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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這麼一遭,蔣商陸的心情難免不會太好,他在墓園裡足足呆了兩個小時,卻沒有在自己父母大哥的墓碑前停留太久,反而上上下下都走了一個遍,一直到墓園的一位工作人員注意到了這位中午坐著豪車過來的英俊訪客,又故意上來和他藉機攀談了幾句。
“先生您今天是過來掃墓的嗎?”
“恩,已經結束了,請問你是在這兒工作的嗎?”
“哦,對,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哦……我只是感興趣所以想詢問一下,如果我想買兩塊墓地的話,現在有現成的嗎?”
蔣商陸似笑非笑的模樣讓這個工作人員不自覺的有點後背發涼,他搞不懂為什麼買個墓地還要現成的,這麼著急難不成明天就上趕著找死嗎……
但有錢人的想法總顯得那麼不好猜透,所以儘管內心覺得有點疑惑,可這工作人員還是配合著乾笑了笑又緩緩開口道,
“現在馬上就要預訂的話肯定是要等一等的,但是如果您願意多花點錢那就好辦了,兩塊墓地的話您是打算夫妻合葬還是……”
“送人,送給喜歡的人。”
工作人員:“……”
壓根沒覺得自己在說什麼很恐怖的話,眼底儘是一片暗紅濃郁的色彩的蔣商陸這般說著倒是興致盎然地往山明水秀的山上掃了一眼,又勾起嘴角顯得挺神經質地笑著道,
“雖然目前並沒有什麼合適的對象,但是提前準備一下也挺好的,對吧?”
完全被嚇壞了的工作人員沒敢往下問他心裡想提前準備的是什麼,覺得挺好的又是什麼,而完全沉浸在自己那常人完全不能理解的人生規劃之中的蔣商陸倒是在思考了一會兒後忍不住搖了搖頭,接著才神情懶散地自言自語著道,
“算了,不太吉利,還是就給我自己買一塊吧,真有那麼個人,我肯定也希望他長命百歲,我死了也捨不得讓他死。”
這般說著,蔣商陸隨手就給這工作人員留了個聯繫方式,他目前修養在家,在蔣氏並沒有確切職位,但他那個心善的連只老鼠都不會去打死的大侄子還是給他弄了個看著煞有陣勢的職位,又幫他印了一打燙金名片硬是塞給他隨身帶著。
而那位本來都快把他當做精神病人看待的工作人員在接過那張寫著華騰蔣氏董事會主席的名片後,臉上原本都有點不太耐煩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住了。
“蔣……蔣董事……您,您……”
現在就算是蔣商陸說要把這個墓園買下來看誰順眼就送給誰,這個工作人員都不會奇怪了,蔣商陸倒是沒去管他的反應,一個人又轉悠了一圈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差不多了就打算去外面等著老姚來接自己回去了。
可讓蔣商陸都有些沒有料到的是,他等來的並不是老姚,而是一個……他怎麼也想不到的人。
“家裡的事都忙完了?”
站在車窗外低頭看了眼明顯已經在外頭等了自己一會兒的聞楹,不自覺挑了挑眉的蔣商陸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古怪,但不可否認看到聞楹比看到任何人過來接自己都要讓他來的心情愉悅。
而無論哪個角度都顯得平庸寡淡了些,卻愣是在蔣商陸眼裡顯得很順眼的青年聞言倒慢吞吞是點了點頭,在眼看著蔣商陸奇怪的笑了笑又自己走到後面打開車門坐進來後,他終於是主動說了他們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是直接回去嗎。”
“恩,你小心點開。”
明明都一把年紀的蔣老二又開始在年輕人面前故意裝模作樣的假裝自己是個靠譜成熟的長輩了,可惜他這一次註定還是給瞎子拋媚眼,因為聞楹和他說完這句話後,又開始習慣性地把他當空氣了,面無表情地專心開車也不說話了。
而咱們天生狡詐陰險的蔣叔叔這次倒是沒有乾脆就這麼算了,反而在不動聲色地撥弄著自己右手的皮手套同時,忍不住就在心裡開始默默思考起,聞楹他到底是為什麼這麼不喜歡自己……
或者說他這樣性格的人能主動喜歡上的到底會是怎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簡直就是個世紀難題了,就算是把地植辦那些和聞楹認識很久的人統統叫來一個個問,他們也未必能說得清,可偏偏今天情緒莫名其妙就有點不受自己掌控的蔣商陸就是和自己較上勁了。
而就在他們的車駛入市中心後,因為臨近下班高峰期,馬路上面難免就有些堵,一時間別管你是計程車還是私家車,任憑你開的是什麼好車都只能寸步難行。
見狀聞楹考慮到時間問題就想乾脆換一條路輾轉回劉房山去時,可在這個檔口,前面堵著的車流中一輛計程車上卻忽然跑下來一個懷裡抱著個孩子的女人。
而那女人在臉色慘白地過了馬路又連續叫了幾輛計程車都被拒載後,直接就摟著那明顯是生了病的孩子蹲在路邊著急哭了起來。
這一幕,坐在車裡的蔣商陸和聞楹同時都看見了。
蔣商陸眯著眼睛沉默著打量了一會兒,就想開口讓聞楹開過去看看他們是不是需要幫忙,可在下一秒,他卻注意到了聞楹的表情。
有點難以形容的表情,但蔣商陸可以打賭這是他頭一次在聞楹那張總是顯得很木訥的的臉上露出了類似複雜的神情,他的心裡不自覺一動,隱約地便猜測自己可能發現了一點突破口了。
而果不其然,在他主動提出要把車開過去看看怎麼回事後,聞楹看向他的眼神便變得有些和平時不一樣起來。
“我不著急,一個女人帶著這麼個孩子,我們去看看怎麼回事吧。”
蔣商陸這般說著,聞楹也遲疑地點了點頭,他們的車慢慢停在了女人和孩子的面前,在一番詢問之後,蔣商陸才知道原來是這孩子發燒了他媽媽要帶去第六醫院,可是前面的路現在全部堵了,這個時段也打不到任何車。
“不然我們送你們過去吧,可以從西南路過去,稍微多花點時間,聞楹你認識路嗎?”
