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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邊既然有了陳京墨這麼個看上去挺可靠的年輕人,一時間又是感慨又是感動的老鄭在強行穩住心神後紅著眼睛點點頭道,“行……行,咱們先回去,只要他們不害常山……只要他們不傷害他……他們要了我的命都可以……”
一個父親最真摯情感的流露莫過於此刻了,雖說平時總是沒完沒了的數落著鄭常山,可是真到了這種時候鄭駿這個做父親的卻也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要為鄭常山來的奮不顧身。
而眼看著面前這一幕,陳京墨一時間也有些動容,可恰在此刻,他卻忽然就想起了下午時發到他手機上的那條奇怪的詐騙簡訊。
雖說當時他覺得這簡訊用詞古怪,毫無邏輯,一看就是智商不到三十的人寫出來的,可是結合想在這個情況看來,還真就和鄭常山目前的情況不謀而合了。
畢竟以鄭常山一貫神經病的行為處事,真和綁匪商量了一下給他發個通知簡訊也不是不可能。
而想到這兒,抱著無論如何也要試試看的想法的陳先生便果斷將那個號碼從自己的手機黑名單里拉了出來,等他和鄭駿說明了一下大概的情況又神色凝重將這個電話打過去後,稍微等了幾秒後居然真的有個人接通了。
“喲,終於知道打過來了?現在相信了吧?鄭常山那孫子現在就在我們手裡,想好拿多少錢贖回了沒有嗎?”
電話那頭的董晨君此刻正站在郊區的一處破舊倉庫外,這裡從前是董晨君和他姐姐出錢辦的工廠,前幾年因為他姐姐經營不善破產後便一直閒置著,以沈平秋那樣謹慎的性格自然是不會讓自己的一切訊息有暴露在人前的機會的,所以又被當了槍的董晨君就這樣把人帶到了這位於海港外的工廠。
鄭常山此刻正被蒙著眼睛鎖在裡頭的一個鐵皮屋子裡,劊子手和那幾個混混在裡頭看著他,而董成君則在外面負責望風。
沈平秋剛剛已經打過電話通知他按兵不動等待接下來鄭駿的反應才有進一步的安排,滿口應下的董晨君在裡頭實在有些煩了就出來,而在這無聊的破地方呆的明顯有些不耐煩的董晨君剛想出來抽根煙解解悶,一拿起電話便看到剛剛鄭常山硬是讓自己發簡訊通知的那個家屬居然打電話過來了。
“鄭常山現在是在你那裡是嗎?你要多少錢?”
一接起來,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原本以為以鄭常山這樣低俗的品位應該隨便找了哪個網紅整容女之類的董晨君一聽到這明顯屬於男人的低沉聲線就直接蒙了,而見他不說話,陳京墨似乎也顯得有點不耐煩,直接便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而董晨君在匪夷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後開口道,“呃……你隨便往我戶頭先打個二十萬我再考慮考慮吧……誒,不是……那個,哥們兒,你真是鄭常山的家屬啊?你們,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啊?”
內心的八卦欲望貌似比金錢更誘人些,董成君這酒到現在都沒醒的智障站在工廠外頭吹著風打著電話一時間都沒有注意身後有個弓著背,顯得鬼鬼祟祟的人影已經遛了進去,而陳京墨在電話那頭壓根就沒搭理他這些廢話,只皺起眉頭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我給你的帳戶馬上打兩百萬,你現在就告訴我指使你的老闆是誰,又是誰要針對鄭市長一家的,如果你願意將鄭常山送回來,我也馬上就兌現我的諾言,再給你打兩百萬怎麼樣?”
董晨君:“……”
土豪處理問題的簡單粗暴把原本以為自己見過些世面眼下卻被直接嚇的呆若木雞的董晨君給弄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而不怕他開價就怕他開不起價的陳京墨見他不說話了,直接面無表情地又開口詢問道,“四百萬?”
董晨君:“……”
“六百萬?”
董晨君:“……”
“一千萬?”
董成君:“……”
這比08年股市還跌宕人心的漲勢讓董晨君嚇得直接把電話掛了,等把已經掛掉的手機捧在手裡發了半天呆後董晨君半天才確定這他媽都是真的。
而這邊還在回去的路上陳京墨見那頭的智障綁匪掛上了電話也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再沖旁邊同樣也已經懵逼的老鄭淡淡地勾起了個難得一見的笑容後,他拿起手機緊接著就撥通了林橋的電話。
“林橋,讓我們的人去閘北車床場附近看看,我剛剛聽到海港的聲音了,常山現在……就在那裡。”
……
相比起老鄭和陳先生這邊急的都已經撇開原則問題站在同一條戰線的狀態,此刻的鄭常山看上去倒是悠閒的過分了,雖說手被捆著關在這麼cháo濕悶熱的工廠裡面並不算什麼舒坦的事,可是包括劊子手在內的幾個綁匪卻明顯沒有想對他不客氣的意思,有禮貌的簡直讓人有些不習慣。
“誒,我說你們幹這行平時一個月多少工資啊?”
閒著無聊就開始沒事找事的鄭常山靠在不鏽鋼欄杆上神經兮兮地開口問了一句,身為祿星司頂頭上司隨時關心人間基本工資多少的職業病咱們祿星爸爸也是一時間改不掉了,而外頭排排坐在地上發呆連頓晚飯都沒吃好的綁匪小伙子們聞言齊齊的對視了一眼,半響還是劊子手面無表情地來了一句。
“零工資,抓你,替天行道。”
出來混這麼幾千年了還是頭一次碰到這麼會聊天的人了,被蒙著眼睛的鄭常山聽見這話倒是挺發自內心地笑了,再將自己灰白色的腦袋調轉過來準確地對準不遠處的劊子手後,他緩緩地勾起嘴角開口道,“那我什麼時候可以看見你們的老闆呢?我他平時都不來給你們送飯嗎?我已經第三次聽到左邊那位小兄弟的肚子在叫了,這樣的老闆還有繼續為他工作的必要嗎?”
