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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先生……您沒事吧……您不想出來也和我說句話好嗎?”
房門外劉姐都快嚇得哭出來的聲音終於是讓蔣商陸短暫地清醒過來了,他勉強地拿浴室里的浴巾把自己渾身上下的水漬擦乾,又出來找了件睡衣就隨便穿著出來開了門。
等對上劉姐眼眶通紅的眼神後,他先是很明顯愣了愣,許久這困在自己一輩子都解不開的噩夢中的疲憊男人難得放低聲音像握著自己母親的手一樣溫柔地低聲來了一句。
“您別怕,我沒事。”
“恩……你沒事,那就好……那你晚飯想吃什麼嗎?”
聞言其實又想下意識地說一句自己什麼都不想吃,蔣商陸低頭看著劉姐不忍傷心的眼神後又忽然不好開口了,許久他沉默了下來,而在神情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他從自己還有點痛的喉嚨里輕輕地發出了很簡單也很艱難的一句話。
“聞楹那天買的蘋果……還有嗎。”
“有,有的,但是就最後一個了,還想吃點別的嗎?”
“水,還有蘋果,其他的我真的什麼都不想吃。”
聽到蔣商陸都和自己這麼說了,劉姐也不敢再說什麼了,一副生怕他反悔的樣子就點點頭飛快地跑下來又去幫他把冰箱裡放的最後一個蘋果給洗了。
見她人都走了,面無表情的蔣商陸這才走到自己房間的窗台邊上又一個人站了一會兒,只是當他顏色濃郁的眼睛對上遠處並沒有任何人經過的小道上時,他卻是都沒有回過神來。
那天抽菸的事情過後,蔣商陸又把自己強制關在家裡關了兩天,等確定自己終於不在想著要去主動抽菸之後他總算是鬆了口氣,心情也稍微好轉了一些。
六號那天上午外面下起了小雨,雨停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
蔣商陸在屋子裡先是一個人看了會兒書,忽然就和劉姐說他想出去一個人走走。
而劉姐見他終於願意自己努力調整過來了也鬆了口氣,站在樓上眼看著蔣商陸消失在蔣宅門口女人剛想回廚房接著準備晚飯,她卻聽到了一陣熟悉的門鈴聲。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劉姐的心裡沒由來地就一緊,她像是生怕外頭的人走了一般快速地跑過去開門,等門板後的那個背著包站著的青年抬頭慢慢地看向自己的時候,劉姐一下子就開心地差點哭了。
“小聞,你這麼長時間去哪兒了啊……”
“出差……您怎麼了?”
聞楹見狀不明白這是出了什麼事才讓劉姐一看見自己就這麼激動,但事實上,出差一個月對以前的他來說本來就是很尋常的事情。
他一時間並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對蔣商陸的病會有那麼可怕的影響,而就在他準備跟著劉姐先進屋再說時,他卻敏感地感覺到身後有個人正在盯著自看己,等有所察覺的聞楹皺著眉一回過頭來,他就看到了不遠處正沉默著打量著他,明顯也是從外頭剛回來的蔣商陸。
那一瞬間,聞楹有些說不上來蔣商陸看向他的那種眼神。
但是他差點以為,男人就快哭了。
“都忙完了?”
“恩。”
“先別進去了,陪我去花園走走吧。”
蔣商陸還是這麼喜歡習慣性的和人發號施令,聞楹一回來Y市就先過來這裡,原本也是想和他說點事,所以也沒有拒絕就把自己的東西都給了劉姐拿回屋裡,又和蔣商陸一塊在蔣宅邊上的那塊白色繡球花地里散起了步。
只是都已經分隔一個月的時間了,那時積攢在他心裡強烈想要說出來的話忽然就有點難以開口了。
而等聞楹有些遲疑地思考著自己接下來第一句話該怎麼和蔣商陸說時,他卻忽然看到落雨後的花架上慢慢地飄下來幾朵零碎的繡球花,又輕輕地落在了此刻並沒有察覺的蔣商陸頭上。
剛下過雨,還沾著雨水的白色繡球花還帶著丁點細膩的香氣,
明明是嬌貴脆弱到仿佛被風一吹散就沒了的花,卻又偏偏和蔣商陸這個人給聞楹帶來的感覺很相似。
“那天晚上給你讀的東西還喜歡嗎?”
到底還是蔣商陸先主動開口和自己說了話,聞楹聞言明顯有點心情複雜,一時間也不好怎麼回答,但當他親眼看著和他身高相仿的年長男人緩緩湊近了些自己,彼此之間呼吸交纏,明明雙方之間差了七八歲的年紀,但是這一瞬間,聞楹還是覺得這樣的蔣商陸讓他……
有點心動,也有點動心。
“……恩。”
“恩是什麼意思?就只有這一個字給我嗎?”
