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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照例還是頂著雍二那具軀殼跑出來的,趕緊搖搖手的糖棕也沒詳細解釋這次他是用了什麼奇怪的辦法,能在雍錦年的眼皮底下跑出來這麼久的,而聞楹聽他這麼說剛點點頭,一邊發動車子的王志摩見狀還明顯不放心地湊上來問道,
“唉,你先別管小糖了,你和我仔細說說,你把你爸打成那樣還丟在那兒不管不會有什麼事吧,聞楹?”
王志摩擔心的話語讓聞楹抬頭看了他一眼,他這些天的情緒一直比較容易失控,因為過度的壓力能維持在現在這個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
剛剛聽到聞天明那樣說自己的母親,聞楹實在是滿肚子的怒氣涌了上來才和他動了手,那一下下拳頭是他從小到大都想往這個噁心的男人身上打的,摻雜了此刻複雜的情況更是讓他停不下手,而這般想著,聞楹也沒避諱后座的糖棕和遏苦,直接閉上眼睛冷冷地來了一句。
“他都說了我不是他的兒子,我為什麼還要對他客氣。”
“……什麼?這怎麼可能呢?是他在那兒胡說八道吧,憑什麼這麼瞎侮辱人啊,當你媽不在了就可以隨便糊弄你啊……”
“他說我媽是我外公領養的,如果我是他們親生的,那我就不可能是棵鳳凰樹,可我媽確實生過孩子,因為她一到天氣不好因為當初生我所以刀疤就很疼……”
聞楹並不想把聞天明的話真的當真,但是出於對母親性格的了解,她覺得既然蕭紅親口說過沒有騙過聞天明,那肯定證明她說的就是真的。
可是聞天明剛剛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也不像是騙人,那為什麼原本很容易流產,也幾乎不可能受孕的蕭紅會在那段時間恰好懷上孩子,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呢……
聞楹這般想著,若有所思的視線就往後視鏡不經意掃了一樣,當注意到聽完他剛剛的話遏苦就一直在用一種很奇怪複雜的眼神看自己,更甚至當他們眼神對視的時候,遏苦還故意迴避了一下,聞楹先是眼神一變,半天忽然皺皺眉開口來了一句。
“你是不是又知道些什麼,遏苦。”
“……我什麼也不知道。”
遏苦低著頭動了動自己手腕的佛珠口氣複雜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他又在那兒故意裝傻的聞楹迅速沉下臉,一時間車內的氣氛有點尷尬,半響聞楹也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纏太多耽誤找蔣商陸的正事,只皺著眉閉上眼睛緩緩開口道,
“隨便你說不說,等找到人我再問你,王志摩,稍微再開快點。”
“哦哦,好的好的。”
知道這會兒心裡著急的聞楹比誰都不好惹,王志摩也不想在火上澆油了,在後視鏡和遏苦皺著眉對視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專心開車了,在去接肖素珍的路上,聞楹也簡單地把剛剛和聞天明初步達成的協議說明了一下。
而當聽到說聞楹要先他們一步去那裡,至少要混進去一次確定蔣商陸現在的安全後,就連到現在很多情況都沒搞懂的糖棕都有些擔心地看了眼聞楹。
“還是等大家一起進去吧……你一個人萬一出什麼問題怎麼辦聞楹……”
“……聞天明之所以願意幫我,也是因為寄希望於我們能從搜查科幫他找到一些能真的擊垮劉常卿的有力證據,如果我們沒有和他談判的籌碼,到時候很多後續援助都不會及時,肖素珍也說過他們內部有一個資料室……”
聞楹說著這話的時候並沒有第二個相對比較重要啊的原因說出來,其實內心驅使他做下這個提前聯繫宗明苑先獨自進入探查情況的決定的,主要還是他擔心萬一事前準備不夠,會連累王志摩他們這些純粹只是跟過來幫自己的朋友。
只是臨到這種關頭他也不想詳細說這些了,又和他們說了幾句話後,沉默下來不再說話的聞楹就在接到肖素珍之後,一起迅速和所有人趕往了藏青市勞工基地——也就是那個承載了他前半生最痛苦最折磨回憶的地方。
……
自從和鄧桃確定可以使用這種叫做歲的東西交流後,蔣商陸就和小姑娘時不時地說上幾句話,儘管這個丫頭三句話不離誇他的聲音如何好聽和說他馬上要爛掉怎麼了,但是撇開這些,呆在這種地方本身也挺無聊的蔣商陸還是挺喜歡聽她和自己主動聊天的。
而且一天之後那個方濃也回來了,在莫名其妙地加大了對他的菸癮和控制訓練後,到第三天的時候,蔣商陸儘管還維持著自己清醒的大腦,但是還是為了能繼續將這場戲繼續演下去,只能任由著方濃在這天早上把他摁在地上又狠狠地給了他兩巴掌。
“自卑?我自卑嗎?啊!你倒是說說!我很自卑嗎蔣先生?”
