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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貓,所以千萬別去替貓擅自做決定,他們如此愛你,對你那麼著迷,你要是故意躲開他們,才是在傷貓的心……你想想看啊,貓是一種那麼冷血那麼自負的動物,他總是對所有人都很冷漠,但是他對你卻是全心全意的……他有一千種能夠讓自己快樂的方式,但是只要少了你他就再也不快樂了,所以如果你願意愛他們,對他們好……才是對於貓來說最幸福最滿足的事啊,你說呢……穆州?”

    ……

    Y市的冬天今年來得格外的冷,說到底還是熱帶樹種的糖棕圍著大圍巾裹著厚棉襖硬扛了好幾天,後來還是沒控制好感了個小冒。

    他如今還留在雍二的身體裡面沒有離開,這倒不是說他準備一輩子霸占人家富家公子的軀殼過好日子了,而是因為這期間有兩件連糖棕自己都沒想到會發生的事迫使他做下了這個決定。

    這第一件,還是要追溯到大概半年前,遏苦在帶著重傷的聞楹離開前特意來找過他,雖然之前就知道遏苦和自己同為五樹,是真正意義上的神樹座前護神塔樹,可是當從這個一貫神神秘秘的出家植物口中得知了那件幾乎讓他震驚的秘密後,糖棕還是到現在都有點沒緩過來。

    只是既然他都已經知道了,那一直以來自覺肩負責任的糖棕也只能相信遏苦的安排並選擇留在Y市等待他承諾的那個合適的時間點再歸來。

    而說到另一件事,本身就比較複雜了。

    雍家老太太在入秋的時候身體出了點問題,但倒不是說是什麼重病,而是那種會慢慢影響記憶力和智力的老人痴呆,雍老爺子在邊上照顧了老太太幾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情也跟著低落了,到冬天的時候就一病不起直接住院了。

    老兩口且不論從前為人處事如何,真到了病了的時候兒女們也再不會計較從前的事了,雍錦年幾乎把自己公司的事都停了忙前忙後地照顧著自己的父母,每天從早到晚的呆在醫院裡,自己也愣是瘦的面頰骨都凹下去了。

    在這樣前提下,糖棕是覺得自己要是趁這個時候隨隨便便的跑路,本來就病的嚴重的雍老爺子估計得直接傷心地一命嗚呼。

    再加上糖棕覺得自己既然占用了雍二那麼久的身體,肯定也是要幫點雍錦年的忙的,所以仔細想了想之後,糖棕就選擇暫時留下來一邊和雍錦年一塊照顧他父母一邊繼續維持著這種不尷不尬的假兄弟關係。

    “你他媽自己感冒了就別來了啊,就你是孝子啊。”

    從病房走出來就來到糖棕身邊皺著眉罵了一句,雍錦年看他整個人病怏怏地縮在圍巾里不停地發抖,卻連手套都沒帶一副的蠢樣子,心裡的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說起來,這半年他和雍二的關係一直維持的很詭異,說關係改善了吧肯定談不上,畢竟平時話都不說一句,可是說關係沒改善吧,他幹嘛要因為這混球感冒了就心裡這麼火急火燎的啊。

    這般想著,頓時默默地唾棄了一下沒原則的自己,站在走廊里的雍錦年心煩意亂地嘖了一聲,就把自己的皮手套就脫了下來。

    眼見糖棕搖搖頭連忙要拒絕自己的樣子,冷著臉的雍錦年也沒搭理,抓著他的手腕把手套給捏著他一根根細嫩的手指硬塞了進去,而做完之後他也沒搭理臉都莫名其妙漲紅了的糖棕,只不耐煩地瞪著他罵了一句道,

    “臉紅毛紅啊,我是你哥還不能給你帶個手套啊,趕緊滾回去家躺著,爸這裡有我,別他媽礙我的眼。”

    “……恩,那我走了……”

    埋著頭就把雍大的手套連著自己的手插進兜里跑了,等糖棕和頭卸下磨的驢一樣飛快撒丫子的跑出醫院之後,他臉上的溫度都沒消下去。

    而稍微冷靜下來之後,糖棕滿腦子迴蕩卻還是雍錦年那張仿佛全世界欠我兩個億,但又莫名成熟耐看,英俊到不可思議的臉。

    “這……這下該怎麼辦啊……我想回土裡去……”

    欲哭無淚地捂著自己的臉就哀嚎了一聲,糖棕已經隱約察覺到自己作為一棵曾經筆直筆直的糖棕樹接下來的命運註定是要越來越彎,目測是要彎到西伯利亞了。

    可是這彎都要彎了,也不是他本人就能控制住不往下繼續彎的,而懷著這種複雜難言的心情,還感著冒的糖棕就只能這麼心神不寧地回家去了。

    等到了家,他照例是先去看看睡在樓上屋子裡的劉桂花老太太,自從得了老人痴呆之後她就變得像孩子一樣很嗜睡,睡前還必須得兩個兒子輪番哄著才願意乖乖閉上眼睛,此刻糖棕彎下腰給他掖了掖被子的時候,老太太還不輕不重地叫了聲小年,小城,而糖棕在微微愣住的瞬間也忽然湧上了點莫名的心酸。

    “……媽,我在的……”糖棕小聲地說了一句。

    “那你哥哥……你哥哥去哪兒了……”老太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哥哥和爸爸出去了,過會兒就回來。”

    “哦……行,你爸爸肯定帶他去釣魚去了……小年喜歡釣魚……因為他知道我喜歡吃魚,你哥哥很孝順的……無論去哪裡,都知道爸爸媽媽的好……”