妖言惑眾的鄭常山一開口就開始動搖軍心了,原本就是被董晨君從大排檔上拖過來的幾個小混混面色難看,倒真有些打退堂鼓了,而見狀的劊子手在被煩的有些受不了的站了起來,先是緩緩地走近鄭常山,接著用手抓緊他的頭髮將他整個人拽了起來,冷冷地開口道,“不想死就不要再胡說八道,我的老闆不是你想見就見的。”
頭髮被拉拽的細微疼痛讓鄭常山裂開嘴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慘白的臉上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暴露在黑色的布條之外,可意外的就有一種恐怖的,陰森的又帶著點詭異的效果。
劊子手明明沒有看見他的眼睛,卻愣是被他這幅模樣嚇了一跳,而在下意識地鬆開手後,膝蓋一下子砸在地上的鄭常山仰起自己的臉,先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借著用一種含糊且緩慢的詭異聲音道,“可是不見到你們的老闆,我怎麼才能告訴他他要找的貪狼星在哪裡呢……他不是一直在找那個人嗎……來啊……讓他來吧……他來了,我就告訴他啊……”
這變態殺人魔開始發病之前的一樣的恐怖聲音聽得人寒毛都豎了起來,要不是知道自己是綁匪,這個叫鄭常山的才是人票,這幾個混混包括劊子手在內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面前這個神經病給殺了,而打從聽到貪狼星這三個字開始就顯得有些驚慌不定的劊子手也在片刻的沉默後忽然一語不發就快步走出了屋子,一時間也不知道去幹嘛了。
於是剩下來的幾個混混見自己可算是能不用一直守在這兒便順勢鬆了口氣,趕緊趁劊子手出去也跟著一塊出去了,只把表演欲望旺盛的囚犯鄭常山先生一個人就給丟在這兒了。
“沒人了……唉……無聊……”
靠在鎖鏈上了無生趣地發出了這種聲音,被蒙著眼睛鄭常山仰著頭處在一片黑暗之中一時間是真覺得有點無聊了,畢竟巨門星要是真的現在就聽了劊子手的話過來,估計也要先開個三十分鐘車才能到達這兒,而要是很不巧遇上晚高峰,說不定就要堵車了。
這其中耽誤掉的時間,很有可能就會讓他今天過生日的親爹和等著他一起吃晚飯的親親寶貝陳先生很不高興,而想到這兒,腦子一抽的鄭常山剛要清清自己干啞的嗓子想著要不要先練習一下生日快樂歌該怎麼唱,就感覺到有個不明生物正鬼鬼祟祟地往他的面前走過來了。
不明生物:“祿星——祿星——我來救你啦!!”
鄭常山:“你誰啊你。”
不明生物:“啊啊!祿星!!你不認識我啊!!我是掃廁行主啊!!!我還在你朋友圈底下留過言呢!!要不是就在附近公共廁所上班我還看不到你呢!!不過祿星,你別怕!!我馬上來救啊!!!”
鄭常山:“……”
第四十一章 死休
掃廁行主作為下九流行當中排在較末尾一員,平時因為其工作性質的關係,除去他的好友掃街行主,收舊行主,就只有一個目前已經叛逃的乞丐行主還和他時不時的保持聯繫了。
因為社會中長久存在的行業歧視和本身性格的不善交際,所以掃廁行主之前也不會去經營什麼同事關係,只老老實實地根據祿星司下達的工作指令工作上班,在工作群里也大多是潛水的,而真要追溯起他的根源來,其實還要講到唐朝甚至是更早的先秦時期。
掃廁行主原來姓裴,他是唐初時的人,姓裴名明禮,因為那時候人們出行運貨基本都是靠牛車馬車,街道上就會有很多髒臭難聞的牲畜糞便。
這些糞便落在街頭並沒有像現在這樣有專門的城市環衛公司工作人員處理,所以越是繁華的大城市裡頭街道就越髒亂,則天皇帝也曾特意詢問過朝臣是否要為此設立一個處理機構,免得某些波斯人樓蘭人總愛跑回自己國家去詆毀我泱泱大國公共場合衛生不好。
可是因為這行當實在比那倒夜香的還要不如,便始終沒有什麼人願意去做,而這時,卻忽然出現了一種專門負責收拾這些街道髒污的職業,當時這種職業便被叫做傾腳頭。
據《太平廣記》載,河東人裴明禮,善於理業,收人間所棄物,積而鬻之,以此家產巨萬。說的就是這位掃廁裴。
而相比起如今掃廁所,掃大街這樣的職業總是一副被看不起的尷尬局面,當時的裴明禮卻是實實在在地靠著這個行當給自己翻了身,那個時代京城中的商戶們並不承認他是正經商人,當地商會也認為建立人間所,然後收集變賣牲畜糞便這種髒臭行當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可偏偏裴明禮這人也是個硬脾氣,你瞧不上我,我也不會上趕著去奉承你們。
可或許就是這樣一口胸中的硬氣,讓他在短短五年間擁有的財富便超越了當時不少以巨富自居的絲綢茶葉商人,在其死後也成了這足以代表這一行業的領軍人物,一直到升上天界成為三百六十行的行主,這個行業都沒有伴隨著時間逝去而成被淘汰。