聞言仰躺在地上的蔣商陸眼神空洞,用牙齒和嘴唇急不可耐地含著香菸的樣子看著就是癮症程度又加大了,加上他的皮膚敏感很容易留印子,所以紅紅的巴掌印在面頰骨上就格外的鮮艷。
而見狀內心扭曲的控制欲得到極大滿足的方濃只滿足地笑了起來,接著沉澱了一下心情才像是已經把從聞楹身上得到的怒氣全數發泄掉一般愉快地站了起來,又盯著蔣商陸的眼睛這般意味深長地評價了一句。
“雖然您和聞少校都表現的對對方那麼生疏……但是我倒是很相信看似道貌岸然的聞少校肯定會對您挺著迷的,畢竟蔣先生如此充滿魅力,這種只要對你不好,甚至虐待你,就能讓人的身心都跟著慡上天的本事真是少見啊……聞少校那樣的性格一定愛慘了你。”
說完這不三不四的話,總算是徹底滿意了的方濃也笑著關門走了,蔣商陸從頭到尾連眼睛都沒抬一下,見他徹底關上門了才幹脆躺在地上也不起來,就和神經病一樣地自己笑了一會兒,許久沖一直在偷偷聽著這邊動靜的鄧桃開口評價了一句。
“三天了,他可算是對我說了一句比較像人說的話了。”
【哪一句?】
“我們家小聞少校確實愛慘了我……咦,這點他是怎麼知道的,我可從來沒告訴過別人啊。”
臉皮很厚的老蔣同志已經開始從階級敵人的嘴裡尋找這種相當沒意思的樂子來緩解自己內心的無聊了。
鄧桃這丫頭聽完居然還吃吃吃地跟著他一起笑了起來,兩個都被關了很久所以腦子或多或少都有點問題的大神經病和小神經病就這樣達成了某種腦迴路上的笑點一致。
只是樂完之後這種仿佛無止境的等待又開始了,而鄧桃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就無奈地嘆了口氣,等蔣商陸問了句怎麼了,小丫頭就有些煩惱地小聲開口道,
“唉,我聽見季從雲哥哥又開始哭了……”
“他整天哭什麼呢。”靠在牆上的蔣商陸也挑挑眉問了一句。
“因為很疼所以在哭,因為想家所以在哭,因為……內疚所以在哭……”
之前應該是也和季從雲發生過一些交流,所以鄧桃看著年紀小卻似乎很清楚季從雲現在心裡是怎麼想的,而想到這裡關著的所謂修羅們的確也只有季從雲是真正地造成大規模傷亡影響的,蔣商陸想了想還是遵照自己的想法開口道,
“覺醒並不是他的本意,傷害別人也不是他的本意,在這件事上他自己也是受害者,沒必要一直內疚。”
“是啊……我們也和他這麼說過的,但是他自己和我們說,在那件事上,哪怕那些被害了的人的家屬們最終統統都原諒並表示能諒解他的罪行,做了錯事的他也不可以就這麼原諒自己,這就是他的罪,不是一句他當初不是故意的就可以洗刷的掉的……他死了一千次一萬次都償還不了……”
鄧桃的話說完蔣商陸和她都沉默了下來,他們都能從某種程度理解季從雲的這種想法,事實上他這樣性格不壞,甚至是本性相當善良的人現在一定過得比任何人都要生不如死。
而正這般在心裡想著,蔣商陸就聽見鄧桃這個丫頭又開始用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冰涼聲音小聲嘀咕道,
“要是我哪一天可以逃出去,出去之前我就親自滿足他的願望,真正的,徹底的殺了他,這樣季從雲哥哥就能解脫了,死掉可比活著開心多啦。”
“……你能不能口氣稍微正常一點可愛一點,別和個女鬼一樣的和我陰森森地說話,我後背涼。”
被鄧桃這幅很合自己胃口的神經質樣子有點逗著了,蔣商陸眯著眼睛一邊懶洋洋地笑一邊打趣了她一句。
“我本來就是女鬼!我都死啦!你忘了嗎叔叔!”
愉快的談話氣氛就這樣維持了一會兒,到晚上大概八點多的時候,搜查科內部針對他們的房間加高了溫度和濕度,鄧桃直接就開始抱怨她覺得自己爛的好像更厲害了,而蔣商陸聞言剛要回應她,挺忽然的他就聽到門口傳來了兩個人音量不算低的對話。
“誒,今天怎麼是你帶著臨檢醫生過來啊,宗明苑?方濃人呢?”
“……嗤,裝什麼傻,他這兩天一直往外面跑還能為了什麼,著急向劉部長獻殷勤去了啊……”
“我的媽呀哈哈,他真的為了能討劉部長歡心,準備娶那個一動不能動,幾乎就和死人一樣的芝香小姐啊,這哥們兒可真豁得出去的啊……”
“他那種不要臉的貨色有什麼豁不出去的,你信不信,別說是那位芝香小姐的靈床,就算是死了老伴多年的劉部長的蛟龍床,真要是能對他的仕途有幫助,他也能搓搓手對自己一個狠心就爬上去……”
“哈哈哈姓宗的你嘴太毒了我喜歡死你了,誒,不過這小醫生看著挺年輕啊,你親戚啊……”
“對啊,走後門帶進來的,別礙事,讓人家好好檢查完就走,監視器都關了吧?這段別記錄了,免得方濃回來找我麻煩說我私自帶人進來。”
“行,知道了,想給你親戚留點回扣是吧,懂,那你帶著他吧,別往資料室和警戒區進去就可以了啊。”
這話說完,其中一個腳步聲見漸漸地走遠了,只留下那個蔣商陸接觸過兩次的宗明苑和一個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過話的年輕醫生,而就在蔣商陸心想著什麼是所謂的身體臨檢時,他就聽到隔著一扇看不見人影的鐵門,宗明苑壓低著聲音沖身旁的人開口來了一句道,
“要見人快點見,十五分鐘後我帶你離開這裡,資料室暫時進不去,我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