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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讓我很掙扎,我當時並不認識桑格這個人,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可憐的孩子到底長什麼樣子,但我卻深刻的體會到了我作為人類的保護者卻沒能盡到責任的悲哀,所以那時候衝動自負慣了的我就在沒有告訴任何人的前提下用原點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又把桑格的靈魂找了回來又悄悄的送回到了他父親的身邊。”
“……我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無fèng,但我不知道當時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其實都是一直在留在岡仁波齊的太歲故意誘導我才會發生的,那個時候已經是個少年人的他沒有再去找桑格的麻煩,只是用這件事當做把柄十分順利的從我手裡救出了現在坐在你身邊的這個人後,又看著狼狽不堪的我笑著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他說,拉姆,原來你也會哭了嗎?當初的我也哭得很慘啊,現在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吧?不過我還沒有消氣,因為我已經徹底受夠了這種誰都可以隨便羞辱我,欺負我,吃掉我的日子了,現在我要暫時離開這裡,去懲罰另外幾個做了壞事還沒有付出代價的人,等到我再次出現在這裡,我保證讓你比現在還要痛苦一千一萬倍,讓你跪在我的面前向我哭著磕頭求饒,你相不相信?”
說完這一番話,不死鳥的眼睛已經是血紅色的了,一個天生高傲的女人要去勇於承認自己過去犯下的錯誤很難,現在這樣毫無保留的和聞楹他們坦白也幾乎花光了她身上全部的力氣。
可是一開始錯就在她,她也無話可說,而想到外頭因為太歲的怨恨而儼然已經走到絕境的疫病,美麗的不死鳥只是沖聞楹眨眨自己的眼睛又顯得很艱難的笑了笑道,
“年輕而強大的樹,我感覺到你和我還有太歲都很不一樣,你是真正有能力改變這一切的人,我的丈夫現在正躺在裡面,我讓他暫時睡著了,今晚我就會親手把他送回他該去的地方去,然後我會在這裡親自等太歲過來,等他殺了我。”
“從我正式死亡的那一刻起,名叫次旦拉姆的不死鳥就不存在了,我的小女兒馬莎會繼承我身上的原點坐標和不死鳥的稱號,帶著所有普蘭縣的天空一族加入到接下來的這場戰役中去,我這個愚蠢而自私的人這輩子犯過不少錯,所以我現在必須要去償還,只希望你能帶著我無辜的小女兒儘快離開這裡,再幫所有地面上,天空中,海洋里的生靈們阻止太歲……無休無止的暴行……拜託你了。”
回憶到這裡,仿佛一切都終止了,再次親手終結丈夫生命,同時必須要付出生命代價的次旦拉姆最終義無反顧地飛向了天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自己依依不捨的小女兒和族人,而聽到耳邊隱約傳來王慧生和自己說話的聲音,情緒顯得並不太好的聞楹只略顯茫然的皺起眉問了句。
“什麼?”
“我說……那……那你的愛人呢,聞楹,你想過,他以後該怎麼辦了嗎?”
這個問題像是一把尖銳的刀,把聞楹本該凍結起來的心都快扎出血來了,而強壓下心口那種煩悶苦澀到幾乎快疼痛的喘不過氣的感覺,緩緩閉上眼睛,握緊手上那枚藏銀戒指的聞楹只是以一種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麻木的語氣開口道,
“他之前告訴過我,只要我這輩子不辜負他,他就不會辜負我,既然我現在已經辜負他了,希望他也能兌現自己說過的話吧,我現在只希望他哪怕恨我,也千萬別為了我這樣欺騙了他,還拋下了他的人流下一滴淚,能早點走出來就早點走出來,趕快忘掉我吧。”
……
“天吶!蔣先生!老趙!你快來看!整個半山腰的大部分植物坐標真的動了!他們在嘗試著離開這裡!我們沒有計算錯誤!沒有實驗失敗!我們這次真的成功了!天吶我快瘋了!”
歡呼雀躍的聲音爆發在了山林間,看上去已經和金毛猩猩差不多的曹孔明用手擊打著自己的鼓起的嘴唇,發出一連串搞笑的怪叫後也引得身後的趙明福和蔣商陸都忍不住笑了。
不過這種激動到幾乎失控的心情也可以理解,畢竟誰花了那麼多功夫去做成了這麼一件意義非常重大的事也都會很激動。
而接過曹孔明丟過來的測算儀又端詳著勾起嘴角,最近的臉色越發的朝著一個健康正常的方向好轉的蔣商陸眯起眼睛往周圍環視了一圈,又若有所思的笑著開口道,
“雨水降下來之前,這些平時不愛吭聲的植物們會有一些大動作,這幾天我們就繼續之前的能源操作就可以了,兩位這次也辛苦了,我這就來聯繫山下軍部的人,大家開始正式準備撤離這間藏廟吧。”
“好好好!蔣先生老趙大家也辛苦了!走走走!咱們趕緊回去吧,這邊也太冷了哈哈!我要回去和可愛的小桃子炫耀炫耀!金毛哥哥今天簡直帥呆了!”
