竟然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死人。

    “叔叔死了……哥哥看見了好傷心好傷心啊,所以他瘋了,地上的人都該死,所以他們都被哥哥給殺了……”

    小姑娘陰測測的話讓人簡直不寒而慄,王志摩一臉不相信地想上去叫醒真的如同魔怔了的聞楹,可是遏苦卻一把拉住了他。

    而強行把眼前的門關上後,一臉悲憫不忍的遏苦也往鄧桃的邊上一坐,接著閉上眼睛轉了轉自己的佛珠輕輕道,

    “……別去打擾他們了,你叫不醒他的……等蔣先生再次甦醒,再進去,否則誰只要靠近他們,聞楹現在都會立刻殺了你。”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是不是你故意想把聞楹弄成現在這樣的!”

    被他的話弄得臉色慘白,因為聞楹現在的樣子而急的差點哭出來的王志摩不想去惡意揣測遏苦的為人,但是他每每這樣半遮半掩的舉動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而聞言糖棕在一邊拉了拉他,可是面無表情的遏苦卻只是閉著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道,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去害他……一切都只是冥冥之中的命數,以你我之力本就無法改變。”

    遏苦這話說完,這幾人再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鄧桃一直和他們呆在一起,當知道肖素珍和季從雲已經死了之後,她居然還很開心地笑了,王志摩他們都覺得這個小姑娘實在有點滲人,心情實在糟糕的情況下也不在繼續和她交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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