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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是遏苦愚鈍了。”
“唉,沒有沒有,想想我真是作孽啊,本來帶了個小木頭出來就算了,現在還要帶上你這個幾千年不開竅的老木頭……哦,說起來,聞楹,你剛剛和他遏苦打過招呼了吧?”
“恩。”
聽到劉常卿和自己說話也慢慢地抬起了眼睛,一聲不吭的聞楹原本正在低頭翻看著手裡頭的資料,此刻倒是順勢抬起頭和遏苦又對視了一眼又淡淡地開口道,
“如果一會兒覺得不舒服可以在路上先睡一覺,到青名市的飛行時間會有點長。”
“謝謝。”
聞言趕忙禮貌地致謝,遏苦並不認識這個相貌平淡無奇,甚至於都讓他感覺不到物種氣息的年輕人,但是見他如此和善地替自己解惑,他的內心還是十分感激的。
果不其然飛機起飛後,沒一會兒之後快小一千年沒有出過土化過形,完全不了解現代人生活的遏苦真的就開始腦袋犯暈,噁心想吐了。
而在心底默念心經凝神靜氣好半天總算是暈暈乎乎的睡過去的遏苦臉色慘白的閉上眼睛的瞬間,一直也在閉目養神獨自思索著事情的聞楹忽然就沖身邊的劉常卿開了口。
“他就是那棵據說活了上千年的菩提樹?”
“是啊,蒼青官山寺,佛前菩提樹,說的就是這棵千年菩提——遏苦,就像我之前給你的資料中所提到的那樣,四年前發生在蒼青的蟲災讓遏苦從植物形態中意外甦醒,也是當時的他協助了總部從某種程度上解救了那場幾乎讓蒼青市所有動物植物都集體死亡的災難,這才讓你和少數堅持到最後的年輕人們僥倖留下了一條命……”
“但是遏苦這種完全不符合傳統普通植物生長規律的類植體人類的出現也讓總部意識到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初我和你外公這一批人從阿姆莎天坑冒險帶回來的那些遺蹟樣本中所提到的關於植物起源的神話傳說,很有可能就和動物們歷史傳說的夸父女媧黃帝這些造物一樣是真實存在的。”
“地上兩腳行走的人,一半從海里來,一半從樹上來,海給了生命的人類天生強大,樹給了生命的人類不懼怕死亡,他們雖長得一樣,卻不是同族,一個有血有肉怕痛苦,一個離了大地便成土。”
“阿姆莎天坑確實是所有類植體人類的起源地,在那裡生根發芽的巨大神樹天生受造物的寵幸,擁有了在自己的樹枝上再生長出所有下階段植物類植體的能力,可是有一天,一個天生憎恨造物,有著植物的不死,動物的靈敏的惡魔帶著他座下的十個修羅惡鬼和鋪天蓋地的毒蟲來到了大地上……”
“十修羅將軍也都是土壤中長大的植物,卻都是被惡魔賜予了劇毒,甚至完全不懼怕任何動物襲擊的植物,他們身上各自沾染著一種獨屬於修羅的罪孽,無法和正常植物一樣長大,被惡魔賜予了不死的能力後便肆意去殺戮和破壞,更甚至帶領著可怕的毒蟲殺死了大地上數不清的植物……”
“這種情況幾乎就和四年前的事情十分相似了,我們無法確知傳說中提到的十修羅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遏苦的出現卻讓我們意識到了故事存在的共同性,因為在阿姆莎傳統民謠譯本的最後一段,也提到了這樣的故事……”
“修羅肆虐,人間劫難,阿姆莎神樹從天坑的盡頭目睹了這可怕的一幕,卻因為自身無法離開土壤,必須長久地留在天坑支撐著生靈們的成長而寸步難行,所以當時的他也只能賜予了十一個植物特別的能力,並囑託這十一羅漢一定要盡全力剷除惡鬼,將修羅和毒蟲驅逐出這片大地……”
說到這裡,老者精神奕奕的眉宇間終於是有了些許散不開的愁緒,這四年間雖然以他劉常卿為首的總部領導們一直因為情況特殊沒有去公布這些秘密調查結果,但是如今出於對聞楹能力的肯定和對蕭驁子孫的信任,他還是決定將整件事情的真相完完全全地告訴了他。
“這十一羅漢就是佛門中經常提到的五樹六花,遏苦就是五樹之一的菩提樹,其他十種植物的存在現在連遏苦自己都無法說清楚具體地理位置,我如今年紀大了,總部也不再和過去那樣信任我了,所以我現在也需要一個可靠的年輕人去繼續往下追查這件相當棘手的事情……”
“在所有過去的傳說中提到的可怕災難發生前,我把我目前能給的所有特殊權限都交到你手裡,遏苦會作為你的幫手協助你接下來的一切行動,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唯一的繼承人……”
“聞楹,告訴我,你能做好嗎?“
……
自從聞楹留下那張便條和蘋果就乾脆離開後,時間已經過去整整一個月了。
蔣舒華為此還特別問過他二叔,聞楹怎麼突然就辭職了也不和自己說一聲,而剛好今天因為來公司見董事會的人,所以和他一起在外面吃午飯的蔣商陸先是抬起手裡筷子給蔣舒華夾上了一塊他最喜歡的毛氏紅燒肉,又氣色不太好地垂著眼睛語氣平淡開口道,
“他當時有急事,沒來得及。”
“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等他回來我再另外找他吧……二叔你自己也吃啊,我怎麼感覺你都不動筷子的啊。”
莫名其妙地因為被人綁票的事住了趟院,非但沒有瘦反而這幾天還胖了好幾斤的蔣舒華這般說著也給面前蔣商陸也夾了點菜。
先前在綁票現場目睹的那一幕之前早就被蔣商陸給清理乾淨了,所以蔣舒華這小子也愣是什麼心理陰影都沒留下。
倒是他此刻打量了一圈自己二叔的確透著股陰沉病氣的臉後,這老實孩子心裡頓時有點擔心地小聲開口詢問道,
“二叔,你是不是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啊,要不找張醫生去家裡給你看看?”
