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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似乎是為了驗證此刻正仰著頭的蔣商陸的猜想,天花板上凝結的一滴水珠掉在了他腳邊的不遠處,蔣商陸見狀稍稍眯起了眼睛,心中隱約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一閃而過。
他因為曾經的經歷造成了五感微弱,對具體溫度變化的反應本來不大。
倒是因為罌粟花的生長環境必須需要充足的陽光和露水,而聞楹又還老是和唐僧一樣念叨地讓他去看些什麼《常見植物栽培手冊》《植物保護與環境》之類,總之能讓他下半輩子都好好生長開花的書,所以一向懶散慣了的他平時也會被動地開始注意點這種問題。
可剛開始接觸這些的蔣商陸就和那種從來都沒下過地幹過活的人一樣,很多時候都不能掌控好那個種植自己的度。
不是給自己澆水的時候水太燙就是大中午在花園裡曬了太久太陽把自己給曬蔫了,總之就是出過很多奇怪的烏龍,而後來被他搞得都有點急了的聞楹就直接和他說了這麼一段口氣很嚴肅的話。
“溫度不能太高,不能太cháo濕,也不能缺少氧氣,不然會爛掉的,病變都是在這種密閉環境下出現的,許多微生物能讓動物感冒,染病甚至是死亡,當然也會讓植物這樣,認真一點,不要亂來。”
聞楹當初叮囑他的話仿佛還在耳邊,蔣商陸卻好像有點察覺到哪裡不對了,明明搜查科管押的都是類植體人類,植物所需要的生長環境也大概都差不多,可是這些人卻偏偏將這些囚室的溫度和cháo濕度調整的非常異常。
在這種溫度過高,水分過高,更甚至只有一點點窗戶fèng能勉強通風的環境裡,別說是普通的植物了,就算是對外部條件需求再不怎麼高的植物,不用半個月也能染上病菌一點點的徹底爛掉。
而這般在心裡想著,似乎有點明白過來他們想造成什麼結果的蔣商陸就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眼自己手掌上的傷口。
因為環境過於cháo濕,本該結痂的傷口到現在還陸續有血跡在滲出,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也許這道傷口就會造成一些比較棘手的問題。
可是早上的那隻著了一般的菸頭已經被他處理掉了,他現在想再找個能給傷口消消毒的東西都沒有。
所以當下思索了一會兒後,蔣商陸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門邊,又在靠著門坐下又用手掌敲擊了一下門後,直接像個神經病一樣故意語無倫次地叫喚了起來。
“來個人……快給我煙……我想抽菸……給我根煙……”
他的聲音不算特別大,但斷斷續續的在長走廊里還是挺有穿透力的,因為方濃要動身去接劉常卿了,所以今天這裡除了一些底層研究人員,就只有那天給蔣商陸送水的那個叫宗明苑的職務稍微高一點了。
偏偏方濃走之前有特別交代過,如果蔣商陸要求別的都不用理睬他,但是如果他想煙,他要多少就儘管給他多少。
而也許是經歷了上次曼陀羅出逃殺人的事,這些人對這幫危險植物也比較懼怕,所以搞了半天這次還是這個叫宗明苑的來給蔣商陸送煙來了。
“別他媽給我再喊了!安靜點!再不聽話就把你弄得和隔壁那個丫頭一樣!聽見了沒有!”
在小窗戶外頭粗著聲音就大罵了一句,那個叫宗明苑的年輕人說完就往兜里隨便地掏了掏,接著煩躁往裡頭飛快地扔了一包煙和一隻打火機就逃命一般地走了。
而有些意外地看著地上那隻算作意外收穫的打火機,蔣商陸俯下身拿起來慢慢地搖了搖,仔細端詳了一下裡面還剩下大半的酒精,半天卻沒說話直接笑了笑就把這些東西都給趕緊收起來。
等坐回最邊上的角落之後,一邊給自己處理著傷口的蔣商陸一邊又開始仔仔細細地回想剛剛那個年輕人嘴裡說的話,而想到自己的隔壁也許正住著個和他情況差不多,甚至更悽慘一點的小姑娘,他的眼神就變得有些琢磨不定起來。
“啊……”
用打火機燃起的火焰快速地燙過自己的傷口表面,哪怕平時對痛感的忍耐程度很高,這段時間被聞楹搞得自覺嬌貴了不少的蔣商陸也忍不住皺了皺眉,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這種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其實並不響,相反還十分微弱。
但是就在他這般自顧自動作的同時,蔣商陸隱約聽到了一陣類似飛蟲震動翅膀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當他冷卻下來的眼神往四周掃了一圈後,一個白色的小點先是出現在了視野中,而在皺起眉的蔣商陸下意識地歪頭試圖避開這個飛蟲後,它卻最終還是慢慢地停在了他的耳蝸口一動不動了。
【叔叔,你受傷了嗎?為什麼要喊?】
一個小女孩虛弱的聲音很突兀地在蔣商陸的耳朵邊上響了起來,背脊微有些僵硬的蔣商陸半響挑了挑眉,但是他卻沒有立刻去放鬆警惕和小女孩說話。
畢竟在這種未知的環境裡,這麼隨便地向莫名其妙出現的人暴露自己的真實情況並不是一件對自己生命負責的事情,而小女孩似乎是覺得蔣商陸不理她能是因為傷比較嚴重,只著急又擔憂地再次開了口。
【是痛的已經出話來了麼……那你還是不要理我好了……你好好休息吧…都是那些壞蛋的錯……你的聲音真好聽,像我們老師給我們彈鋼琴時候的聲音,好好聽啊……我就在你的隔壁……我叫鄧桃……你叫什麼名字啊?】
“……”
聽到鄧桃這個名字的時候蔣商陸的眼神稍微變了一下,因為在之前的談話中方濃確實有和他提過這個名字叫鄧桃的覺醒植物基因攜帶者,剛剛那個宗明苑的話也證實了鄧桃此刻就在他的隔壁呆著,只是他不太明白的是,這個小女孩為什麼能通過一隻如同飛蟲一樣的東西和他交流,而當下蔣商陸也稍稍動了下自己的嘴唇。
“謝謝你,我叫蔣商陸。”
【啊!你聽見了?你應該還是清醒的對嗎,叔叔?】
鄧桃軟綿綿的聲音聽上去被嚇了一跳,但是卻明顯高興地都快哭出來了,蔣商陸有點被這個小丫頭激動的情緒給感染了,只懶洋洋地靠在牆上恩了一聲,又扯了扯嘴角地問了她一句道,
“你就是靠這個小蟲子在和我說話的?”
