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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和他本人的真實性格相比起來,這段時間他的確在聞楹面前表現的有點裝模作樣,可就算他心裡的確對這年輕人有那麼幾分念想,但是他這不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嗎?怎麼就處處不招他待見了呢?
“……不來就不來了吧,正好我明天也要出去,早上記得讓老姚來接我就可以了。”
莫名其妙就自討沒趣了一把的蔣商陸沒再繼續去細想這件小事,原本他就沒打算對來路不明的聞楹怎麼樣,畢竟按他的實際情況來說,他本來也不該也不配擁有任何他想得到的東西。
飲食,衣著,所想看的風景,書籍,個人消遣,哭泣,喜悅甚至是最簡單不過的情感渴求。
鴉片罌粟所產生的毒液遍布他的全身血管,一丁點的放縱都會帶來徹底的沉溺,直到一點點殺死他自己。
“蔣先生。”
第二天一早司機老姚載著去了那個提前約好的地方,面無表情的蔣商陸差遣著老姚去外頭抽會兒煙再回來,又隨後在車裡見了一位常年受蔣家栽培,本身在政府機構也很有些門路的中年人,這中年人自從蔣商陸前段時間出院後就和他悄悄聯繫上了,先前蔣商陸拿蔣氏公司高層開刀的事就有他的出力。
今天蔣商陸把他叫出來,自然是想從他這裡拿到先前交代他仔細調查的事情,而這臉色複雜的中年人再把一打放在牛皮紙公文袋裡的東西遞給蔣商陸後,又壓低聲音緩緩開口道,
“蔣先生,您說的這兩個人我已經去查過了……不是我說,這事可真有點邪門,這兩個人的戶籍信息我是一點都查不到,明明只要是個人,他的檔案就算藏得再深,也會讓人查出點過往痕跡的,但我來回幾個相關部門都跑了,就是找不出一丁點有用的信息,就好像……好像這兩個人壓根就不是人一樣……”
“聞楹和張曉光這兩個名字都查不到?”
“查不到,一點東西都查不到,人口戶籍檔案里就沒有這兩個人,學籍信息工作信息出生信息都查不到,我還有點擔心可能是假名,就把您給我描述的特徵年紀和所在城市之類的都湊在一起又給查了一遍,但是還是查不到這兩個人。”
中年人的話讓蔣商陸不自覺陷入了沉默,當初在第三精神病院裡那件事情的發展到此刻徹底陷入僵局,原本指望著能從名字找到一點突破,哪怕是一些蛛絲馬跡也好,可是現在看來,可能還有很多真相是以他目前的勢力範圍都無法觸及得到。
聞楹這個人不出意外就和當初那個傻乎乎的小番茄一樣是因為某些事情而隱藏了身份,只是叫張曉光的小子不出意外是為了死人樹的事情,聞楹則應該是為了追查那件事情的後續才接近了自己。
這兩個人很有可能是某種意義上的同伴關係,張曉光被他施加了輕微的神經麻痹毒素,記憶方面應該是出現了斷層,但那棵及時出現在現場並救走張曉光的鳳凰樹卻是險些和他打上了照面。
雖然當時出於心底警惕意識,心思一向很重的蔣商陸並沒有選擇暴露自己的蹤跡。
可是那天晚上,他在重傷之下用盡全力逃離並悄然躲在黑暗處看到的情景還是讓他有些終身難忘,而再一想到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很可能還存在著一些和他情況相似的同類,此刻靠在車后座上蔣商陸的眼神便變得有些冰冷。
“既然這兩個人的都查不到……那你就去把我的也查一下,看看我現在的戶籍信息又落戶在哪裡。”
“查……查您的?”
蔣商陸的這個奇怪的要求讓中年人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的這位現任老闆不主動解釋他也不敢多問,只小心謹慎地點點頭就和蔣商陸打了個招呼離開了。
……
聞楹之所以今天要請假,那是因為他要去開會。
華中地區被子植物生存危機研討大會,哆哆嗦嗦的幾個老專家,無聊地直讓人打瞌睡的大會,卻偏偏要各市分部都出個領導還要帶兩個有黨員資格的下屬一起去旁聽。
這種打瞌睡大會一般單位里都是沒人肯去的,所以前兩天聞楹一通知下來大夥都哀嚎不斷,最後還是相對聽話老實一點穆霄和劉檀跟著聞楹一塊去了。
只是在過去開會的路上,前頭開車的穆霄和車坐在后座的劉檀都覺得靠在副駕駛座上面無表情望著窗外的聞楹有點奇怪。
而在從車窗玻璃上第三次看到聞楹不經意皺起眉的樣子後,容貌文秀,鼻子上架著副細框眼鏡,全身上下的皮膚都呈現出一種細膩美麗的象牙色的劉檀主動沖他搭腔道,
“少校,你手頭有關吸漿蟲的調查最近有進展了嗎?”
“……目前還沒有。”
明顯之前就在發呆,所以抬起眼睛看向他的時候聞楹的表情都有點不太自然,劉檀見狀也沒說什麼,心裡卻知道他們聞少校肯定是碰到點不太願意讓別人知道的事了。
他以為是聞楹又被他家裡人或是上頭那邊給為難了,便沒再追問,而旁邊開車的穆霄見狀倒是挺意外地開口道,
“啊,那個蔣商陸看來還挺難對付的啊?”