“……”
簡短地回了一個字後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心跳都不太平穩的聞楹試圖退後一點去拉開兩人此刻過分曖昧的距離,但是當一秒當聞楹的視線注意到含笑的蔣商陸始終緊繃的肩膀和明顯更瘦下去的臉頰後,他忽然意識到剛剛為什麼劉姐看見他會那麼激動,蔣商陸又為什麼會顯得那麼無助了。
——原來他在害怕自己再也不回來了。
這樣的想法一旦出現在腦子裡,聞楹再也沒有忍心去躲開蔣商陸,事實上雖然他覺得自己應該和蔣商陸好好地坐下來聊一聊,把他們彼此之間的一些基本情況先坦白一下,接下來再討論是不是該產生高於普通朋友之間的感情關係。
可是他知道蔣商陸等不了。
鴉片罌粟的天生成癮性讓真心喜歡著他的蔣商陸每天都註定備受折磨,他既想觸碰自己,卻又害怕沉迷,到頭來所有的精神和肉體痛苦都加注在這個本就不幸的男人的身上,而光是想到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男人究竟是怎麼過來的,聞楹的眼神就有點複雜了起來。
這般想著,打從剛剛起就一直沉默著的聞楹忽然就慢慢地抬起了手,他一直是這種做什麼都不太著急的人,但這一刻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緊張,可是當他冰涼的手最近輕輕地握住蔣商陸的手掌的時候,他還是感覺到了自己靈魂深處的那種意外平靜卻毫不後悔的情緒。
而眼見面前這個總是對什麼事都遊刃有餘的年長男人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因為情況突然而茫然無措起來的狀態,一向性格淡定的聞楹難得紅著耳朵慢慢移開自己的視線,又儘量語氣平穩地對被他握著手的年長男人輕輕開口道,
“‘恩’的意思就是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要你不介意我這個人平時很沉悶,長相平平性格也無趣,我也會把我心裡的那個地方單獨留出來給你,哪怕我真的覺得它很荒蕪,但是只要你喜歡,我的心你隨時都可以過來開開花。”
“因為從這一刻起,它已經是你的了……而我,也已經是你的了。”
第19章 第十九朵鮮花
美夢成真,得償所願的那一刻,人一般都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蔣商陸從前因為自己的情況比較特殊從來沒有機會體驗過,但是剛剛當聞楹冰涼的手握上他帶著點薄汗的掌心的時候,他發誓那一刻,他真的聽到自己的心底傳來了比雨水滴落到花瓣上再順勢滑進花蕊中更輕柔卻又更美妙的嘆息。
“……這真是一句比今天的這場雨還要讓我來得開心的回答了,謝謝你,聞楹。”
臉上的神情帶著點發自內心的愉悅和愜意,不自覺壓低聲音的蔣商陸任由聞楹牽著自己的手,卻沒有馬上去欣喜若狂地對面前的青年再說上些急切表達自己的心中愛意的情話。
事實上,他現在的心情甚至比從前沒有得到聞楹的回答時還要來得小心翼翼。
只是這種小心翼翼倒不是說心底尚在猶豫遲疑,反而更像是一種溫柔的交託,一種生怕驚擾眼前這美好氛圍的脈脈情誼。
而聞楹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所以他並沒有立刻去鬆開自己手心裡的那隻細瘦冰涼的手,只保持著兩人這樣十指緊扣的親密姿勢轉過頭看了眼一旁花架下帶著點雨水的短木椅,又抬眼看著蔣商陸像是徵求他意見般淡淡地問了句道,
“想在這兒聊聊再回去嗎。”
“恩,隨你。”
氣氛莫名融洽的兩人就這樣緩步來到了那一簇簇白色繡球花的花架下,坐下之前聞楹先是鬆開了他的手,又慢慢地幫身旁的蔣商陸擦拭了一下椅子上的雨水。
見狀忍不住微笑起來的蔣商陸堪堪坐下又想開口和他說上點話時,他卻忽然感覺到剛剛那隻短暫鬆開過他,此刻卻又動作輕柔的,像是完全沒什麼不自然地重新握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間蔣商陸真的有一種很強烈的,被打動的感覺。
明明只是這樣一個很不起眼的細節,但是他卻忽然明白了,其實聞楹打從剛剛起就一直在溫柔地照顧著他的心情和他那見不得人的病
而勉強壓抑住心頭的酸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蔣商陸用他那雙因為情緒問題所以顯得愈發靡麗濃郁的眼睛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眼身旁的聞楹又勾了勾嘴角道,
“介意我問問你,你到底是怎麼想通的嗎。”
“……沒有什麼想不想通的,沒有人會討厭被人喜歡珍惜的感覺,我也一樣。”
眼神平靜地這般回答著,聞楹說著就和蔣商陸對視了一眼,而與此同時,他的心底其實也有點難以平復的情緒慢慢升起。
但也許是因為今天他徹底堅定了要開始嘗試這種他從前並沒有接觸過的陌生感情的原因,所以一向不喜歡和人解釋太多自己做法的聞楹只難得顯得很耐心也很仔細地開口慢慢地說出了自己這段時間的想法。
“在此之前,我也覺得我們並不適合和對方在一起的,在知道你其實喜歡我之前,我甚至從來沒有去想過要去和你產生什麼不一樣的關係。”
“但是既然後來我已經知道了,所以我在有點意外的同時也認真地替你和我自己都想了想。”
說到這裡,聞楹的聲音不自覺地停頓住了,在他外出的這一個月里,說實話只要有空閒的時間他就會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所以此刻面對著蔣商陸,儘管他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可能對他們目前的關係進展來說有點唐突冒昧,但是他還是在抿了抿嘴唇後顯得很正式地開口道,
“我並不覺得我們之間要是真的在一起會存在什麼問題,畢竟人的年齡性別這些都只是一個籠統的前期考慮條件,也沒有人會真的嚴格按照這個標準去決定自己喜歡誰,和誰在一起。”
“你總是很隱忍,成熟強大也充滿攻擊力,但是相對的你也是一個需要去珍惜和善待的人,你願意去為我做的,我同樣也可以去為你做出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