【恩……是靠這個,但這個東西其實不是蟲子……】
“那這是什麼?”
【……】
那頭的鄧桃忽然就沉默了,似乎是不太想回答蔣商陸這個問題,跟著她一起安靜下來的蔣商陸倒也沒有再追問,畢竟看得出來這看似詭異的一招也是這個女孩需要守住的一個十分重要的秘密,而就在蔣商陸以為鄧桃並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時,小女孩帶著些許無奈的聲音小聲地響了起來。
【唉,算了,看在叔叔你聲音這麼好聽的份上,我就偷偷告訴你一下吧,它是歲,不是蟲子,那些人都以為這是蟲子,但其實它不是……等它把你也一點點蛀掉的時候你應該也能知道了,歲會把有關我們的一切都告訴你的,它能幫助你和我們這些同伴偷偷說話,也能幫我們去殺死別人,所以其他人才會很害怕我們……之前我就是靠歲和素貞阿姨差點逃出去的……但是我沒能逃走,還有走廊最盡頭還有一個很可憐的哥哥……他每天都在哭,說想回家找爸爸媽媽,但現在他已經沒辦法張嘴說話了,聽說嘴已經爛掉了……】
從鄧桃這些話中一點點獲取著支離破碎的信息,因為這孩子到底年齡小,所以很多事情說的都顛三倒四的,並不能讓人很容易明白,但是包括自己在內這裡曾經一共出現過四個有確切修羅嫌疑的人名還是在蔣商陸的腦子裡對上了號。
而想到聞楹之前一直苦苦追查的吸漿蟲不出意外就是鄧桃口中所說的那個歲,蔣商陸皺著眉剛要問問她什麼叫做等自己一點點被蛀掉就能知道,他就聽見那邊古怪的小女孩一字一句地用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平淡口氣沖他開口道,
【現在只是第一天,那些壞人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不要怕叔叔……他們總是這樣的,先把一個植物抓進來,然後像我以前的鄰居阿姨從市場買了魚之後一樣,放在自家盆里養幾天吐吐髒水,等他們確定你可以完全聽他們的話之後,他們就會在這個屋子裡殺了你,然後讓你就這麼慢慢地爛掉……】
【然後呢因為屋子很熱很悶,歲在你的身體裡會很快就長出來的,到時候你可能會有點難看,脖子都爛掉了聲音也沒有現在這麼好聽了……不過沒關係的,因為那時候,我們就成了真正的同伴了,我是不會嫌棄你,你開心點了吧,叔叔?】
……
聞楹在接下來不到兩天時間裡,一直在做重複的兩件事。
不斷地找聞天明和繼續尋找神樹樹種的蹤跡。
儘管他早就料到聞天明不怎麼會願意見自己,可是當他把軍部辦公室和聞家大宅都一點點跑了個遍,卻壓根連大門都不被同意進不了一次之後,聞楹便開始猜到聞天明應該是知道些什麼了。
畢竟從前他就一直和劉常卿處於常年關係不太對付的局面,那時聞楹還沒有摻和進這件事,自然也不了解這兩個人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而結怨。
但這次發生的這件事情,聞楹必須要親自見到聞天明,所以在用相對理性忍耐的方式卻始終無法當面見到聞天明,而相對的神樹種子的下落也完全無處可尋時,聞楹在第三天下午的時候直接找了王志摩,遏苦外加一個腿終於好點的糖棕。
接著四個人就將自己這邊車牌隱藏,跟蹤了一輛被穆霄查到車牌號的軍部車一路,並在二十分鐘後,終於在這輛車即將抵達他的目的地之前,一起上去將車上的四名高級士官直接打暈,又從車后座把目瞪口呆的聞天明給請了出來。
“你這個目無法紀的混帳東西,你是不是已經瘋了!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嗎?我現在就可以直接撤銷你的軍職你信不信!”
“隨你。”
和聞天明說話從來就沒有什麼好臉色,眼眶累的通紅的聞楹這幾天休息的本來就不好,一邊忙活這邊的事一邊還得注意著蔣舒華會不會已經發現他二叔人不見了的事。
最關鍵的是,時間再這麼無意義地拖延下去,他真的很擔心蔣商陸到底還撐不撐得住,等不等到自己,而想到這兒,疲憊的聞楹強行定了定神,抬手示意王志摩他們先去車裡等著,又把被樹枝反捆著手的聞天明就帶到了一邊。
只是平時的將軍派頭擺慣了,貿貿然被自己的兒子簡單粗暴的對待的聞天明已經氣得嘴都在哆嗦了,而聞楹也沒有趁這種時候去公報私仇的興趣,整理了下思路就直接開口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