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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謝先生受驚了啊。”
被這可能是自己親人的傢伙這麼陰陽怪氣地稱呼,謝沁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古怪,但冷不丁的就遭了這人的暗算了他心裡也很不痛快,所以這般想著,謝沁只是不悅地錯開眼也不搭理蔣商陸,想了想又忍不住皺起眉地問了他一句。
“你到底過敏了沒有。”
沒想到這人直接會問自己這個,蔣商陸挑挑眉有些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但謝沁見他不回答,又顯得更不耐煩地問了句到底有沒有哪兒不舒服,而自己脾氣本身也不好的蔣商陸也沒理睬他的問題,直接往邊上靠了靠才將腦袋抵在窗玻璃冷笑著回了一句。
“一針半的植物麻醉劑,放倒三棵豬籠糙都可以了,真是多謝您了謝先生,我現在整個下半身都是麻的,你說我現在哪兒不舒服?”
“……我必須要對我自己的人生安全負責,但看你現在的行為,我只怪自己剛剛不夠當心。”
後面這兩人的口氣聽著是一個比一個嗆人,前面開車的宗明苑哆哆嗦嗦的不敢開口,就聽著蔣商陸冷哼了一聲也不再理睬謝沁就開始指示著他在大晚上的山道上慢慢地開,而被蔣商陸這麼直截了當地一無視心裡莫名就有點心虛,謝沁抿著嘴唇沉默了一會兒,把自己的視線往窗戶外面掃了一眼才淡淡地開口道,
“不要再往前開了,卓瑪拉山口的山道很複雜,這樣開是很容易迷路的。”
聽他這麼說臉色蒼白的蔣商陸轉過頭看了眼他,他確實是不太了解卓瑪拉山口的地形,但是因為嚴重發燒情緒惡劣,又急著下山去去尋找此刻也肯定也急壞了的聞楹,所以才有點思緒不清晰。
現在被謝沁一說勉強冷靜下來,不自覺閉上眼睛的蔣商陸又開始偏頭疼的厲害,那種疼得他即使咬緊著牙齒,哪怕把手捏出血還是難受的要命的感覺直接就讓他就捂著嘴乾嘔了起來。
見狀的坐在邊上謝沁有些驚慌地想要問問他這是怎麼了,卻只看到原本只是一點小感冒的蔣商陸死死地俯下身捂著自己的耳朵,又一邊渾身顫抖一邊沖前面的宗明苑開口道,
“先……把車停下……我的一隻耳朵聽不見……聽不見了……”
高燒後而引起的急性卡他性中耳炎,在蔣商陸免疫系統全面崩潰的情況下第一次出現在了他身上。
之前聞楹兩個多月的努力在這一晚上分崩離析,各種恐怖的併發症像是魔鬼一樣一起快速地纏上了蔣商陸,又順著他的脆弱的防疫系統輕輕鬆鬆地攻占了他的身體。
目睹這一幕整個人愣住了的謝沁直到此刻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的身體可能隱藏著什麼未知的重大隱患,是自己對他完全不負責任的延誤就醫和麻醉針過度注she才造成了他此刻的這種併發症爆發。
但現在這種時候,手足無措的他也只能和前面轉過身來的宗明苑一起茫然地看著蔣商陸卻不知道該如何幫他。
而渾身上下已經疼得已經話都快說不出來了,捂著自己不斷在耳鳴的一隻耳朵的蔣商陸勉強深呼吸了幾口氣,又在死死閉上通紅的眼睛感覺到心臟邊緣有種很怪異的疼痛後,平生第一次因為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而有些緊張地輕微發起了抖。
心肌炎……是心肌炎,我……現在該怎麼辦,聞楹,聞楹,你在哪兒啊……
第74章 第八場極樂
在聞楹和蔣商陸兩個人還沒有從哈薩克出來之前,他們曾就歲這種微生物培養基體質一旦爆發產生的問題有過一些討論。
事實證明就是陳永明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徹底走錯了路子,這才導致了他的進化出現了本末倒置的現象,不僅臟器病變得更嚴重,而且食用菌對歲的進化幫助其實有限,真正的微生物進化方式絕對還另有他法。
蔣商陸作為曾經親密接觸過上一任第一歲陳永明並最終將他吞併乾淨的人,自然也十分明白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的免疫系統開始出現惡化,他的身上就會像是被打開了某種開關,各種疾病都會開始在他千瘡百孔的身上鑽空子。
他不會死亡,除非像陳永明那樣被他這個同類徹底吞併,可是現在除了他,如今所有有可能成為歲的替代者基本已經被他清楚乾淨了。
而相對的微生物在他身上代謝的熱量會讓他變得越來越強大,但是病痛的巨大折磨也同時存在,幾乎能讓他生不如死,所以此刻蔣商陸的這種身體狀態,恰恰就是進化開始的第一步。
“……你這到底怎麼回事?是有心臟問題嗎?喂,你到底怎麼了……”
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讓明顯很不舒服的蔣商陸對自己放鬆警惕,但臉色難看的謝沁見他這樣心裡也有點慌了。
他這輩子沒結過婚沒有自己的孩子也根本不會照顧過人,生活經驗基本沒有的情況下對這種事情自然是手足無措,甚至還比不上前面提醒蔣商陸不要太用力地摁壓心口的宗明苑。
“謝老師,你別再問他怎麼了……他現在哪還有力氣開口和你說話啊……”
宗明苑這般說著幾乎是有點埋怨地看著謝沁,謝沁被宗明苑這個立場非常不堅定,被風一刮就跑的傢伙弄得哽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硬是不顧蔣商陸反感的眼神幫他把領子解開了幾顆,又在打開車窗通風后把自己手腕上的罌粟花刺青拿起來給明顯愣了一下的蔣商陸象徵性看了看。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這是照我母親年輕時候的樣子刺上去的,你應該……應該聽你父親提過她,但她當時沒有死……一直都還活著,在找你們,我為我魯莽的的行為向你道歉,但……我也只是想有個機會確認一下你的身份……算了,都是我的錯,你還是和我馬上回去吧,我給你再想辦法。”
