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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陳先生,晚上吃的還習慣嗎?需要再去用一次餐嗎?”

    坐在后座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的細框眼鏡,依然是一身襯衫長褲打扮的陳京墨此時肩上正蓋了件薄款針織衣,他的前頭正坐著司機和他的助理林橋,而聽到林橋和自己說話,他將平靜無波的視線稍微移了移,接著淡淡開口道,“不用了。”

    自家老闆的語氣聽上去感覺心情並不太好,林橋一時間有些緊張有些摸不准他這是怎麼了,儘管他其實已經在這位前高盛著名投行家的手底下幹了很多年,可是很多時候他還是不太能琢磨他的想法,不過想到自己今天晚上被交代的任務,林助理還是在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後緩緩地開口道,“姚女士和劉先生的新婚禮物我已經幫您送出了,您剛剛提到的張雪女士家中的情況我會安排人去繼續落實,因為陳先生您說要出席您同學的婚禮,所以今晚李書記的酒局您沒有去,他表現的似乎不太高興。另外有關橋水鎮合作案的事到目前為止已經在您的安排下都進展起來了,下周前您就可以直接過去,您去那兒工作的這段時間的住處我已經安排好了,目前正在進行裝修後的有害氣體檢查,如果……”

    “不用特意給我安排住處,就橋水鎮兩江路的那棟老屋子,我去那兒是工作,不是休假。”

    又是一句直截了當的話,林橋無言以對地看聽著陳京墨命令一般的口吻最終只能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而眼見自己的助理終於不再喋喋不休了,陳京墨將擦拭乾淨的眼鏡重新帶上,半響卻是望著車窗不斷變換的城市夜景久久的靜默了下來。

    此刻車內昏暗的燈光打在男人英俊的臉上,他的眼睛晦澀不明卻像是落滿了點點星光,可惜這樣的地位這樣的財富卻也從某種程度上意味著他註定了的孤獨,而這般想著,若有所思的林橋望著後視鏡中陳京墨這幅沉默的模樣,心中卻一時間覺得自家老闆看似不好接近的外表下其實有顆挺溫情脈脈的心的。

    ——畢竟,能將一句別人壓根不當回事的話就當做半輩子恩情的人本身就是個挺缺少愛的人吧?

    “陳先生,我覺得您也是時候該談場戀愛了。”

    坐在前頭神情嚴肅的開口,儼然已經有了愛妻和自家小公主的林橋看上去就像是很是誠懇,聲音里也頗有幾分為人長輩的操心起來,而聞言的陳京墨先生卻是背脊明顯僵硬了一下,而在保持著= =這樣的表情複雜看了他一眼後,半響他才通紅著耳朵冷冷地開口道,“林橋,你要是不想幹了就趁早滾蛋。”

    林橋:“……”

    第七章 緣起

    Y市橋水鎮前身叫做橋水鄉,自打五年前市政府將其從以農業為主的居民點更正為了以工商業為主的居民點後,這裡的鎮政府便徹底更名為橋水鎮鎮政府辦公室。

    如今這座坐落在鵬遠路的三層小樓平時大概有四十個左右的編制工作人員在這兒上班,包括書記,人大,鄉長在內,同時還特別設立了一個四人的扶貧小組。這個扶貧小組主要針對的就是近十年來一直困擾著橋水鎮的下屬五個村的農村住戶貧困問題,而就在半個月前,橋水鎮扶貧辦公室倒是新來了個三十歲未到,履歷相當漂亮的年輕人。

    新來的這個年輕人名字叫鄭常山,看簡歷說是Y市人,家裡看上去沒什麼背景的樣子,不然也不會把他往這種破地方塞,來這兒前鎮政府服務所的人直接就給他安排了個連衛生沒打掃好的小宿舍,他到了之後也沒表示出什麼不滿的情緒,當天領了些最簡單的生活用品就老老實實地住下了。