“……恩,他的個人生活習慣很規律,因為不允許別人隨便進出他的房間,我也無法採集到他任何的表皮組織信息,所以我就簡單地記錄了一下他一周內的生長習性,但目前並不確定他究竟是不是類植體人類。”
聽聞楹表情平靜地說著,一直和一起他調查這件事的劉檀也隨手接過了他遞給自己的那本記錄手冊,可是等翻開手上的這本生活習性記錄後,劉檀先是表情奇怪地隨便翻了幾頁又忍不住在心裡悄悄犯起了嘀咕。
前面這些喜光,不喜雨水,對cháo濕接受程度高的生活習性記錄看上去都還是蠻正常的,但後面那些越看越奇怪的記錄是怎麼回事……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認認真真地記下來難道有什麼用處嗎?
“蔣商陸……喜歡吃橘子?”
沒忍住還是把這條格外詭異的記錄給讀了出來,劉檀匪夷所思地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前面的聞楹,而完全沒覺得有哪裡不對的聞少校面無表情地思索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聞楹:“恩。”
穆霄:“額……您怎麼知道的?您親眼看見他吃了?”
聞楹:“他從來不吃橘子,但在他家工作的那個劉姐有天出去買水果的時候,小販為了湊斤兩就額外送了一個橘子,那個橘子被放在茶几上後,蔣商陸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盯著那個橘子看了十分鐘,可直到最後他也沒去碰那個橘子。”
穆霄:“……”
劉檀:“……”
聞楹的這個回答簡直神了,知道自家聞少校一直是這個性格的穆霄和劉檀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硬是憋著也不忍心傷害他們幹什麼都這麼認真正經的頂頭上司,半天還是劉檀把這本記錄冊主動還給了聞楹又開口忍不住分析道,
“知道他愛吃橘子也沒用啊……唉,要是能縮小到一個範圍就好了,比方說他是某種花,那一朵花在一年中肯定是有固定的開花期的,他的身體會表現出異常,也會有相應的特殊需求,這個時候我們就能根據時間和症狀推測出……”
“開花期有什麼特殊需求?”
明顯不太明白的聞楹顯得很嚴肅地詢問了一句,正說著話的劉檀先是一愣,半天才想起來他到現在都沒發芽,更別說開花了所以肯定什麼都不懂,而看了一眼明顯表情也很無奈的穆霄,劉檀紅著臉不太自然地咳嗽了一聲又小聲道,
“……我不好說,我又不用開花,穆霄知道,他都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穆霄:“……”
一口大鍋啪嘰一下就砸在自己腦袋上了,穆霄一張俊臉也跟著紅了,總覺得和聞楹聊這種事就是有種帶壞小孩子的感覺。
雖然他們聞少校是成年人了,但是他這心裡就是有一種莫名的負罪感,而努力醞釀了半天后,穆霄挺尷尬地努力找了些比較好理解的詞彙道,
“就……就會比較累,然後沒什麼力氣……比較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呆在一塊吧……然後一起開開花什麼的……”
說完這些穆霄都欲哭無淚了,皺著眉的聞楹半懂不懂地點點頭,把穆霄這十分純潔健康一點都不讓人想太多的描述和蔣商陸平時病怏怏的情況和對比了一下,一時間也不好判斷出什麼問題。
而在三個人說話的這段時間裡,他們的目的地倒是到了,等聞楹帶著劉檀和穆霄進去又在人堆里找到那間大會議室的位置坐下後,三小時後漫長而枯燥的會議結束又再出來時,除了聞楹,其他特意過來開會的各辦事處工作人員們都是一副雙眼無神,面色萎靡的樣子。
“我作為一個西瓜都忍不了了!!這種大會真是植物的浪費生命,剛剛還推廣什麼無籽西瓜,這不就是讓我們西瓜都斷子絕孫嗎?開什麼玩笑!”
“你好歹還是個被子植物呢,我都不知道我一個裸子植物過來幹嘛……哎呀困死我了,回單位再待會兒準備下班回去買菜做飯……”
三三兩兩齣來的人都在小聲地嘮著嗑,聞楹和穆霄劉檀迎著人流出來卻在轉彎口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影子,而瞬間臉色就沉了下來,穆霄剛想讓聞楹換條樓梯下去,走廊盡頭一個長相莫名顯得十分機靈出挑的年輕男子就似笑非笑地沖這邊走了過來。
“聞少校,你今天也來開會?”
一聲不吭地被這個青年給攔住了去路,聞楹平時少言寡語,半天也不說話的樣子總給人距離感。
而這個同樣也供職於地植辦,卻處在聞楹下級行政單位的青年偏偏看他這幅木訥平庸,卻硬生生擋在自己仕途面前的樣子就很不順眼,只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又故意嘲笑著道,
“聽說您到今年還沒發芽呢?唉,這還得再熬多少年啊?這樣下去該怎麼辦呀,一個人也不可能一輩子就靠自己的家世四處占便宜對不對……”
“宗明苑,你胡說八道什麼?”
邊上的劉檀有些聽不下去的主動打斷了青年的話,對他這麼胡亂詆毀聞楹的為人是真有點動怒了,而聞言的宗明苑只挑釁地挑挑眉,接著索性大笑起來道,
“我胡說什麼了?那你們倒是說說他到底有什麼本事啊?一個一輩子沒都發不了芽的廢物靠著自己的將軍父親就耀武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