“恩,我認識。”
今天的第二次對話總算是來了,悄悄勾著嘴角的蔣商陸也不知道自己在暗自愉快個什麼勁兒,但他還是保持著這種怪異的情緒為那對母子慢慢打開了車門。
而明顯也感覺到了坐在后座的蔣商陸和自己身份地位的不同,這個看著有點瘦小柔弱的母親坐在蔣商陸的身旁抱著自己的孩子低聲哭泣著道,
“謝謝你先生……真的太麻煩你了……壯壯,快謝謝這個幫咱們的叔叔……”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前面那個好心的大哥哥吧。”
蔣商陸口氣怪異的話讓聞楹不太自在地抿了抿嘴唇,打從今天在墓園外面見到蔣商陸開始就產生的強烈牴觸感讓他心情明顯不太好,但想到剛剛這位蔣先生主動幫助這對母子的行為他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之前對他有太多偏見從而影響了基本的判斷。
等車輾轉開到市第六醫院外面後,女人著急下車的同時卻還是想要給一點車費之類的,可是她的手一路上因為抱著孩子都有些麻了,手顫抖著想拿包卻自己差點摔倒,而聞楹見狀也下意識皺了皺眉,接著看了眼蔣商陸又明顯很有顧慮地低聲開口道,
“我去幫她把孩子送進去,您稍微在這兒等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去吧。”
這話說完,蔣商陸就目送著聞楹打開車門走了出去,他眼看著著聞楹將那個被發燒折磨的迷迷糊糊的孩子從她母親的懷抱里輕輕接了過去,又像是抱著一件特別貴重的東西一樣動作輕柔地撫摸了下那個孩子軟軟的頭髮。
而幾乎就在瞬間,獨自坐在黑暗的車裡注視著聞楹的背影漸漸離去的蔣商陸很突然地笑了起來。
他總算知道聞楹的弱點是什麼了……原來,他最無法拒絕的是弱小到讓人同情憐惜的存在。
自己一直以來在他面前都是以相對強勢年長,咄咄逼人的面目出現,所以他才會這麼牴觸,甚至於都不想和自己說上太多的話。
可是如果從現在開始……他稍微換一個方式呢?
“久等了。”
過了大概十五分鐘,聞楹才從醫院裡頭走出來,而從剛剛就一直保持同一個坐姿的蔣商陸透過前視鏡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他,等聞楹將車慢慢開出醫院他才挺忽然地來了一句道,
“稍微轉到那邊的路上去,我要買個東西。”
蔣商陸的要求聞楹自然不會有什麼太多的意見,而因為剛剛這位蔣先生難得顯得像個正常人的表現,表情鎮定的聞楹在心裡思考了一下後,難得主動轉頭對他來了一句道,
“您需要什麼,我去買。”
因為聞楹的話而微微抬起了自己的眼梢,蔣商陸的面容蒼白且沉寂,整張給人強烈攻擊感的臉上唯有那雙眼睛的顏色最為艷麗濃郁。
他冰涼的舌尖不自覺地在牙齒上碾壓了一下,一種很強烈,很洶湧的慾念促使他對著離自己很近的聞楹笑了起來,許久他才抬起手,又動作緩慢且詭異地褪下那雙包裹著他雙手的皮手套,低著頭漫不經心看著自己黑色的手指尖道,
“那就麻煩你了,待會兒下車……去幫我買瓶卸甲油回來吧。”
第13章 第十三朵鮮花
活到這麼大了都沒有談過戀愛的聞楹這輩子頭一次幫人去買卸甲油這種東西,居然是為了蔣商陸這麼一個比他都要歲數還要大的男人。
他自己都覺得這事挺莫名其妙的,但是剛剛他自己既然都主動說了,也不好再隨便反悔,所以等開到下一個路口的時候,聞楹就停下車找了個附近的商場又真的進去幫蔣商陸買了瓶卸甲油。
“謝謝。”
坐在后座的蔣商陸抬手接過去的時候隨口道了聲謝,聞楹沒說話,但看到年長男人沒有再用皮手套遮擋而是完全暴露在空氣中的黑色指甲還是有點不習慣,而蔣商陸注意到他停頓的視線後只笑了笑又主動和他交談了起來。
“是不是看上去有點奇怪?”
“還好。”
完全就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蔣商陸知道他這種性格的人就算是再不喜歡什麼東西,嘴上也會說一句還好,所以他也沒再繼續和聞楹搭話。
只等他們終於把車開到了劉房山老宅停下,先下車的蔣商陸看了眼完全沒下來意思的聞楹,忍不住就問了他一句。
“不進去了嗎?”
“我今天的下班時間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