“……不用,你自己照顧好你自己,別操心我。”
這般說著,終於是把自己的筷子落到蔣舒華給自己夾的那些菜上面又簡單地加起來嘗了一口,然而像咀嚼著毒藥一樣艱難的咽下去的時候,不自覺皺了皺眉的蔣商陸還是有點反胃地迅速拿起了手邊的茶,又快速地緩衝了一下自己幾乎立刻就全部吐出來的狀態。
所幸蔣舒華這人性格一直粗心大意的,所以也沒看出來他二叔這幅樣子其實是因為已經整整兩天沒吃任何東西了。
而和蔣舒華分開又獨自準備回劉房山的路上,原本在車后座做的好好的蔣商陸遠遠的見司機老姚叼著根煙走到車窗前,又為了照顧他平時並不抽菸的習慣剛準備把煙掐掉時,他忽然就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又慢慢地對著外面的老姚來了這麼一句。
“老姚,你身上還有嗎?也給我一根。”
“什麼?蔣先生?您不是從來都不抽菸的嗎?”
老姚聞言滿臉的不可思議,畢竟打從他開始做蔣商陸的司機之後,他就沒見過這個生活自律的男人抽過一根煙喝過一滴酒,而聽見他這麼說頓時也有點遲疑,半響蔣商陸閉上眼睛整個人往車后座疲憊地靠了靠又淡淡地開口道,
“撐不住了,再不找點東西救救我自己,我就快瘋了。”
蔣商陸這話說的實在有點詭異,但是因為他的口氣實在太冷靜了,所以就和在認真敘述著某種事實一樣特別讓人害怕。
而也清楚他精神方面那點問題的老姚當下也沒敢把自己平時抽的那包雜牌煙拿出來丟人現眼,徑直去給他買了一整條好煙拿給了他,又看著這個這幾天一直顯得很沉默疲憊的男人仰靠在後面先是打開車窗,又動作懶散卻不失優雅地從煙盒裡抽出了一根夾在了手指上。
“蔣先生,打火機。”
“恩,謝謝。”
接過打火機的蔣商陸低下頭面無表情地就把手指上夾著煙給點著了,誘惑迷人的煙糙味穿透他緊繃的神經也讓他整個人終於是鬆懈下來,他不自覺眯起顏色靡麗的眼睛像是在認真地思索著什麼地舔了舔嘴唇,眼前卻反反覆覆地只有那一個個紅通通的蘋果在調皮地打轉。
“蔣先生,蔣先生……”
耳邊是老姚略顯驚慌的呼喚聲,神情恍惚的蔣商陸勉強回過神來,卻只看到車已經停在蔣宅的前面。
見狀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總感覺在剛剛回來的過程中他好像一直在發呆,而當男人低頭疑惑地看了眼手邊已經空了的兩個煙盒和手指上的那層模糊的煙黃色痕跡,背脊猛地僵硬住的蔣商陸總算是知道老姚為什麼會看上去那麼慌張和著急了。
從蔣氏到劉房山回來的一路上,明明只有不到三十分鐘的距離。
可他卻在意識毫不清晰,甚至完全游離的狀態下整整抽了兩盒煙都沒有發現。
這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十分嚴重,甚至有點恐怖的情況了,至少在此之前他都從來沒有過這樣成癮症惡化的情況出現。
而當下就艱難地從喉嚨里劇烈咳嗽了一聲,感受著自己嘴裡和上那股噁心又刺鼻,估計旁人聞上一點都想吐的難聞味道,蔣商陸厭惡地將剩下來的幾盒煙全部給扔給了老姚,又陰沉著臉緩緩地來了一句。
“把這些都拿回去,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抽菸,儘量躲起來抽。”
“好的,好的,蔣先生……”
老姚明顯也被他這樣反覆無常的樣子給嚇到了,把煙都收起來又開窗驅散了下車裡的這股濃烈的味道。
蔣商陸見狀也沒說話,徑直下了車回到家中後,他第一時間並沒有去和主動湊上來,一臉擔心的劉姐說話,而是直接表情平靜地搖搖頭上了樓又在猛地關上房門後走到洗手間,表情灰白悽慘地撐在洗手台上乾嘔了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他用力地抓著洗手池的手掌一直在可怕地發著抖,但如果不把這些已經被吸入他肺部的氣體給全部清除乾淨,都不用過今天這個晚上,他馬上就能多一個抽菸的新癖好,並且越來越沉醉,越來越著迷,哪天徹底死在上面都不一定。
而這般想著,勉強地處理了一下嘴唇上被咬破的傷口又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脫了,渾身赤裸的靠在浴室牆上的蔣商陸就開始一邊用刺骨的冷水開始讓冷靜下來一邊就透過洗手間的鏡子打量著自己。
透過這面鏡子,蔣商陸有點厭惡地看著這個臉色和遊魂野鬼一樣難看慘白的自己。
他不想讓自己一個成年人表現得這麼沒有一個人就活不下去。
可是沒辦法,他已經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其實已經有點無法控制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