    從前總是因為二兒子的存在表現得沒那麼喜歡大兒子的老太太在腦子不清楚的時候反倒是想起雍錦年的好了,糖棕聞言就無奈地笑了,其實心裡是有些遺憾今天不是雍錦年親自來聽聽這些話的,只不過當聽到老太太說想起來去窗口坐坐的時候,糖棕還是耐心地幫她穿好衣服裹上羽絨外套才扶著老人的手將她帶到了床邊。

    而隔著陽台往下一臉茫然地看了一會兒,劉桂花老太太忽然拍了拍糖棕像個好奇的小孩子似的問了一句道,

    “你上次偷偷帶回來又種在咱們院子的那兩個東西是什麼呀……”

    “哦,是一棵曼陀羅和一棵川烏的殘株……其實是已經死了,但我就是想讓他們有個地方呆一呆……他們是一對母子。”

    知道老太太腦子不太清楚了,糖棕也沒有說謊就這麼實話實說了,上次那件事他最後還是出於私心把肖素珍和季從雲的骨灰都帶回來種著了。

    儘管知道肯定是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但是糖棕覺得至少作為植物的宿命,也該讓他們好好入土為安,而眼神呆呆的老太太聽他這麼解釋,似乎也沒聽懂的樣子,就跟著一起點點頭又一副很贊同的樣子開口道,

    “既然是母子……就要葬在一起啊……等我死了……我也想葬在我們家老二的邊上……”

    劉桂花老太太無意識的話讓糖棕的臉色猛地白了,他的手有些緊張地發著抖,直直地看著面前的老人卻什麼話都沒說不出口,而老太太說完了之後,好像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就只是略顯睏倦地眨巴了眼睛,這才對面前的糖棕笑了笑道,

    “孩子……我們回屋裡去吧,我又想睡覺了,困……”

    這一番讓糖棕心驚肉跳的對話之後,哪怕自己身體再不舒服,他也沒辦法心安理得地睡好了,所以回了房間又躺下之後,一直到雍錦年人從醫院回來,躺在床上的糖棕的眼睛都是干瞪著的。

    雍錦年進他房間本來是想看看他有沒有好點的就直接走人的,見他一臉蒼白的蜷縮著在被子裡,病的一動都不動的樣子立刻就心軟了。

    這張曾經讓他無比憎恨厭惡的臉,如今他已經能做到完全無視後,再根據自己的大腦而下意識地做出某些行為了,而這一次再次沒忍得了的雍錦年想了想之後,往他的床上輕輕一坐又拿手掌摸了摸糖棕的額頭。

    “你怎麼了?額頭不燙啊,從剛剛回來到現在睡了多久?”

    每次都對他大呼小叫的雍錦年這次真是溫柔的出了奇,糖棕聞言神情複雜地抬眼看了看他,有些話其實已經藏在喉嚨里急切地想要說出口了。

    他真的很不想騙人,不想騙雍錦年的爸爸,也不想騙雍錦年的媽媽,更不想騙雍錦年。

    但是撒一個謊本來就是需要無數個謊去圓的,而想到這兒,糖棕就疲憊地閉上眼睛又低低地喃喃了一句。

    “……哥,你知道有一種樹叫糖棕樹嗎?”

    “恩?沒聽說過?這什麼東西?”雍錦年明顯一臉迷茫。

    “是一種很壞的樹,會騙人的,但是他其實……沒什麼惡意……”

    在雍錦年看來神神叨叨了小半年的雍二又開始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了,他當下也沒去理睬他,就覺得這小子可能是病糊塗了才開始這麼話嘮。

    而想了想乾脆最終還是脫了自己帶著寒氣的外套,雍錦年從後頭鑽進來摟著糖棕的那一刻,糖棕的整個背脊連帶著皮膚上寄生的那一段枯敗的樹枝都仿佛復活了,而緊接著,他就感受著雍錦年像嬌慣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溫柔地揉了揉他的發頂,又故作不耐地抱怨了一句道,

    “好的好的,沒什麼惡意,糖棕樹真是世上最可愛的樹了行了吧……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趕緊睡,煩死了,不許說話了,聽話。”

    這一夜,睡著了都差點沒笑醒的糖棕樹身上無知無覺散發出來的芬芳香氣仿佛讓這一個冬天都提前結束了,只是在遠離Y市的蒼青山深處,官山寺內正如往年一樣迎接著偶爾進山上香的香客們。

    不過和以往略有些不同的是,今年因為天氣太過寒冷,所以能頂得住嚴寒往山上來的香客們就更是少之又少,而這幾天但凡上過山的人卻統統都被官山寺內這一幕奇異的景色所弄得險些失了心神。

    “小師傅……這大冬天的你們這廟裡面怎麼還和過著春天一樣啊?外頭可剛剛還下過雪呢,這芍藥花怎麼還開著呢?還有這牡丹花,這木芙蓉……太神奇了啊……”

    為了能讓生了重病的小孫子能早日身體康復,這位鬢角斑白的老太太特意挑了清晨天亮前最早的時候,帶著自己親手做的點心麵食就上了山,可從前她就長年累月地在官山寺進香,卻還是頭一次目睹這樣不尋常的景色。

    而聽到老人家這麼問,這位剛來官山寺沒多久的少年僧人也略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皺著眉頭稍微壓低些聲音,又雙手合十輕輕開口道,

    “這我也……不清楚,就聽別的師兄說……是我遏苦師叔帶回來一位客人來了之後才開始這樣的,這些花在初夏,初秋的時候明明都已經陸續敗了,但在今年深冬後的一場大雪後忽然就全部復活了,我們當時也全部看呆了,現在想來也許是客人的身上帶著天生福澤,這才保佑寺廟中的糙木們能常開不敗,死而復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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