曹孔明這般說著就一副哥倆好的樣子要上來攬蔣商陸和老趙的肩膀,卻被老趙沒好氣從後面敲了他一腦瓜,又笑罵了句你少沖蔣兄和我沒大沒小的,而見他們心情明顯都很不錯的樣子,明顯在思考著什麼蔣商陸也只是搖著頭略顯無奈的笑了笑,轉而又挑挑眉道,
“你們先回去吧,我再去前面看一下,一會兒自己回去。”
“……誒,行,那蔣先生你注意安全啊。”
這裡離藏廟不算遠,周邊沒有什麼危險野生動物的前提下,曹孔明和老趙也不怎麼擔心蔣商陸一個成年男人會出任何問題。
而笑著搖搖手示意自己沒事就和他們分開又獨自走進了前面,本來想抽根煙的蔣商陸一想到這附近樹不算少就收回了手,接著又往前走了幾步才來到了一棵在藏區這種地理環境下其實相當少見的桑樹。
這棵桑樹從表面上看其實相當平平無奇,除了可能樹齡大點好像也看不出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但通過連續幾天的坐標勘測,蔣商陸卻發現這棵桑樹居然是這附近唯一一棵留在原地幾乎一步都沒有挪動過的樹。
而在再三確認自己的計算並沒有出問題後,百思不得其解的蔣商陸還是從呼圖克圖那裡得到了事情的答案。
“如果是山腰上那唯一的一棵桑樹的話,這其實很能理解……那個老傢伙他並不是老的走不動路了,也不是沒聽見你告訴他的那件事,只是他可能不想走吧。”
“為什麼?”
蔣商陸有點好奇的含笑眼神讓當時正在給他煮糖水的呼圖克圖笑了,他在山中生活了百年,所以他知道的東西很多,也無比了解樹這種生命體沉默而深邃的思緒,而將遙遠的眼神看向遠處的天空,年邁的老喇嘛這才低下頭輕笑著開口道,
“情愛這種東西並不是只有高等生物才能領悟的東西,無法開口說話,也不能表達自己情感的樹其實也擁有自己的世界與思想,在一百年前,岡仁波齊半山腰上,其實並不只有那一棵桑樹,還生存著另外一棵,那棵樹和現在的這棵老桑樹隔得其實不是很近,大約兩臂寬的距離,所以當時我並沒有發現他們和其他樹之間任何不一樣的關係。”
“可有一年冬天山上忽然下起了大雪,那棵更靠近懸崖的桑樹被活生生凍死了,樹枝也被大雪全部壓垮了,當時還是個青年沙彌的我為了給我的老師傅生火取暖,就徒步去到懸崖又砍斷了那棵死去的桑樹,可等我扒開雪地下的樹根,卻發現他的根部居然和附近的另一棵桑樹連在一起。”
“我無法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便帶著心中的疑問去問了上一位在這間藏廟死去的禪師,而那位老喇嘛在沉默了一會兒才告訴了我這樣一句話……”
“你的眼睛看不到這兩棵樹在擁抱彼此,你的耳朵也聽不見這兩棵樹在訴說愛欲,但他們的根緊緊交纏在一起,就表明他們之間有著不願意讓世人發現的愛情,現在其中一棵已經死了,另一棵桑樹終生都不會再願意離開這裡,這是紅塵賜予凡人的愛,本來就不拘於男女與生靈之間,萬物自此朝上生長,終究……也會找到自己的歸宿。”
第87章 第二十一場極樂
“如果下周三之前這裡的情況還沒有辦法解決,事態就真的嚴重了,軍部已經在商量從新聞部入手,讓我再次準備對外的發言稿了。”
山腳幾乎被完全清空的塔欽城內,皺緊著眉頭,下巴上都是胡茬的聞天明正叼著煙一邊說一邊看向山頂變幻莫測的雲層,肩上披著件舊軍裝的謝沁站在他的旁邊,聽到他這麼說也只是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開口道,
“起碼這又是一個能表現你自己的機會,這次上電視的時候記得提前刮個鬍子,再換身像樣的衣服,上次你看上去簡直像六十多了。”
這個冷笑話此刻聽上去真是一點都不好笑,反正聞天明聽到之後嘴角瞬間就無語的抽搐了一下,而純粹只是想緩和下氣氛的謝沁見他並不領情也沒再多說什麼,想到他兩個兒子現在都在山上就忽然皺了皺眉又主動轉移話題道,
“聞榕之前怎麼和你溝通的?確定聞楹的人在哪兒了嗎?”
“沒有,他性子一直特別獨,他自己不主動說這世上簡直沒人能猜到他到底想幹什麼……”
聞天明這麼回答著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身後來來往往的士兵,在看到其中有一個才只有十七八歲的小兵站在那兒表情很嚴肅的聽從著上級的指示後,聞天明拿複雜的眼神示意謝沁看了眼又若有所思的開口道,
“聞楹當年去參軍的時候也就那麼大。”
“他還去當過兵?”之前並不太了解聞楹的謝沁看上去明顯有些意外。
“恩,為了他媽媽,所以當初高中一畢業就自作主張的去了,因為這件事我之前對他有點偏見,認為他參軍的目的不單純,也缺乏對報國愛國的正確認識。”
“在他眼裡,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在乎的人就是不重要的人,自己不關心的事就是不重要的事,他明明有那個能力卻永遠做事很被動,從來不想去主動改變什麼,從骨子裡也缺乏對大局的掌控能力和基本的個人信仰,這種人我一般都不會建議他們去參軍,因為他們也許能做好其他事情,但絕對不適合做一個隨時應該準備好犧牲的軍人。”
“這麼一聽,你怎麼對他……好像還挺了解的?”
“他這麼多年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我哪怕一開始不了解現在也慢慢開始了解一些了,不過上次在首都見到他,我隱約感覺到他身上那種根深蒂固的東西開始出現變化了,也許是受你那個……弟弟的影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