自作主張地又開始幫蔣商陸決定一切了,謝沁這態度弄得本來盯著他手腕看的蔣商陸稍微回過些神來,接著明顯不太喘得過氣的就斷斷續續地笑著道,
“……我可不能和謝先生回去,我剛剛已經聽宗明苑說了您是受蕭老之託來這兒的目的,您難道到現在還沒看出來我是什麼東西嗎……越接近那個布滿了微生物的卓瑪拉山口我的症狀就更嚴重……您在國外研究了那麼多年人類學,對於我這種第三類生命……不是應該很了解嗎。”
蔣商陸的話讓謝沁的臉色沉了沉,他剛剛並不是沒看出來這個人身上的某些問題,甚至從他應該有同伴隨行這點他也已經基本推測出了他的身份。
可是因為心裡存著僥倖,所以他一直沒有明說,而這般想著,情緒複雜的謝沁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著眼前的蔣商陸又一臉疑惑地問道,
“是的,現在我知道了,所以我才很不敢相信……你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呢?你的父母呢?你其他的家人呢?為什麼不好好地呆在他們的身邊,硬是要摻和到這種事情裡面來?”
這個問題其實聽上去很稀疏平常,但是對於情況特殊的蔣商陸說不亞於往他的心口狠狠地扎了一刀,他原本就很反感別人和他提他最不想回憶的家人的問題,但謝沁偏偏就挑他最難堪的問題問。
而謝沁看到他瞬間變得很難看的臉色,也意識到自己可能問了一個比較不合時宜的問題,半響這個總是顯得很嚴肅正經的中年科學家只尷尬地沉默了一會兒,許久才硬撐著面子開始認真地解釋道,
“……抱歉,從剛剛起就一直說一些自以為是的話,以前因為這個性格缺陷我就經常做錯事,所以到這個年紀也沒什麼人看得上我,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一個,如果你現在覺得很不高興,可以直接告訴我,你現在這樣我真的快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發誓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謝沁的認錯態度倒是非常好,和他之前做錯了事還死鴨子嘴硬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宗明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兩在這麼幾句話間就完成了一場認親,而且大有把蕭驁交代的事情都給丟在腦後的樣子,結結巴巴地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插嘴了。
“……我現在沒辦法相信你說的任何話,我對和蕭驁那個出爾反爾的老東西有關係的人都信任不起來,無論是你還是前面這個小子……但我現在必須下山找我的同伴,不然我不確定他會不會急到發瘋,今天這場爭論到這裡為止,你我各退一步,你們別給我找麻煩,我努力把你們送出去,我一個人來過西藏很多次,所以大概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出去。”
勉強喘了口氣,心口的某個地方卻還是在一陣陣地作痛,捂著自己心臟的蔣商陸這般說著,又咬破了點舌尖才讓他自己的腦子清醒一點。
謝沁被他這樣十分排斥自己的態度弄得有點鬱悶,但是想到之前自己那麼做蔣商陸也不可能給他好臉色,他也只能點點頭和宗明苑一起去前座試圖往山下開了。
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也許是這裡已經是在卓瑪拉山口範圍的問題,無論宗明苑怎麼在謝沁的知道下往前開,都好像在沿著一個同樣的地方不停的兜圈子,而意識到這裡的夜晚的確隱藏著什麼問題時,額頭燙的厲害的蔣商陸許久才閉著眼睛顯得很不安地開口道,
“……還是開不出去對嗎?”
“對……蔣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同樣意識到哪裡可能不太對勁的宗明苑轉過頭回了一句,他看的出來蔣商陸好像知道些什麼,但是似乎並不願意和他們說。
而蔣商陸想起自己和聞楹之前一直刻意的避開卓瑪拉山口,可如今自己還是被迫無奈地到了這兒,心裡也覺得自己這輩子的運氣真是差到一定境界了,所以他只是緩慢地抬起頭看了看窗外又語調有些陰冷地回答道,
“先停下來吧,暫時別開了,因為岡仁波齊現在不想讓我們走了。”
蔣商陸的這句話透出一股恐怖的氛圍,也讓宗明苑忽然有點心裡發毛,他莫名地覺得在蔣商陸嘴裡岡仁波齊這座山仿佛就是什麼活物似的,而很快他身旁一直臉色也顯得有些難看的謝沁也不自覺地喃喃了一句。
“原來……這個地方有自己獨立的思考能力。”
這兩人和打啞謎似的一人各自來了一句,搞得宗明苑這個跟不上他們思路的人只能幹瞪眼了。
而略微思考了一下又對上前座謝沁有些閃爍的淡灰色眼睛,皺著眉的蔣商陸剛想和他交流一些對彼此有用的信息,他卻忽然感覺到困擾了自己許久的耳鳴症狀開始漸漸的消退下去,但另一種奇怪嘈雜的,像是一群人在說話的聲音開始在他的耳朵里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