    因為橋水鎮地方很小,鎮上商戶少周邊連個像樣的菜館都沒有,鄭常山來了這兒之後便一直吃的是單位食堂,每天一個素炒豆芽和白菜豆腐就是一頓午飯,晚上回去之後偶爾自己就用公共廚房下個面之類的,簡單清苦的仿佛過上了另一種世界的生活。

    他的同事們平均年齡都要長上他許多,所以入職之後除了工作也沒什麼太多的話題可聊,結果他這還沒來幾天呢,就正好碰上一年一度的鎮政府居民收入狀況登記工作,需要扶貧辦的這些工作人員挨家挨戶的走訪落實居民的貧困情況。

    而因為是剛來的新人,鄭常山自然攤上的也是最辛苦的活兒,不僅要幫同事整理近年來所有的檔案記錄,還要同部門另外一個也是剛參加工作四年沒到的同事楊斌把下屬五個村全部走訪了。

    “你說說,你說說,怎麼什麼麻煩事都讓咱倆遇上了呢……哼,我看這曹主任就是偏袒關係戶,當我不知道那個王樂文是鄉長的什麼人嗎?平時什麼都不讓他干,看他那死命巴結的樣我就來氣……”

    開著鎮政府的破車就在一大片綠色的水稻田邊開過,此刻楊斌正語帶怨氣地和開著車的鄭常山念叨個不停。

    恰逢最酷熱的大暑,車裡沒有裝空調所以顯得格外悶熱,楊斌一邊給自己用力抹汗一邊嘴裡還不停地聒噪著,而相比起他來,臉色始終泛著點白,穿了件淺色襯衫的鄭常山倒是連一滴汗都沒看見,只嘴角勾著一言不發地聽著他大談扶貧辦主任曹鑫茂的各種事跡和那幾個貧困村的具體情況,偶爾才會根據自己的疑問提上一兩句問題。

    扶貧辦主任曹鑫茂今年四十九歲了,自打八十年代考上公務員被分配到了橋水鎮工作後,他便一直沒得到過工作調動。多年壯志未酬,這曹主任肯定也不是什麼和和氣氣的領導,平時只要逮著機會,就要在辦公室里大呼小叫地發表一通對楊斌和鄭常山這樣浮躁不懂事的下屬的指責。

    楊斌這人氣性大,每天被這麼折騰肯定是心懷不滿,鄭常山倒是還好,什麼事都笑笑看上去倒是有些老實的過分了,而說到為什麼曹主任的扶貧工作一直開展不開來的問題,這一是因為精確扶貧工作本來就是個老大,年年人大都要提,可是到現在具體的落實還是個問題,二就是因為橋水鎮下面的這幾個村的村民實在是塊難啃的硬骨頭,任憑他怎麼努力都無法將每年的人均收入水準拉高。

    關於這個事情,楊斌這個在這兒已經工作了幾年的人也是一大通苦水,眼下有了鄭常山這個脾氣好又不多話的傾訴對象,他自然就一股腦的什麼都沒保留全給倒了出來。

    “這幾個村啊,真是講起來我就頭大,都多少年的老問題了,任憑是上頭怎麼想法子都沒辦法解決他們的問題,總人數四百人不到的五個村子,有工作和具體收入只有不到十四人,其餘三百多人都是蹲在家裡一事無成的,一戶人家一年平均收入都不到兩千塊錢,這說窮啊是的確窮,可是明明依山傍水的地方,村子裡的年輕人人又有手有腳的,正常情況下哪裡會弄成這樣啊?其實就是懶骨頭,覺得靠著政府給他們的低保和幫扶措施想這麼什麼都不乾的過一輩子,我們也拿他們沒轍,一到每年挨家挨戶走訪的時候,這幾個村里年輕的就帶著老母親和小孩沒皮沒臉地給你下跪磕頭說自己家沒錢要補助金……”

    “這麼一直撥款也不是辦法吧,沒想過給他們找找工作途徑嗎?”

    轉過一條有些顛簸的不太好走的小路,鄭常山眯著眼睛抽空問了這麼一句,儘管來之前他也試圖了解那幾個村子是怎麼個情況,可是他還是有些自己解不開的疑問,而聽了他這話,楊斌直接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開口道,“找了啊,怎麼沒給他們找啊!為了讓他們能有自己的生計我們可沒少幫他們想辦法謀生,當時我們特意請了農技院的學生給他們上課科普知識,還買了種豬和樹苗教他們養殖和種植,可等我們一走,村裡的人就立馬把豬仔殺了吃掉了,山頭上種的樹他們也不想去澆水抓蟲,有的被活活旱死,有的就被有些調皮的孩子給折了,等來年咱們去問情況,他們就又開始哭窮訴苦說自己沒文化干不好什麼的,你說說這人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呢……”

    楊斌的話讓鄭常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針對這五個村子的問題他作為管理著人間仕途的祿星一時間也不好下什麼結論,只不過按照正常的職業劃分,一個總人口超過三百的人口聚集地不可能出現這種大部分人都沒有分配到屬於自己的一隻飯碗的怪異情況,而楊斌同他聊著聊著,倒是忽然就轉到了另一個話題上面來了。

    “不過這幾個村子接下來的情況也不一定,半個月前不是有個土大款把這附近的山頭都買下來了嗎?鎮政府就等著這人傻錢多的大老闆到時候能出點錢幫幫這鬼地方的人呢……也不知道這有錢人怎麼想的,這個山頭土質並不好,平時種些果蔬都困難,眼下都成了荒山,就是買下來又能幹什麼呢?搞房產的?可這位置這麼偏啊也不對啊……”

    “這誰又知道呢……就是那邊那座山頭嗎?”

    笑著漫不經心地回了楊斌,鄭常山說著抬起眼睛朝若隱若現的山頭隨口問了一句,楊斌聽他這話也順勢抬起了頭,而眼見那連成淺綠色一線的稻田後有一座有些高度的山頭出現在自己的視線里,他挺不以為然地點點頭才接著開口道,“對,就那個,連個名字都沒有廢山,能幹嘛?我要是有這個錢一定往Y市最繁華的地方買棟別墅,就是放著不住它也能升值不是?”

    有關這個話題的討論到這裡就基本結束了,楊斌接下來就開始念叨自己多年沒變的收入和住房公積金的事了,鄭常山照例是似笑非笑地聽著,等車子開到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橋水鎮溪澗村的時候就在村口大概十幾米的找了個地方停下了,而在背著滿公文包文件進了那整個村大多數村民還住著大瓦房的村子後,原本還看上去很正常的鄭常山還沒走幾步就被幾隻村民散養在路上的鵝給弄得被迫停下了腳步。

    “你怎麼了?”

    楊斌見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鄭常山這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是怎麼回事,而鄭常山在撇了眼堵在自己面前的這幾隻昂著脖子的大鵝時,半響才將眼睛緩緩地眯了起來,很不自然地地來了一句。

    “沒什麼。”

    這略帶掩飾意味的話讓楊斌一下子沒忍住笑了起來,一時間臉色都有些漲紅了,平時他老覺得鄭常山這人看著好說話但其實挺冷漠挺難接近的,但眼下看他被幾隻鵝就弄得表情難看的樣子他又覺得有些想笑了,只不過看鄭常山這個挺真實的反應他也猜到他應該是真心不喜歡這鵝的,所以當下楊斌就走上去仗義地趕走那幾隻鵝,接著含笑開口道,“行了行了,村里沒幾隻鵝的,別怕啊哈哈,那咱們就一人一邊,一下午把這事幹完吧,晚上要是還得趕回鎮上去呢,不能耽誤事……”

    這般說著,楊斌便將包里的公文拿出來些遞給了他,鄭常山抬手接過了,最終兩人便決定還是按村東和村西分別去走訪村民們落實今年的貧困情況,可等楊斌邁著步子走了,鄭常山獨自順著村子的一條路往前走的時候,他卻總覺得身後有什麼東西在故意地跟著他,而等他將泛著灰白色的眸子危險地轉向身後的方向時,卻只見一隻通體雪白的大鵝正執著地跟在他的後面,一看見他回過頭還拍拍翅膀張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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